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有晴 第1章 第 1 章

高考结束后，陈野的作息模式终于如愿变得健康起来了。

每天早上七点起，晚上十点睡，雷打不动。

身边的同学要么外出旅游，要么南下打工。只有他一人闲置在家还乐在其中，白天没事就看看电视、刷刷视频、打打游戏、了解了解高考志愿填报的注意事项，晚上就去健身房，一个星期去那么三四次，练一身汗回来，洗个澡收拾一下就上床睡觉。

温静来找他时，他正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还**着上半身。

“陈野，你干嘛不穿衣服啊？”

“刚洗完澡。”

“洗完澡就把衣服好好穿上啊，虽然我俩关系好，但我毕竟是个女生，不要随便给别的女生看你的身体。”

面对她的嗔怪，他有些委屈，他是怕她等急了才先去给她开门的，还有他想给她看看他从高二就开始坚持的健身成果——六块腹肌。

陈野说了声抱歉，回房间套了件白T出来，问她:“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面前的少女眼睛忽地亮了起来，就像天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

温静:“你假期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要和我一起去重庆吗？”

……

去重庆旅游这件事是高考之前温静就和闺蜜舒书约定好的，结果舒书因为要出国参加姐姐的婚礼鸽了她，父母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可她又实在想去，这才想起陈野来。她和他认识十几年了，算是青梅竹马了，交情可一点都不比闺蜜舒书或者别的朋友浅。

“你不是和舒书约好一起去了吗？”

“她没空，去不了了。”

“所以我是备胎？”

温静听出陈野语气里的不满，但她没这个意思，于是她耐心解释道:“才不是，之前两个女生带你一个男人不是不方便么，还没人和你a房间钱。但现在她不去了，我们两个去方便还能分摊住宿费。”

所以按她的意思，他和她一男一女两个人就方便了，还要和他住一间房，这是没把他当成男的，还是太信任他了？

“你要和我睡一间房啊？”

温静理所当然道:“不然呢？”

陈野屏息，没有说话。

“你别误会，一间房两张床。”温静伸出修长的手指比了个2。

“有区别？”

温静不懂陈野的意思，怎么会没区别呢？

陈野指了指温静:“我和你，一男一女，一个房间，你觉得这合适吗？”

刚刚还让他不要随便给她看身体，现在又要和他睡一个房间，左右脑互搏吗？

温静摆了摆手不解道:“哪里不合适了？”因为一男一女，所以不合适吗？为什么？她真的不理解。

还哪里不合适？她还真当他柳下惠，坐怀不乱啊。她是对他没一点心思，但他不是，尽管他不会对她做什么，可生理反应这种东西又不是他可以控制的，被看出来了，多尴尬，以后这朋友还做不做了？虽说他也确实不想和她只做朋友。

温静看出来陈野表情有些不对劲，觉得自己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怀疑和猜忌，但并不代表陈野能够接受啊。在当下这个社会，就目前来看，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听上去都让人想入非非，大家都会先入为主的界定两人的关系，尽管他们只是朋友，也会被打上暧昧的标签。而且就算陈野答应了，父母这关也过不了啊，他们肯定会说这有辱名声不体面。

这也没办法，男女放在一起总是躲不过一个爱字，不是恋爱就是□□，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愿世界进步，人们早日明白同性之间未必是友情，异性之间未必是爱情。

“那行吧，两间房去不去？”

两间房硬是被她说出了两百万的语气。

温静想着大不了多出点钱呗，其实她开一间房压根也不是省不省钱的问题，单纯是觉得一个人孤单寂寞，她这嘴闲不住，得找个人陪她唠嗑，所以为什么一开始去重庆找的是舒书而不是他，只是舒书鸽了她，真是欲哭无泪啊。不过到时候可以打视频电话，或许每天累得都说不出话了，所以几间房无所谓了。她都退到这一步了，他不能不答应了吧。

陈野看见她突然准备哭泣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别哭了，我去。什么时候去？去几天？”

温静听到他说去，脸上乐开了花:“宜早不宜晚，你觉得呢？”再晚的话大学生就放暑假了，到时候抢不到票，就哪也别想去了。

“起码后天，至少要留一天时间给我准备。”

“那就后天吧，我看看后天有票不。”温静说完立马点进12306看票，“太幸运啦，后天下午两点半那趟还有票，七个小时的话，晚上九点多就到啦，怎么样？”

