杨璧成苍白的唇微微一颤,想说些什么。
他的脸冲着被褥,看到的是西式的花样,宝石蓝的缎面上坠了一圈椭圆的花边。针口密密的,线脚压的很好,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裁缝铺子里的土布。他就这样看着,看着,花边绕成的圆圈里,有石榴红的玫瑰图样,像一只嘴张在那里。
杨璧成躺在杨振泽的腿上,是垫高的,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他没有看杨振泽,头却很重的低了下去。他的不形于色在杨振泽面前终于土崩瓦解,好像几小时之前的恐惧姗姗来迟。他的胸口抵在杨振泽的腿侧,随着他说的每一句话,丝丝颤抖涟漪般震荡开来。
“璧成,我想要什么你知道的,是不是?”杨振泽从他的耳扣吻到颈侧,一点一点擦拭温热的皮肤,十分小心地避开伤口。杨璧成的上衣已经褪去,换成洁净的低领睡袍,沾染血迹的西服与衬衫已经被收整包拢,预备明日一早处理干净。
杨璧成趴伏着,没有动。除了两人紧贴的身子还能察觉到震颤和恐惧,杨振泽看不到他脸上有除却顺从之外的其他表情。他好像是认命了,知道早晚总有这样的一天。
“抱歉。……”杨璧成突然按住了他在身上逡巡的手,很嘶哑地说:“振泽,给我支烟。”
杨振泽不知道他还会抽烟。
他从精铁烟盒里掏出一只英国烟,倒着抿进嘴里,喂到杨璧成嘴边。看着没有血色的棱唇,柔软地含住了它。
“啪哒”一声,金红的火焰在手掌的护卫下燃烧。杨璧成只咳了一声,显然是会抽烟的。浅灰色的雾像一条蛇,夹杂烟草的气息,从他肉粉色的舌面上滑出。
“哪里学的?”
“在东京。”
杨璧成倚在他怀里,脖颈向上一抬,猩红的火点送上前去,让杨振泽的烟也引燃。“我学了,可是不想抽,就又戒了。”杨璧成的眼里像有泪,他叹了口气:“来上海前,我抽了半只。”
他商量一般地问杨振泽:“要是今后没有别的事,我还是想回苏州去。”
杨振泽知道他的“今后”是什么意思。
他低头吻了吻杨璧成的唇,烟味在他冰冷的舌尖是苦涩的。手将好卡在他细窄的腰上。烟头在玻璃烟缸里灭掉,烫出一道发了黄的印子。杨璧成漂亮的两块髋骨,微微撑出弧度。
杨振泽从没想到他会在血腥气中,险些与大哥成了一对亡命鸳鸯。
杨璧成的身子紧绷,唇咬了咬,猛地吸了一口烟。
杨振泽笑起来,在他唇角吻了一口。“怕什么,倒像在打架似的。”又说:“下次不这样了,折腾。我去弄点东西。”
“罢了,”杨璧成够着他的手腕子,“这些都是药配的,吃了也没什么好处,就是没到地方。”他笑了笑,不过很逞强,唇已经有些发白了。
杨振泽扶着他的腰,欺负他,问他还要不要回苏州,说回一次要弄二十次。杨璧成于是只能求饶,不仅没法回去,还只能留在他身边做杨少奶奶。他蹙着眉,舒服的泪盈于目,但依旧有许多话没有说出口,所以趁机流下真真假假的泪。
杨振泽搂着他,柔情缱绻地勾出一串不可辨别的花体字。
烟早在床边落下去了,成了白与灰。杨璧成最后是在挣扎着差点碰到伤口的疯狂求饶中,终于满足了杨振泽,二人都从未有过的尽兴。但之后,一阵寒冷在杨振泽的独占、呵护与照顾下,依然席卷了他。
他无法回答为什么对于“在杨振泽身边”的诺言是那样的逃避,说不出口,不像露水姻缘那样随意。或许是因为想告诉杨振泽,少奶奶不会是他的,玩意儿总得有被撤下去的一天,他也没法陪杨振泽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