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海凰途 第6章 满载而归

沈千澜没有直接出镇，而是先绕道去了镇外军营。

她求见的不是萧执，而是他麾下那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亲兵，名叫赵铁柱。她奉上一份“福饼”礼盒，言辞恳切，只请求一事：借一名熟悉周边村落路径、为人机灵的士卒为她引路一日，愿以二百文钱作为酬劳。

赵铁柱请示了萧执，很快便带着一个名叫栓子的年轻士兵出来。栓子约莫十七八岁，皮肤黝黑，眼神灵活，是本地人，对周边地形了如指掌。

有了栓子带路，沈千澜避免了盲目寻找，直奔寒川镇外最近、也是最大的一个村落——靠山村。

时近黄昏，村落里炊烟袅袅，一片沉寂。泥土夯成的房屋低矮破败，村民大多面黄肌瘦，穿着打满补丁的衣物，看向沈千澜这个陌生来客的眼神，带着麻木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栓子显然在村里有些脸面，他找到村里的里正，一个满脸皱纹、眼神浑浊的老者。

“里正爷爷，这位是镇里‘沈记百货’的东家，沈姑娘。”栓子介绍道。

里正打量着沈千澜，见她年纪虽轻，气度却不凡，身边还跟着军爷，语气便带了几分恭敬：“沈东家来我们这穷村子，有何贵干？”

沈千澜没有摆任何架子，她将那份精心包装的“福饼”礼盒递给里正，语气温和：“老丈，晚辈冒昧来访，是想和村里谈一笔生意。”

“生意？”里正和围拢过来的几个村民都愣住了。他们这些泥腿子，除了缴纳租税，偶尔卖点粮食蔬菜，何曾有过“生意”？

“是。”沈千澜打开礼盒，露出里面金黄的饼子，浓郁的甜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少孩子咽着口水围了过来。她将饼分给里正和几个孩子，继续说道：“我铺子里需要大量的货物，不仅仅是粮食，还有山货、禽蛋、甚至各家各户编织的筐篓、做的腌菜……只要是好的，干净的，我都要。”

村民们一片哗然，交头接耳，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里正尝了一口福饼，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他叹了口气：“沈东家，不瞒您说，我们村是有些东西，可……品相不一，量也散乱，只怕入不了您的眼。而且，镇上的老爷们收东西，压价太狠……”

这正是沈千澜此行的目的。她微微一笑，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村民耳中：“老丈，诸位乡亲，我‘沈记’收货，有三条规矩。”

“第一，按质论价，明码实价。粮食分等级，山货看品相，绝无欺压。”

“第二，现钱结算，绝不拖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第三，长期合作，多多益善。只要是好的，我有多少，收多少！”

三条规矩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村民们彻底沸腾了！按质论价！现钱结算！长期合作！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他们被镇上的商人盘剥得太久了！好的当成次的，拼命压价，还经常拖欠货款，打个白条了事。如今竟有人愿意公平交易，当场给钱！

“沈东家，您……您说的是真的？”一个胆大的汉子激动地问道，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福饼。

“我家有晒好的干蘑菇，您看看值多少钱？”

“我婆娘腌的酸菜可是一绝！”

“我明天一早就去山上套野兔子！”

希望的光芒，在这些原本麻木的眼睛里点燃。

沈千澜知道，火候到了。她让栓子帮忙维持秩序，当场就在里正家院外的打谷场上，摆开了摊子。

她让村民们将家中多余的物资拿来。有扛来带着谷壳的糙米的，有拎着一篮子鸡蛋的，有捧着干蘑菇、木耳、野菜的，甚至还有妇人拿着自己织的粗布、编的草鞋、纳的鞋底……

沈千澜亲自验货，根据品相，快速给出一个公道的价格。钱叔给她的五两银子，很快便化整为零，变成了一个个叮当作响的铜钱，流入那些布满老茧、因激动而颤抖的手中。

“当家的！快看！是钱！真正的铜钱！”一个妇人捧着几十文钱，声音带着哭腔。

“爹！我们有錢买盐了！”

整个靠山村仿佛活了过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生机。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邻近的村落。

当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时，沈千澜带来的五两银子已所剩无几，而栓子不知从哪弄来的一辆破旧板车上，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资——粮食、山货、鸡蛋、手工制品……虽然杂乱，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里正带着全村人，一直将沈千澜送到村口，千恩万谢。

“沈东家，您是我们靠山村的恩人啊！以后您要什么，只管捎个话来！我们全村给您备最好的！”里正的声音带着哽咽。

沈千澜摇了摇头，认真道：“老丈言重了，我们是公平买卖，各取所需。以后，每隔三日，我会派人来村里收货，价格依旧。”

回程的路上，栓子推着沉甸甸的板车，看着走在前面，身形单薄却脊梁笔直的沈千澜，眼神里充满了敬佩。他忍不住开口：“沈姑娘，您真是……太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些乡亲这么高兴！”

沈千澜望着远处寒川镇星星点点的灯火，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的额角因疲惫而隐隐作痛，但心中却一片澄明。

“栓子，你要记住，”她轻声说，像是在教导他，又像是在告诫自己，“这世上最稳固的渠道，不是建立在威逼利诱上，而是建立在**公平**与**互利**之上。”

当他们拖着满载的板车，在夜色中回到“沈记百货”后门时，早已等候多时、心急如焚的钱叔和福顺看到这满满一车的货物，惊得目瞪口呆。

“小……小姐！这……这些都是您用五两银子收来的？”钱叔的声音都在发颤。这车上货物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五两！

“嗯。”沈千澜疲惫地点点头，“钱叔，福顺，连夜整理，分类上架。明天一早，我要让‘沈记百货’的货架，比任何时候都满！”

第二天清晨。

当“沈记百货”卸下门板，那些因昨日缺货而失望、或因好奇前来打探的人们，惊愕地发现，铺子里的货物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丰富！除了原有的，还多了许多带着泥土芬芳的山货、新鲜的禽蛋、甚至还有朴拙有趣的手工制品！

价格公道，品类新奇。

人群再次涌入，比前一天更加疯狂。

对面铺子里，沈贵看着“沈记”门前川流不息的人潮，再看着自己店内寥寥无几的客人，脸色由青转白，最后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

他掐断了镇内的渠道，却没想到，沈千澜竟另辟蹊径，直接打通了乡村的源头！

这一局，他输得一败涂地。

而沈千澜，站在二楼的隔间里，看着楼下热火朝天的景象，知道这第一场商战，她赢了。

但她也清楚，这仅仅是开始。沈贵的反击，绝不会就此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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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