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喝醉之后疯疯癫癫的样子他直到现在都记得,他同样也记得,小时候的那件事跟爸爸喝醉了之后神志不清脱不开关系。
喝酒误情,喝酒误事,喝酒误人。
长大之后关于酒精的记忆里,最让尹煜佑震惊的是打工时候遇到的一些同事,他们家里的冰箱装的全是酒,平时习惯性的拿酒解渴,完全不喝水。
糟蹋自己就算了,那些人还对外宣扬一种不喝酒就不是正常的成年人,就是可笑,就是幼稚,这样一种泥石流俗念。
尹煜佑很无语,人怎么可以眼盲的活在黑夜里,却指着能感受到白天光明的人,说人家是疯子和异类?
人怎么可以如此可笑?把无知的观念和低俗的生活当成“正确”的范本,并且将之作为旗帜,呐喊着对其他人传播,试图制造瘟疫灾病,试图让社会混乱,形同地狱。
可是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礼貌,有一部分还超级有素质,有好的教养,刚刚接触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可是深入交流之后,这春风里便掺杂了百合花香,让人在不知不觉之间中了毒。
热衷于把酒当成水来喝,还把这一点奉作箴言捧出去四处炫耀着害人,拉拢人,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群社会败类?
原来光鲜亮丽,模样标志的人皮之下,内里并不一定是骨肉,也有可能只是一堆垃圾。
有的人不过是一堆行走的垃圾,并非真骨真肉,灵魂贴附的人,支撑它们行走的是魔鬼的馋念。这些人把那种**和诱惑的红色神经当成是灵魂,却又忍不住行使着源自于魔鬼本质的劣行。
垃圾人和正常人混在同一条轨道上,真假难辨,他们分别是魔鬼和上帝的种子,来到人间的目的截然相反,一个为了净化,一个为了祸乱。
唯有深度接触才得以辨别一二,可是越深度接触,就越容易被劣迹蛊惑传染。
所以请一定要对自己的正确观念持之以恒,向阳而心(新)生。
没有见过的鸡尾酒牌子和新鲜的味道让尹煜佑感觉新奇,他还想再尝一口,对面的孔峻熙却突然开口说话了,他不得不放下了瓶子认真听他讲。
“虽然已经在线上讲过了,但是我觉得给你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我还是得亲自和你道歉才行。”
他才开了个头,尹煜佑便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
他抬起头看着孔峻熙,发现对方似乎已经有些喝醉了,大概是在他刚才对着没见过的鸡尾酒瓶子发呆的时候。
他不知道喝了多少,他没有在他身边看见空酒瓶,但是他说话的调子有些虚浮,脸颊也染上了玫瑰红。
可能是他喝的和自己不是同一款,度数有差别吧。尹煜佑自己给对面的人找补。
他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样的孔峻熙看起来其实有些……性感。
他的视线往下移,试图把这副画面给补全。
喉结痒痒的,还有些热,越看,尹煜佑越有些不自在,想要去抓酒瓶子遮挡一下,再灌一口酒,润一润干涩的喉咙。否则自己看着人家就直接咽口水……这也太失礼了,跟流氓对着美人流口水似的。
他可是文明人。
但是马上,他又觉得那样也太刻意了,只好硬憋着动作装出一副文雅素常的样子,任由大脑里一片决堤的泥水疯狂流淌。
他知道,对方说话的时候自己本来应该看着人家的眼睛,这样才礼貌,但是他此时此刻有些失控了,决堤的泥水暂时淹没了理智。
他看了其它地方,独独不敢看孔峻熙的那双眼睛,他觉得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具活色生香的媚物,浑身散发着吸引人情迷意乱的粉色气味;
或者形容得扫氛围一些,无趣一些,他很像一只钩子,光是坐着不动,只用黑曜石般的眼睛有意无意扫自己一眼,就能勾走他的大半颗心,让他一时间只知道为了他而心跳,变成了他的痴儿,呆汉。
尹煜佑用力地咬了咬嘴唇,试图让自己雀跃的意识冷静一些,战胜决堤的河水。他之前还从来没有露出过这么没出息的样子,但是自从来了帝盛之后,只要是跟孔峻熙在一起,他就屡屡失控,身体总是因为他有意无意的动作而变得兴奋异常。
他估计现在的自己,就连画笔都拿不稳,这说明外面的那朵花拨动了他的真心。虽然心不至于就掉落下来被挟走,但是也为孔雀的骚拨而磬出了一声悠然的长音。
这很难得。
因为古钟本笨,不如轻巧,但凡动荡,就必出长音。
他就是那口古钟。
虽然就这么得出结论来似乎有点可笑,因为感情哪里有这么容易判定,说得浮皮潦草,像是和尚论肉,听之乱之。
但是……破了高僧禅定的时候,究竟是高僧太菜,还是妖怪太坏?
是法海境界不够,还是小青手段了得?
谁是心,谁是金刚杵?谁是魔,谁为妖娆?
