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生怕自己变成野兽,露出很不堪的模样,在厉害的前辈面前丢了脸。
即便想要肆意,现实身份上巨大的差距还是像无情的工倌一般,挥起冷硬的长鞭,不留情地打在他这只弱小的奴龟身上,让他不得不面对那名为现实的长脸,并且用尽全副心思,极力避开他挥过来的鞭子。
因为现实,实在打得人太疼。
“您其实不说也可以,反正事情现在已经解决了,没必要说这些了,白白添堵。”尹煜佑强行压制住自己乱看下去的**,用波澜不惊的声音回复孔峻熙。
孔峻熙笑了一声,他灌了一口酒,酒明明是甜的,可是他的笑容看起来和刚才的笑声一样苦。
尹煜佑心里动容,万斤甜滋浸不了一个被冰山冻住的可怜人。
他现在已然忘了,对方生活得比他好。
穷人最贱滥随善,特别指对生活高出自己好多的人。
因为世俗有一句密钥,只是年轻的尹煜佑不懂,其实好多不快乐都可以用钱解决,如果解决不了,那就是钱还不够。
虽然这话很俗,但却不是空口胡诹。
人的身体确实是物质的,只要放弃了意志攀索,任由自己堕落,便很容易获得物质。身体物质化越严重,获得的物质便越多。
就像浑身沾满钱的人,才会吸引到更多钱。
刚从荷花池里洗出来,还留有荷香气息的书生自然不明白,也不想深谙这些道里。
尹煜佑不屑。
但是他不敢在孔峻熙面前过分放肆,又确实是低下了自己高傲秉立的莲花头。
我们于现实当中寻找理学,又在沉浸于理学之海时,被迫向现实臣服。
就像书掉进海里,急忙捡出来,努力晒干净了,虽然皱皱巴巴的,还泡糊掉了许多字句,但是认真拼凑的话,还是能够汲取不少有用的知识。
于现实当中寻找理学。
人总是两难,被风雨和烈火共同磨砺,才会变成闪闪发光的宝石,能够折射阳光,引领更多人前进。
成为不朽,追向传奇。
传奇是所有人的,不朽属于衣角,轻轻盖过一个人的肩膀,然后这神的衣角便让他变成世人惊鸿一瞥的华盖,或许是帝王,或许是站在最高处,那座雕塑上的——平凡人。
就像是凤凰飞起,很多人追随其后,虽然没有办法成为凤凰本身,由于力量差距,也没有办法追上凤凰,但是如果能够抵住炎流和强风,咬着牙努力跟在凤凰身后,有幸获得一片从凤凰身上飘飞的羽毛,也是无与伦比的荣赐。
获得那羽毛的,一定是离凤凰最近,不畏艰险冲在最前面的一批“英雄”。
咚!玻璃酒瓶轻轻放在桌子上,却激起一个很大的浪花,因为情绪是重重落下的,于无声之中,搅动风云千钧。
“不,我必须当面跟你说,这样……”孔峻熙撑着桌子站起身,身形摇摇晃晃的,像是被敲了一下的挂锣,带着他出色的脸一起看,又像是被风吹到乱颤的猩红妖姬玫瑰。
尹煜佑看着他向自己走过来,脑袋里在思考要不要扶一下这个人。
他又觉得现在不是古代了,年轻人都讲一个面子,更何况是咖位这么大的人。
按照网上对各路明星的“业内”小道消息路透,撇去真假的浮沫,平时工作人员肯定都是顺着这些大爷和姐姐说话办事的,所以,他觉得,自己随便扶的话可能让人家觉得他区区一个新人,居然敢小看伟岸的大前辈。
年轻人的面子是豪爽的,不拘小节的,像风中绽放的烈酒,百尺之外仍有余香,经得传颂赞扬,像是百户之中的炊烟香,最不怕的便是被人驻闻,高低错落的赞颂。
也是拧巴的,像猫一般脾性古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挠你一下,抓破你的皮肤,又像是敏感肌,一个不小心便会出现不良反应,轻者抓耳挠腮,重者危及性命。
他们可以因为一朵鲜花的盛开而欢欣鼓舞,赞美世界,也可以因为脸上暴起的一颗痘便哭到断肠,寻死觅活。
他们可以抱着摔伤的小鸟四处奔跑,挂心吊念,也可以跟几个亲近的人一起,撒欢言欢,互相戕害对方的金钱。
他们可以为了朋友举起锅铲,认真研究并不熟悉的食谱,哪怕热油溅到了手也不喊一次疼,也可以随便点一顿或者干净或者不卫生的外卖,对付着搪塞了自己发出生命基本体征需求的身体。
他们懂得给宠物用最好的饲料,并配以健康营养的食谱,佐以训练,却躺在床上刷着娱乐频道,大肆嚯口高油高盐高糖的热名零嘴,把自己的健康踩在脚底下当作不值钱的鞋垫子和卫生间篓里的废纸。
年轻人,什么才是重要的?什么才是不重要的?
