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凯,小凯......”盘开新连唤几声,盘凯的哭嚎依然不止,“你刚才说,小哥骂你笨了?”
一听这话像是要帮自己,盘凯瞬间收声,小嘴一撇,熟练地扮起委屈模样,朝盘开新用力点头。眼睛还不忘偷偷瞟向盘寐。
盘寐自是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的,看盘寐这样子,心里那点假委屈都变成了真的,眼眶一下就红了。眼角还噙着泪,一眨巴眼就会掉下来。
“小哥坏?”盘开新看着盘凯问,“那下学期我们让你小哥住校怎么样?”
盘凯眼睛都瞪大了,有些不敢相信,他又看了眼盘寐,见他还是没反应,一下就憋不住自己的眼泪。
要是小哥住校了,那我就要一周才能看到他一次。他这是想让哥替他说说他小哥,没让他哥让人家不回家住呀。
这下盘凯真急了,也顾不得他小哥在不在场,整张脸埋进盘开新衣裳里闷声大哭,抽抽噎噎地认错:不要小哥住校……是他不听话……是他先惹小哥生气……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到此才算告一段落。
盘寐全程只说了一个字,盘凯又哭又闹折腾半天,末了还得跟小哥说声“对不起”。这回是真伤了心,连睡着了蜷在盘开新怀里,小身子还时不时抽噎一下。
家里崽多了,打架争吵在所难免。盘开新很少插手,通常由着他们自己解决,偶尔才当回判官。
十一点,三个崽终于都睡了。盘开新这才轻手轻脚下床,收拾屋子,再把换下的衣服收去洗。盘建云的衣服他是不碰的,看见了就随手扔进角落的桶里。
家里没厕所,洗衣只能蹲在走廊尽头。那儿接了根水管,还算方便。往常收拾完就能歇了。
自打决心认真读书,他每晚都带回两本练习题。有时忙太晚没空看,就第二天带回学校。若运气好,几个崽都乖顺,他就能挤出点时间刷上几题。英语是盘开新的短板,时间若充裕,睡前还得背两个单词。今晚盘建云回来得晚,进门便问:“有剩饭吗?”盘开新头也没抬,仍伏在桌上做题,声音压得极轻,怕惊醒里屋的崽:“柜子里,自己拿。”
盘建云弯腰端出饭菜,起身时瞥见桌上的书,不禁感叹:“咱家也能出个大学生了?”他把这归功于前些天拜的佛,“真是老天保佑。”
盘开新没应声,只把练习册码齐,腾出半边桌面放碗筷。盘建云笑着坐他对面:“好好学,你老子就是砸锅卖铁,求爷爷告奶奶也供你上大学!”
书一合,他起身就回了房。盘开新这态度,盘建云也不恼。自打他妈出去后,盘开新早成了家里半个主。如今没了盘开新,他还真镇不住那三个小的。
屋里不敢开灯。盘开新想着时间早,要不要打个小电筒再做两题。房间逼仄,只一张床,所有衣物都塞在一个老旧木箱里。
他要做题,只能蜷在最外侧,背抵着墙,将书本摊在被子上。
为了不吵醒几个小崽,他极力放轻动作。这些日子一直如此,每晚睡觉的时候都差不多是晚上两点多,第二天还要起个大早。
这样忙碌的日子,并不像书中描绘的那般“飞快而充实”。相反,一天从凌晨五点半左右开始,至深夜一点左右才勉强结束。冗长而琐碎的一天压下来,他几乎挤不出丁点时间,去思考题目和崽崽之外的任何事。自然,也无暇感受困苦或劳累,他有所察觉时,多半已是手捧练习册倚在床头,或是伏在堂屋饭桌、乃至一周仅有的几节音乐美术课上,短暂地昏沉了过去。
这样的生活累吗?