陈野看着她容光焕发的脸，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她是真的迫不及待想去啊，那他也不好扫兴。

“行。”

温静生怕票明天就没了，自己填完个人信息就催着陈野赶紧填写个人信息，马不停蹄把票买了，这才安心。票买好了，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重庆了，不出意外这趟山城之旅，她是去定了。

陈野看她兴奋地在他家客厅跳舞的样子，又看了眼墙上的闹钟，快十点，到他睡觉的点了，他要赶人了。

“没什么别的事，你就回去吧，我要睡了。”

他似乎是真的困了，还打了一个长长的哈切。

温静:“？才十点，就睡觉了？”

陈野:“十点还不睡啊？”

温静“……”人家高考结束都尽情放纵自己，他反倒还约束上了，算了，尊重他人选择，“那我走啦，晚安。”

温静翘着手掌左右扭动着肩膀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就好像飞机旋转的螺旋桨，陈野总觉得她要起飞，看着她的背影，轻笑起来，她怕是心已经飞到重庆了。

陈野真没忽悠温静，等她走了以后，吹干头发刷了个牙洗了把脸，检查了一遍浴室和厨房的灯和客厅的空调是否有关，又把客厅的门反锁再挂上防盗链，然后就躺到床上去了。昏暗静谧的房间里，他抱着温静送他的那只有他半个人这么大的泰迪熊，把头埋进泰迪熊柔软的胸膛里:“晚安，泰迪熊，晚安，温静。”

这是陈野入睡的咒语，只有念了咒语，他才能安稳入睡，一夜无梦。

……

温静原以为陈野口中的给他一天时间准备指的是心理上的调整以及整理旅行必需品，然而，当她收到他制定的重庆四天天五晚旅游攻略时，她不禁惊讶得目瞪口呆。这份攻略详尽至极，不仅包含了每个景点的特色，还根据当日的气温给出了细致的防晒和穿搭建议。更让她感动的是，他甚至考虑到了她早晨赖床的习惯，将早晨的行程安排得相当宽松。

这份攻略很符合陈野的风格——细致周到体贴，她想她应该夸一夸他表达一下感谢，这样才对得起他的用心良苦。

于是趁着还没到十点，她给他拨了一个语音电话，电话接通比陈野的声音先传来的是哗哗的水声，如同骤雨落在地上噼里啪啦。

在洗澡吗？思维的联想仿佛就在一瞬之间，就像水滴落在地上忽然炸开。

浴室里蒸腾着朦胧的热气，像一层柔软的纱布，将一切都笼罩在氤氲的光晕里。花洒的水流倾泻而下，不是急促的暴雨，而是温和的春霖，细密地滑过他的肩颈、脊背，再沿着紧绷的腰线蜿蜒向下，向下……

啊——

温静在心中呐喊。

打住打住，温静赶忙叫停，可脑海里陈野**的身体挥之不去，关键的部位在水雾中若隐若现，幸亏她上次只瞧见了他的上半身，让她无法勾勒它的全貌。她告诫自己意/淫朋友，可是十恶不赦的。

“陈野，你在洗澡干嘛还接电话啊？”

都怪他，害她想入非非。

“快洗完了。”

陈野的声音混着水汽从听筒里漫出来，低哑、潮湿，似乎还带着热气，敷在她的耳朵上，耳朵在发烫。

靠！

嘟——

手机里再没传来温静的声音，不宽敞也不狭窄的浴室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以及陈野急促的呼吸声。

洗完澡，陈野从浴室出来，一只手用毛巾擦着湿发，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点开与温静的对话框。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竟然你在洗澡，我就不打扰你了(^.^)]

[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就是想和你说你的攻略做得特别好，有你真好o(〃＾▽＾〃)o]

[真不愧是陈野ヽ(*≧ω≦)?]