尹煜佑清楚,自己是贪恋人家的美色了。
他不是法海,也没有许仙的持恒素伟,只不过是一介百无聊赖,除了对画画和赚钱感点兴趣之外,剩下的,看什么都觉寥机,尝不出半点红鸾寡淡的(区区)凡人,还是个超级木讷的呆子。
就像百年的老龟,活着,却已经长出了满身的苔藓,已经腐朽了,几乎要融为黄泥,只因为不够有生机。
尽烂了。
在人道之中,黄泥是最无趣的底层之物。
可是,木香呆子配玲珑美人,这似乎是自古以来的佳对。
前提是,那书生须得有一颗洋流般奔腾不息,如高阳般勤悬九天,对万事万物感怀举善,又断不会干涸枯裂的心,只会为天地生民和他(她,祂,它)而怒,而妖艳却不娆,即便本形薄若纸,灵魂也磅礴似观音心,一滴赎千命。
这样的心温柔、珍贵,只是存在,便可以滋润一方水土,造福一方人生。
这样的人,身姿黯宵,思容伟大,如海瑞、包拯、于谦……
活着就是汪洋,捍卫红岸,无人敢进,死后化为千万溪流和漫天雨水,滋润全副人生,养育后胎,绵延子音。
伟人高悬,雄心长明,破黑夜,拨迷雾,全凭意志。
为烛光,为明珠,为铁鞭,为束冠。
尹煜佑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素了太久,其实也对另一半的事情想入非非了,毕竟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不对这方面蠢蠢欲动的。年轻的心最躁动,就像正烈的火苗,除非浇一桶水,否则不熄,大风拂过反而骄。
所以能绷住的要么是被伤狠了,要么像他老人家,天生寡蛙命。
但他到底是红尘中人,还是个容易感怀的美术生,所以遇到一个私下里有些没边界感的人,长得还挺美,符合他的人艺欣赏标准,死寂的意识便被唤醒,生出绿芽,涟漪微动,莲花准备蹿出来,心脏开始把持不住了?
老年人终于饿了?
他不是高僧,但他是专业的美术生,有一半的禅心,被破了究竟是他太低庸,修习不够,还是孔峻熙过分妖娆?早已成疯魔?
毕竟他从来不曾被孔雀(美丽本身)亲身,嗅得啁啾香,便落第丛林,流连忘返,从此成为庸谪,享人间怡乐。
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去捉瓶子的**,眼睛偷偷地往下扫,观察着不像话的孔雀。
对面这个人酡红的脸颊和凌乱的乌发像一副国墨,也像极了江山烟雨时,酒家来不及关上的一扇窗户。酒香味从里面传出来,乌木框子垂下一帘雨,姑娘的红衣拂动,勾得路人驻足,如痴如醉地嗅着香,忘记了要前进。
宛如蝴蝶丢弃了翩跹,为了贪恋花,便任由雨水刑罚它一双薄弱的翅膀,仿佛和心仪的花比起来,辛苦进化出来的美丽双翅也变成了无所谓的废物,骨自可抽,意自可剔,只为美而活。
恍惚间,尹煜佑还看见一副景,那些明知道娇娘是妖,却不顾一切地丢了脑子,只跟着馋念痴痴奔往的人,真不知是美还是悲。
就像泼墨当中横出一笔腊红。
纵然如此,也要和所爱抵死纠缠,山洪当前而静若观音,纠缠是恨,是爱,是狂草乱笔,是愚眷稚儿。
又像是一发炮仗,以安静的姿态升天,却在所有人注意不到的时候,轰——一声巨响,涂炭了所有人的视野,让每个人心里都是一片华丽而罪恶的猩红。
狂滔滚滚,零零散落,凄凄金珀,捻指入定,都是夹杂着孔雀雄性味道的鸡尾酒香。
对美的执念和追求,以及从第一次接触开始,就对孔峻熙暗暗滋生出来的一种谜质冲动,让尹煜佑的心思不怎么能控制得住。
好像久违的才看见草原,所以因为过度兴奋,有些跑脱缰的马,仅凭他一个马夫的力气实在牵扯不住那头畜生。
私念庞大,肢躯粗壮,人身纤细,玲恰莲茎。
叫他怎么抵挡?
许仙好歹有个似神非凡的白娘子,他却只有薄薄一张画纸,遮羞都不能,何谈天灾临前而金罡护体?
只怕雨未至,风先卷行。
他干脆不设拦了,任凭狂狷的心思裹挟着一双眼睛四处游走。
只见孔峻熙皮肤病白,墨发凌散垂下,露出锋利妖艳的眉眼,他穿着灰色的套头衫,款式松松垮垮的,在身上堆叠出不少如水般顺滑的褶皱,看起来很漂亮,但是衣服却并没有松垮过了头,反而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他身形的轮廓,宽肩膀,薄肌肉,还有阖粗的手腕,上面暴起许多青筋。
尹煜佑偷色入了神,眸中爬出地狱里勾生的暗火。他即将要失态了,那狂肆的火焰灼热烫脑,要烧了文弱青年(的他)。
人终究敌不过魔鬼,哪怕只是被它的一角火质衣袍轻轻撩拨,也当即离心惊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