他们会在祖国和同胞遇到危险的时候急到痛哭,倾尽仅有的能力全力托举,哪怕对方根本不认识自己,也要做一名夜里的英雄好汉,然而,他们却在自己跌打损伤,甚至遭遇意外之后,一声不吭的独自去医院里包扎一场,全程不流一滴泪。
这群人会留下名字的时候,大概只有在明星广场带ID的那一刻,那是他们的热爱,这(祖国)也是他们的热爱。
他们有素质,也浮惰,就像长着尖刺的虎刺梅,粉粉嫩嫩的花衣下,是结实带刺的脊椎,绝对不会轻易礼殇。哪怕意外被掐折,骨可断,花再生,残活亦不输百草强,春风吹,又生香。
因此,他们会礼貌地对房东大爷说话,也会对网上失德之人破口大骂……
于此种种就是现在的年轻人,是最柔软也最可爱的钢铁,是一群粉色的钢铁侠。
年轻人的心是烈火,面子是冰块,冰下包着火,其实很容易被融化。只要你能点燃他的心,他们便可以迅速连结成一片最不容易被熄灭的海,趁势咬荒,烈燎沙原,于电闪雷鸣之间重塑大地
——这就是年轻人的力量。
他们懒,但他们每个人都是祖国的一滴血,心由土生,后被血染,于是,映出了一片最热烈的中国红。
但是或许,这些都是他的臆症端倪,实际上是他以小人之见度君子之腹,以病眼定世界了,孔峻熙原本什么也没有想呢?
这样也说不定。
卧榻之上不看朝,美人乡中不问政,端衣冠面,才秉天下。病眼西斜,精龙坐东,人为朝纲,思无百优。
人定胜天。
玫瑰撞进了木头的胸膛,木香味和玫瑰芬支离破碎之后迅速交织,两种世界上极美的气味相遇,盛夏遇到茂翠,蝉鸣融入穿堂,所有的拼图看似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即将变成世界上最动人心魄的一副景色,却处处相悖排斥,最后割裂成为怪异且刺激,直让人头晕目眩的浓烈毒香,趋之若鹜,败雨枯鸟,纷纷下坠的,尽是白骨。
激烈和燃情之后是簌簌萧索,金秋作为过渡快速掠过,余下的是无垠深冬,甘剩冷寂。
热闹总是伴随着淡淡的忧伤。
大地需要好久才能恢复一点生机。
这一切又宛如在黑暗中盛放的曼陀罗华,娇如神掌,指尖流香,只不过神之香非凡人所能嗅用,遇到脆弱的肉|体,变成了使之分崩瓦解的毒。
只因为神眷庞浩,佛生大千,只于一息,大千吃佛,反化佛身。
佛与大千,谁吃谁生为谁?
相烈是毒,会迸发出澎湃激荡的波浪,这波浪一定伤人,或许伤的是身,或许伤的是心。而温柔的波浪伤损的便是人心。
温柔如果外显化成刀子,那就不只是伤心,还伤身,明明是最不含刃的柔,却将人从里到外,切割得没有一处是完好,细思,极恐。
温柔遇到温柔,最后掐出了满地残红,落了一盛的春夏秋。
将疆冬雪原凌,迟身迟神,迟本独礼,我界为千千绝又万万绵延。
只剩孤独华旦。
加身为佛。
法号睡莲。
咚!手臂重重地按在桌子上,呼吸突然靠近呆坐的木鱼,头顶喷薄而下的热气打破了尹煜佑木化的状态,将他从神佛的无量须弥思维中扯回了小千世界。
重做了一回凡人。
“前辈……这……”尹煜佑有些慌乱,眼前的大哥这回确切是喝多了,酒味都冲到他的鼻子里了。
他想,对方喝的果然不是跟他一个度数的酒。
但是前辈摇摇晃晃的,像一颗根系不稳当的盆栽一样往他身上倒,他一边头脑风暴左右博弈是该扶住还是该躲开这尊神,一边忍不住感慨孔峻熙的贴心,看似是随手送出来的饮品,居然考虑到了自己或许喝不了高度数酒的隐藏可能性。
这种潜藏在细节和无声处的温柔就像岩石根和篱笆墙下开出来的小花,就像春雨,虽然零星,却在钢铁脆弱的边缘处化成了绞针,以柔弱的萤火姿态,给大世界给予了一角稳固。
就像……
尹煜佑又分了一点神,他转动着脑子,思考着合适的比喻:就像鳄鱼和牙签鸟!
如果没有那些不起眼的小鸟,鳄鱼牙齿中的肉渣没有办法清理,长此以往,牙齿会腐烂,进而导致鳄鱼胞发更严重的后果。
小花小草和小小的体贴(心意)总是温柔地缝补着什么东西,它们就像精灵魔法师,个头虽然迷你,但是却会持之以恒地冒出来,不停地修复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