他感觉不到。他只知一天很长,长得足够他做完许多事。
两个月之后,期中考试如期而至。这是场小考,并不怎么重要,但确切来说算是盘开新“第一次考试”,他挺认真地准备。其实中间陈羽浩帮他考过一次,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水平大概在那里。
考前几日,吴哥又来给邵霜清送信。这学期不知是第几次了,班里同学早已习以为常,当初对信内容的好奇心也淡了。
自打上回起,只要邵霜清来信,盘开新必回。
一来二去,盘开新信里的内容也慢慢变多,会说这几天盘凯感冒了有点闹人,会说天气,会说老师,唯独极少提及自己。
霜清的信总是密密麻麻写满好几页。只要得空,盘开新就把这些信纸掏出来,一遍遍翻看,直到收到下一封才换。当然这些邵霜清是不知道的。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盘开新坐在教室,捏着笔杆,半天落不下一个字。他使劲儿回想,这一周好像真没发生啥值得提一嘴的事儿。在座位上坐半晌,最后只憋出短短两句:最近挺好,楷昀他们也挺好。
实在没话写了,他又补上一句:过几天期中考试,不知道成绩怎么样。
收到信的邵霜清,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盘开新的意思。其实上次在网吧,他就看出盘开新对读书这事不上心。
虽然两人在这事上想法不同,但那天盘开新整个人都透着股难得的轻松劲儿,邵霜清实在不忍心在那时候说些扫兴的话。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在分别前再起争执。
于是只能装作没看透盘开新的心思,尽力扮演一个称职的“老师”。要说没私心是假的,万一在这种氛围下,盘开新能听进去一两句呢?
后来分开,写信时也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提这事。他盘算着,下次见面,无论如何得好好跟盘开新谈谈。
冯骁铭进门就看见桌上那沉沉一箱书,还以为邵霜清转性了,有些震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弯腰想翻翻邵霜清买了什么宝,手还没沾到箱子边,“啪”一声就被邵霜清拍了回来。
“起开,”邵霜清抓过胶带开始封箱。冯骁铭搓着被拍红的手背直抽气:“嘶——封它干嘛?是要捐的书吗?”
“不是。”邵霜清头也不抬,胶带绕着箱子裹了又裹。
“哦~”冯骁铭拖长了调子,眼神在他和箱子间来回扫,忽然凑近了压低声音,“搞这么神秘……不会是给小开新的吧?”
“哦,”冯骁铭挠挠头,还是不理解,“这些书……他那头没有吗?”他总觉得邵霜清在瞎操心,“用得着你这么大老远的寄一箱?”
邵霜清手上不停:“我觉得这些更合适。不清楚他那头有没有,直接给他,用起来方便。”
冯骁铭显然还是无法理解,摊手耸肩:“不懂,实在搞不懂你们这些……臭情侣的脑回路。”邵霜清嘴角几不可察地翘了一下,竟破天荒调侃回去:
“小明。”邵霜清叫住他。这从小喊到大的称呼,冯骁铭早习惯了。
“听说,”邵霜清眉梢微挑,“最近有个大四的学姐……在追你?”
“啊?”冯骁铭一愣,他倒是没想到邵霜清会说这事,平常他也不是个爱八卦的人。
邵霜清就那么静静看着他,眼神跟探照灯似的,看得冯骁铭心里直发毛,差点以为自己真跟那学姐有什么了。
“嗨!”他反应过来,摆出一脸无所谓,“她一厢情愿,我没怎么注意她。”
“啧,”冯骁铭被盯得不自在,凑过去撞了下邵霜清肩膀,“别这么看我,怪瘆人的。”
“保持安全距离,”邵霜清手臂一横,隔开两人,语气带着点假模假式的正经,“我现在怎么说……也是有人的人了。”
……冯骁铭听得直翻白眼:“那人是不是你的,你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吗?”
邵霜清没接他话茬,反而话锋一转:“还有,”他目光在冯骁铭脸上逡巡,“你要心里没鬼,慌什么?”
“啧!”冯骁铭彻底烦了,这坎儿过不去了。他胡乱抓了把头发:“我说你到底打哪儿听来的?”
