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横店《奇门》剧组,空气里似乎都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因之前热搜上那场“艳压”风波,姜燕声和男主角宋承之间,莫名隔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戏外,两人依旧礼貌点头,却少了之前的自然说笑;戏内,明明是该肝胆相照的兄弟,对视时眼神却总下意识地避开。
这别扭劲儿,连导演都看出了几分,喊“卡”的次数都多了些。
“我说两位老师,咱们这戏里的兄弟情,能不能再真一点?”导演拿着喇叭,半开玩笑半是无奈。
姜燕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其实很清楚,这事儿跟宋承本人没关系,全是粉丝和营销号在搅混水。他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补妆的宋承,对方也正好看过来,两人视线一碰,又迅速各自移开,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姜燕声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娱乐圈的人际关系,有时比孟优处理的那些“东西”还让人心累。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清冷地立在片场边缘的阴影里,仿佛自带隔绝喧嚣的屏障。
孟先生?他怎么来了?
姜燕声心头莫名一跳,一丝微小的欣喜冲淡了之前的烦闷。他下意识想过去打招呼,却见孟优对他几不可察地微微摇头,示意他专注拍戏。
今天要拍的是郊外纵马的戏份。阳光炽烈,尘土飞扬。宋承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率先冲了出去,姜燕声按照剧本,策马紧随其后。
起初一切顺利。然而,就在一个需要加速的弯道,宋承□□的黑马不知为何突然受了惊,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猛地挣脱了控制,朝着偏离预定路线的野地疯狂冲去!
“小心!”
“马惊了!快拉住!”
片场瞬间一片混乱,惊呼声四起。
宋承脸色煞白,紧紧抓着缰绳,身体在马背上剧烈摇晃,眼看就要被甩下来!
姜燕声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他猛地一夹马腹,催动自己这匹相对温顺的白马,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风声在耳边呼啸,心脏擂鼓般狂跳,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宋承出事!
两匹马一前一后在崎岖的野地上狂奔。姜燕声咬紧牙关,险险地追至并排,瞅准时机,冒险探出大半身子,一把死死抓住了黑马晃动的缰绳,用尽全身力气向后勒去!
“吁——!!停下!”
他的动作惊险万分,自己几乎也要从马背上坠下。白马因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偏离了方向,姜燕声只觉得左腿小腿一阵剧痛,应该是被旁边的灌木或者石块狠狠刮到了。但好在,在他拼尽全力的控制下,惊马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
工作人员这时也终于赶到,七手八脚地控制住了马匹,将惊魂未定的宋承扶了下来。
“燕声!你怎么样?”宋承脚一沾地,立刻踉跄着冲到姜燕声面前,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感激。
姜燕声也想下马,却痛得“嘶”了一声,额头瞬间冒出冷汗。众人这才发现他左腿裤管已被划破,鲜血正汩汩渗出。
“快!送诊所!”导演当机立断。
一阵忙乱后,姜燕声被剧组的人送往了附近最近的诊所。孟优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绝尘而去,镜片后的目光深沉。他知道姜燕声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及筋骨,气息也还算平稳,但那股因剧烈疼痛和惊吓而产生的细微波动,却像一根极细的丝线,牵扯着他沉寂了太久的心绪。
一种陌生的、称之为“后怕”的情绪,如同细微的电流,掠过他古老的神识。他清楚地知道,刚才那一刻,如果姜燕声的动作稍有差池,或者那惊马更加狂暴,后果不堪设想。这个年轻人过于充沛的共情能力和不顾自身的冲动,在此刻显得如此危险。他明明告诫过他“量力而行”,他却似乎总是学不会。一丝微不可察的愠怒,夹杂在那份后怕之中,让他周身的气息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卡门姐跟着去了诊所,留下副导演处理后续。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卡门姐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轻松了不少:“孟先生,您还在片场吗?燕声没事了,就是腿上划了道深口子,缝了几针,医生说要休息几天,不能剧烈运动。真是万幸!”