[早点休息，明天见，晚安=_=]

……

温静一开始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自己听了一遍赶忙撤回。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十分奇怪扭捏不自然，她不喜欢，也怕陈野误会，所以索性就撤回了，转而用文字代替声音。

房间里的空调运作着发出呼呼的声音，可她依旧觉得燥热，耳朵依旧发烫，心脏依旧狂跳，尤其是在听完陈野的语音之后。

“嗯，晚安。”

沉而微沙的声音好像粗糙的丝绸滑过她的耳膜。

他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诱惑力了？

这种反常的反应让温静不得不去思考自己对于陈野的情感，她对他的情感是否变质了呢？她的答案是没有，喜欢是探索欲和占有欲的混合，可显然她对陈野既不好奇也不想独占他，她对陈野的了解都来自于日常的相处之中，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喜欢听的音乐是什么、喜欢看的书是什么、喜欢玩的游戏是什么，他是一个怎样的人……都是自然而然地在平时的相处中得知的，而非她主动探求，她从未想过要走进他的世界，从前如此今晚如此以后也会是如此的。

至于今晚的反常，她把这归咎于环境归咎与多巴胺，浴室、水声、少男低哑的嗓音都是暧昧的因子刺激着脑内多巴胺的分泌。

今晚只是多巴胺的短暂狂欢，仅此而已。

**不等于心动。

那心动是什么呢？虽然自己在高中谈过两次恋爱，但都是一时兴起，最终也都草草收场，连半点心动的影子都没瞧见。

不过她还年轻，未来还长，总会遇到令她心动的人，她相信。

……

温静终究还是失了眠。

温静的父亲温明远把她和陈野送到高铁站，叮嘱他们注意安全，预祝他们玩得愉快，便发车离开。

陈野看向一旁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萎靡不振的模样的温静，问：“昨晚熬夜了？”

温静不满地看向这个罪魁祸首：“是失眠。”

她昨晚试图听几集自己最爱的广播剧来驱散陈野的声音和身影，结果越听越想，最后就失了眠。

陈野：“太兴奋了？”

温静幽怨道：“是啊。”

呵呵，看美男淋浴能不兴奋吗？

“哦，那你一会在车上睡会。”

那必须的！

温静一上车就睡着了。

高铁启动时轻微的摇晃就像催眠的摇篮曲，让她在落座的瞬间就陷入混沌。脑袋随着车厢的节奏一点一点，发丝垂落，在空调风里轻轻晃动。

高铁在高速向前行驶，而她的身子在向右缓步滑行，像被水波推着的浮标。直到一个转弯——她的额头毫无预兆地撞上窗玻璃，“咚”的一声闷响。

惊醒的瞬间，睫毛上还挂着睡意。她茫然睁眼，看到窗外飞驰的模糊风景，和玻璃上映射的某人的笑脸，她听见陈野轻微的笑声，微微转身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真没礼貌。”

陈野看着她睡意朦胧的脸还有嘟起的嘴巴，一边忍着笑意一边说着抱歉，伸出一只手，手掌轻轻地抚上她刚刚撞上玻璃的额头揉了揉问：“疼不疼？”

温静被他突如其来发的动作吓了一跳，微愣了一会，任由他揉着，反应过来立马抬手甩开他的手，别过头去，说：“你刚刚没听到么，咚的一声，那么响，肯定疼啊。”

陈野收回被她甩开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那你要不要靠着我睡，我稍微比玻璃软一点。”

温静：“这合适吗？”

“……”

住一间房合适，靠一下肩膀不合适，她到底是什么逻辑？

陈野：“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靠一下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她并非刻意靠近，他也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和好意，希望她可以更加舒适的休息，如果双方都没有不自在，保持好一定的度，那么偶尔的靠一下，作为朋友，确实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问了一句：“你就不怕你未来的女朋友介意吗？”

陈野与温静的视线交织：“她不会介意的。”

“你笃定得就好像你有女朋友一样。”

他有吗？反正她没见过。

“我没有女朋友。我的意思是我未来的女朋友一定很善解人意，有分寸的肢体接触她不会介意的。毕竟我也不会随便让你靠，你也不会随便靠着我的吧？”

原来如此，温静点了点头，看向陈野的肩膀。陈野未来的女朋友，真是抱歉，我就借用你男朋友的肩膀小眯一会，谢谢啦。

“那好吧，我靠一小会就好啦。”

“随便你。”

其实他想说靠多久都没问题。

温静向他靠过去，头落在他的手臂上，他说的对，他比玻璃柔软。她的脸和他的肌肤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棉，她能够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鼻尖能够嗅到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钩出童年的记忆。在那个性别意识还没有那么清晰的小时候，她常常依偎在他肩上，闻着同样的洗衣液的味道，寻求安慰和安心。

有可能是实在太困，也有可能是他的臂膀太舒服，又或许是熟悉的气味令她安心，被玻璃带走的睡意重新回到脑内，带她进入甜美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