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本来是想来劝架的,结果架没劝上,倒是正巧碰上了皇帝被气晕的那一幕。
她先喝令众人各归其位,不许乱传消息,这里发生的事要是谁走漏了风声,被她得知了定斩不赦。
接着就是召太医来诊治,她还命人出宫去百草堂请邹漪。
皇后与淑妃将小心将皇帝扶上御榻,皇后还在皇帝脚下塞了个枕头,费淑妃早已被惊得魂不附体,手都在发抖。
“允贞,究竟发生了何事,陛下为何会如此?”皇后心里比谁都焦急,可面上不动声色,以免造成宫廷混乱。
费淑妃此时都快哭了“皇后娘娘,妾有罪”
她将刚才父子二人间的对话全都告诉了皇后,皇后越听脸色越差,听到最后皇后也有了火气。
“二郎何在?”皇后问道。
“那逆子正跪在殿外待罪”费氏可巴巴的说道。
“让他回自己宫里反省,陛下醒来后若想见他,我会命人传召”皇后吩咐道。
费淑妃诺诺称是。
接着一群太医来到了殿内,又是掰开嘴舌下放血又是热敷,鼓捣了好一阵才消停了下来。
皇后见他们面色沉凝,不禁捏了把汗“陛下如何了”
“回禀娘娘,陛下是因暴怒导致肝气上逆,波及胃络,继而造成吐血昏厥,我等正在尽力救治。”
“陛下何时能醒?”
“这个,说不好…”
“尽管说来,恕你无罪”
“照目前来看,也许一二时辰,也许三五日,也许…”那太医不敢再说。
“也许更久”皇后在心里补充道。
皇后回头看向榻上的皇帝,他此时双目禁闭,嘴唇泛青,面如金纸,几个太医正在一旁商量着该怎么办。
“怎么停下了,有何为难之处吗?”
“娘娘,非是臣等不救,而是要救陛下需往头上扎针,可头乃精明之府,诸阳之会,这针扎下去了或许会有效,可若有意外…”
“没有万全之法吗?”
“娘娘,恕臣无能…”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内侍突然跑进来,看样子是想要禀告什么事,可是看着这场面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何事快说!”皇后身旁的嬷嬷问道。
“回禀娘娘,奉陛下之命出宫办差的赵大监回来了,听说还带了个伶人回来,该如何处置请娘娘决断。”
想起费氏对自己说过的话,这伶人就是此事的祸根,陛下下令要杖杀的。
皇后刚想按陛下之命处死此人,但想到怎能如此便宜了此人,还是先看押了再说。
“将此人关入掖庭狱,等陛下醒来再做发落”
皇后又看向了几个为难的太医“尔等可放手施为,若有意外,恕尔等无罪”
那几个太医仍是迟疑。
“怎么,难道还要我立状做保不成?”
“娘娘,臣等不敢…”
此时,从殿外又跑进来几个宫女,正是她派出宫去请邹漪的,皇后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莫不是邹漪出诊去了,没找到人就匆匆回来了?”
可在那几位宫女身后她看见了邹漪和乐康二人。
原来是请到了。
说来也巧,那几个宫女去百草堂请人时,邹漪正在前厅配药,乐康在一旁帮忙。
当几个宫女把邹漪拉到一旁告知陛下昏迷请她进宫诊治时,她二话不说,扛着药箱就出门了,连竹茹那几个丫头都没带。
乐康也在一旁听到了此事,他先遣人持他令牌,骑快马在前面开道,自己则亲自为邹漪驾车,风驰电掣般赶到了宫里。
邹漪询问皇后陛下患病的前因后果,当得知是因为被儿子迷上了男人给气的时,邹漪又难免有些心虚。
“你早就知道二郎和那个伶人的事?”