孟优接到电话,听到“缝了几针”时,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边框上摩挲了一下。“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波澜,但那份萦绕在心头的紧绷感,却悄然松懈了一丝。
卡门姐显然松了口气,话匣子也打开了:“哎哟,真是吓死我了!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宋承刚才在诊所愧疚得不行,一直陪着,两人那点别扭算是彻底解开了。”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圈内人分享八卦的神秘感:“哦对了,孟先生,跟您说个事儿,我沪市的朋友传来消息,就上次品牌活动那个林煊,彻底塌房了!听说是因为私生活混乱,有女孩出来实锤了他,还牵扯出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估计官方通报就这两天了。”
她感慨地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庆幸:“说起来还得谢谢您,上次没让燕声去那个after party。这种塌房艺人,沾上准没好事,离得越远越好。” 她只当是寻常的艺人失德,全然不知那晚的水榭之内,进行的是何等阴暗的“献祭”,更想不到林煊的毁灭,不过是背后资本弃车保帅,推出的一个祭品罢了。
孟优闻言,目光微闪,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地回应道:“不必谢,巧合而已。” 他心下明了,林煊的“塌房”绝非偶然,而是同盟会断尾求生的标准操作。那个被掏空的傀儡,失去了利用价值,便成了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这更印证了“云庐”之行的凶险,也让他更加确定,当时阻止姜燕声深入其中是正确的。
不久后,姜燕声被送回了剧组休息的酒店房间,左腿缠着厚厚的纱布。宋承也跟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堆水果和补品。
“燕声,今天真的……太感谢了!”宋承把东西放下,语气无比诚恳,“之前那些事,翻篇了!以后在组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姜燕声靠在床上,连忙摆手:“宋哥你真别客气,那种情况谁都会帮忙的。咱们好好把戏拍完就行。”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不自在瞬间冰消瓦解。
这时,孟优和卡门姐也走了进来。看到姜燕声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孟优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他包扎好的腿上,停留了片刻。
那厚厚的纱布提醒着他不久前发生的惊险。他原本想说的那句带着责备的“量力而行”在喉间滚了滚,最终出口时,却变成了一句听不出情绪的陈述:“受伤了,就安心静养。”
姜燕声抬头看向他,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心里莫名一虚,又有点说不清的暖意,乖乖点头:“……知道了,孟先生。”
卡门姐看着这气氛微妙的两人,眨了眨眼,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虚惊一场,也算是好事多磨!宋老师,让燕声好好休息吧,咱们别吵他了。”
宋承又叮嘱了几句,才和卡门姐一同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姜燕声和孟优。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孟优周身勾勒出一圈清冷的光晕。他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仿佛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姜燕声看着他的侧影,腿上伤口隐隐作痛,心里却奇异地安定下来。
二人回到家后房,姜燕声靠在床上,受伤后的疲惫和放松感一同袭来。
孟优没有多言,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他端着一杯温水和几粒医生开的消炎止痛药走了过来,放在姜燕声面前的茶几上。“先把药吃了。”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做过无数次。姜燕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拿起水杯乖乖吃药。水温恰到好处,不会烫口也不会觉得凉。
吃完药,姜燕声看着孟优走向客厅的背影,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孟优从外面拿来了柔软的抱枕,仔细地垫在他受伤的腿下,调整到一个既不会压迫伤口又能让他舒服些的高度。
“这样会好一点。”孟优的声音依旧平淡,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妥。
接着,孟优又去厨房捣鼓了一阵,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熬得软糯香稠的米粥,旁边还配了一小碟清淡的酱菜。“你晚上没吃东西,肠胃虚弱,吃点容易消化的。”
姜燕声看着那碗明显是特意为他熬制的粥,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没想到孟优连这个都考虑到了。他接过碗,勺子轻轻搅动,米香扑鼻。“谢谢孟先生……辛苦你照顾我了。”
“没事。”孟优言简意赅,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书,似乎不打算再交谈。
姜燕声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粥。粥熬得火候极好,米粒几乎化开,温暖妥帖地抚慰着他受惊的肠胃和紧绷的神经。他偷偷抬眼看向孟优,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对方清俊的侧脸和专注阅读的神情,平日里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似乎被这居家的氛围柔和了几分。
空气里只剩下姜燕声细微的喝粥声和偶尔的书页翻动声,安静却不尴尬。
吃完粥,姜燕声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倦意更浓。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眼皮开始打架。
孟优合上书,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弯腰将他之前随手扔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拿起,整齐地挂到客房进门的衣架上。然后,他又调整了一下房间的灯光,将主灯关掉,只留下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既不至于太暗让姜燕声行动不便,也不会影响他休息。
“累了就睡。”孟优说完,便拿着书走向自己的房间,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背对着他补充了一句,“伤口如果疼得厉害,叫我。”
客房房门被轻轻带上。
姜燕声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带着孟优身上那股淡淡雪松冷香的薄被,腿被细心垫高,周围是恰到好处的昏暗与安静。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填满了。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知道那个人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这种被默默守护、细致照料的感觉,比他吃过的任何止痛药都更有效地缓解了身体和心灵的不适。
他闭上眼睛,在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