不怪冯骁铭这么问,邵霜清平时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只要他不说,邵霜清是怎么都不会知道。
“嗯...”邵霜清好像在忍着笑,“我不想知道也难,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冯骁铭脸色瞬间沉了:“传什么了?”声音都绷紧了。
冯骁铭急了,凶巴巴地低吼:“快说!”
邵霜清这才慢悠悠地,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
“说你在学校大楼被那学姐强吻了。”他特意把‘强吻’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学校论坛里好像还有人拍了段视频,你没看?”
好像有什么在冯骁铭的胸腔里爆炸了一般,他的脖子上的红色一直蔓延到衣领之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我还以为是假的,”邵霜清第一次看见小明这样子也是有些意外,“看你这反应是真的?”
“没有!”冯骁铭几乎是有些着急地脱口而出。
“反应这么大?”邵霜清慢悠悠地补刀,“真让小姑娘给……强吻了?”他其实也就听了个风,压根没去翻过论坛那所谓的视频。
那天下午赶去上课,半道儿上瞅见个特高挑的女生迎面走来。他起初没在意,只当是路人。没成想对方越走越近,丝毫没有拐弯的意思,他当时贴着绿化带,退无可退。
心里暗骂了句“有病”,索性原地站定,等那女生自己绕开。
“欸!欸!欸!”眼看着那人都要撞到自己身上了,冯骁铭才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阻拦。
终于还是没有撞上,那女生离他还有一步的地方停下,丝毫没有让道的意思。
冯骁铭第一反应不是恼火,而是震惊,这姑娘怕不是吃生长激素长大的?高得离谱,站这么近看,似乎……还比他冒尖儿一点?
他下意识想后退拉开距离,手腕却被对方猛地攥住!
冯骁铭一惊,抬头正撞上女生泛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她竟有些窘迫。紧接着,一朵花被硬塞进他手心。事发突然,他都没认出来那是什么花。
几乎是这一下,冯骁铭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追他的人不少,家里有钱加上模样不差,狂蜂浪蝶他见多了。但这种阵仗,还是头一遭。他几乎是本能地猛一抽手,那朵花在拉扯间脱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冯骁铭根本没在意那花,目光却下意识瞟向女生,只见她盯着地上那抹颜色,肩膀微微一垮,脸上那点羞涩瞬间被委屈和失落取代。
和往常一样,他疲于应付这些且很没耐心。于是转身就走,只留下那个高挑的身影在原地发怔。
可走出不过十几米,他脚步猛地一顿,“啧”了一声,又折返回去。
那朵花倒是顽强,摔那一下居然完好无损。
冯骁铭弯腰捡起,递花时,他忍不住又瞥了眼对方的身高,心里默默吐槽:一个姑娘家,长这么高干什么?
“拿着,”他把花往前一递,“下次别……”话未说完。
“唔!”一股巨力猛地袭来!那女生不仅个高,力气更是骇人,一把钳住他递花的手腕,另一只手已扣住他后脑勺,狠狠吻了上来。未尽的字句全堵在了喉咙里……
他僵直的手指还捏着花茎,她的手则死死攥着他的手腕。那朵可怜的花在两人紧贴的胸膛间疯狂摇晃,不知是谁的手抖得厉害。冯骁铭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惊涛骇浪般的错愕,这他妈算什么事?!
他用力推了下,竟然没推开!
那女生不得章法地啃着他的两瓣唇,笨拙又用力,却不敢再深入半分,冯骁铭只觉得嘴唇火辣辣地疼。
推搡间,他竟鬼使神差地分了神:这力气真大得离谱……可除了啃嘴唇,她就不会点别的了?
操!我在想什么?!真是疯了!
忽然那女生像是要惩罚他分心一样,用力咬了他一口!
她的虎牙刺破冯骁铭的嘴唇,那里浸出一个朱红的血珠,一股血腥味在他的口中散开。
“啊!”冯骁铭痛得轻轻一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咬破了,皱着眉骂道,“有病吧!”可是那人并不理会他。
她迷恋这味道,对着那里连嘬了好几口,像是在吸了什么让人上瘾的药一样,那里被她嘬得发麻发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