“娘娘恕罪,那次只是碰巧见到二皇子带着个清秀少年从群芳阁出去,我当时并不能确定”
皇后默然,自己责问她干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说她后面还隐晦的提醒过自己了,干嘛还要怪她。
“去为陛下诊治吧”
邹漪点头,去到里间为陛下看病。
“娘娘放心,陛下受上天庇佑,定能平安无事”乐康在一旁安慰。
邹漪在跟几个太医商议过后,决定还是要扎针,至于掌针的那个人,自然是她。
又是一次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买卖。
邹漪从皇帝的百会、神庭、上星三穴扎入,针入四分,轻轻捻动,陛下的眼睛动了几下。
在皇帝脚上的太冲穴扎入,针入三分。
在皇帝双手前臂的内关穴扎入,针入四分。
有一位太医不时的按压陛下的劳宫穴,另一位太医则时不时的掐皇帝的人中穴。
就这样,在邹漪和另两位太医的一番救治下,半个时辰后,皇帝的面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呼吸平稳,嘴唇泛红。
邹漪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自己的小命应该是保住了。
接着就是用药了。
一位太医认为该用“镇肝熄风汤”,好好降一降陛下的肝火;另一位说应该用“通窍活血汤”,这样才能让陛下早日醒来;还有一位说应该用“补气解晕饮”,陛下此次伤了内里,正该好好补养元气…
皇后将邹漪从这些太医里拉了出来,她只想知道陛下究竟何时能醒来。
“少则三日,多则七日,醒来后也不能太劳累,陛下的年纪不算年轻了”
按理说,陛下的这个年纪应该算春秋正盛,可他毕竟是皇帝,要做一个明主必然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国朝传到陛下这已历四世,除了太祖皇帝,今上前面两位皇帝皆是五十多岁就晏驾了,而且晚年都是头痛难忍,缠绵病榻。
陛下此次发病,已隐隐有中风的迹象,再来这么几次,他怕是要彻底瘫在床上了。
皇后叹气不止。
本来好好的在太液池边赏景观花,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结果被那个不省心的儿子给气成这样。
皇后赏了在场的几位太医每人三十贯钱,命其等轮流照看陛下,再让邹漪开个方子,给几个太医看过,认为没问题了就拿去煎药。
她还让人把药炉移到侧殿,自己要亲自照看。
皇后要忙着煎药,就让乐康送邹漪出宫去。
邹漪 “娘娘是不是恼了我了?”
乐康 “娘娘为何会恼你?”
邹漪 “因为我没把二皇子是断袖的事早点告诉她”
乐康“……”
乐康“娘娘不是如此小气之人,你不是救治了陛下吗,娘娘不是赏罚不分之人”
邹漪“好吧,我信你”
乐康将她扶上了马车,命人送她出宫。
乐康“我要为陛下侍疾,不能亲自送你了”
邹漪“无妨,陛下要紧”
乐康目送这辆马车驶出宫城。
………
到了下午申时,尚书令王玄正被皇后召进了宫里。
年近七旬的王玄正被皇后叫进宫里来的时候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可她一听皇后说要辍朝十日,虽然心里充满了惊讶,可还是问了皇后原因。
“陛下偶感小恙,需要静养些时日,朝政大事就托付给相国了”隔着一道珠帘,皇后说道。
“不知臣可否探望陛下?”王玄正举止恭敬,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有何不可”皇后起身领路,将他带进了蓬莱殿皇帝御榻前。
王玄正上前几步,揭开帘帐,见皇帝安静的躺在榻上,面色比之昨日上朝时憔悴了许多,费淑妃正在给他喂药,虽然每次都会洒出一半来,她连忙拿巾帕擦拭。
“臣斗胆,敢问陛下为何患病”王玄正放下帘帐。
听到这话的费淑妃手一抖,差点把汤药泼在皇帝身上。
“陛下事必躬亲,长年累月之下积劳成疾,昨夜又通宵达旦批阅奏疏,如此怎能不病”皇后实在不想把皇帝是被自己儿子给气倒的事告诉王相国,等皇帝醒了,让他自己去斟酌要不要告诉他。
“累的陛下染疾,是老臣无能,老臣有罪”王玄正急忙请罪。
陛下忙国事忙的生病,可不就是说他们这些做臣子尸位素餐不干事吗。
“王相国何来罪过,是陛下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太医都说这次病的凶急,要十日才能醒转,所以吾才请相国进宫相商,看能否罢朝几日”
皇后虽说听了邹漪的预测,得知皇帝最迟七日后能醒,可她仍不放心,若是七日后皇帝仍未醒呢?所以她干脆多拖几天,十天后陛下总能醒来了吧。
王玄正思索良久,躬身道“陛下突染疾症,臣本该答允娘娘,让陛下安心静养,可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陛下久不现于朝堂,臣恐弹压不住群臣”
“相国所言有理,这样吧,吾书一道懿旨予你,若有人质疑相国,相国可以此为证;若群臣仍有疑议,相国可领人来大明宫谒见陛下,到时候自有吾与其等分说!”
“娘娘圣明,如此再好不过”
皇后命人拿来绢帛笔墨,随手书就一道旨意,加盖金印后卷起,将之放入一个盒子,让内侍递给王玄正。
王玄正当即跪接旨意,将其小心塞进怀里。
“臣告退”王玄正拱手道。
“相国慢走”皇后目送他离去,她的嘴有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