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柚伸出手,抚上隋轻的侧脸;手掌滑到后颈,拇指顺着眼角滑到耳后。
往上,来回抚摸着那块区域。
刘询说以前那里能看到疤,现在却覆盖着头发;秦柚只能一毫一厘地触碰,想要找到一点点愈合的痕迹。
完好得什么都找不到。
他的注意力分给了指尖,双眼慢慢只看得到空气。
隔着那层空气,隋轻抬眼看向他;觉得他摸得太缠人,自己前一秒又刚说完那句“害羞”,导致现在心里有点虚,神色闪躲。
发间的手指被换成食指,秦柚回神,和隋轻对视。
腾出空的拇指摸着隋轻眼下,沿着触感明显的骨相滑到眼尾。
“害羞吗?”他凝望隋轻,问。
话已经脱口而出,事已至此,隋轻只能点点头。
得到隋轻的点头,秦柚松开手,放下腿,站起身。
隋轻看着他站起身。
冬天,窗帘是关的,电视是关的;但空调的热在萦绕,灯也温暖得暧昧。
屋里很暖,不过空调不是每个屋都开。为了避免体感温差太大,秦柚日常穿了件卫衣开衫。
也就隋轻不怕冷,照旧穿着短袖。
在隋轻□□站直后,秦柚的视线精准聚在他身上,神色却被上眼睑挡住,显得暗潮汹涌。
手碰上胸前的卫衣拉链,“哗啦”往下一拉。
清脆的一声“哒”响,衣服两边彻底分开。
在隋轻戒备的愣神中,他脱下卫衣,穿着短袖的手臂先后从衣袖里抽出来。
卫衣一丢,摊在隋轻腿边,盖住了一边大腿。
双手在短袖衣摆处交叉,抓住,往上掀。
隋轻这才回神,急了,手忙脚乱薅起腿上的卫衣,盖住眼前的腰腹和那双手,“穿上,穿上穿上——小秦,穿上。”
视野里,他觉得自己的手都出现了重影。
重影一滞,手上又覆盖了一只手,连同他的手和卫衣一起掐住;像是被硬生生掰开一样,他的手和衣服被放回沙发上。
秦柚顺势收拢隋轻的腿。
一只腿跪沙发上,抵住隋轻外侧腿根;一只腿只抵住另一侧膝盖,把隋轻的腿夹在中间。
隋轻动弹不得,他就脱短袖;脱好了,直直看过去。
明明脱掉的不是自己的衣服,但隋轻现在感觉,自己从内到外,从精神到生理,都被人脱得干干净净。
大脑重连,眼前的画面也重新清晰;隋轻再次仰头,对上背光的眼睛。
接着,视野下边缘晃过一只手,隋轻低下眼睛一看,那只手已经卡在对面的裤子上,有继续脱的趋势。
他刚想拦住,就被身前的人重新禁锢。
“隋哥,别躲。”
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褪掉遮掩。
“你害羞吗?”
隋轻闭嘴抬头,欲言又止。
“别害羞。”
可是隋轻不“害羞”。
是,是有点儿不自在;但比起害羞,更多的是别扭。“害羞”就那么一说,只是借口。
瞎找的借口才会让隋轻心虚。
这要在床上,脱就脱吧,毕竟是要办事的;睡过那么多次,差这一眼吗?问题是现在什么都不干,时间也早,还没到脱衣服的时候。
脱了就让人盯着看,隋轻怎么看?
他人都傻了。
呼吸卡在胸口,不知道该吸气,还是该说话。
——卧槽,谁没有性张力啊?
——操了,到底谁没有性张力?
脑袋里乱成一团,半条思路都没通,一个吻就落在了嘴上。
隋轻被猛吓一跳,吓得后仰,那个吻就乱糟糟地开始,乱糟糟地结束了。
隋轻额前的发梢乱糟糟的。
光是被逼着看还不够,手也被人拽过去了。
连呼吸都在制热。
隋轻的指尖徒劳地触碰着裤腰,徒劳地想要替人拉上。
一切都是徒劳。
最后隋轻紧急提议,早点儿开始,早点儿结束。提议完,惊魂未定地望向秦柚,用眼神问“好不好”。
秦柚凝视这双有了跳跃色彩的眼睛,终于放开隋轻的手。
重获自由的手拉上他的裤子,他守着隋轻站起身,跟在隋轻身后;盯着隋轻稍微低头露出来的后颈,以及颈椎上那截项链。
视线不移。
直到隋轻站在冷气没散尽的浴室,全身被丝丝冷气落井下石地缠绕着,他的视线都不曾从项链的微光上挪开。
他上前,从后面搂住隋轻,吻着项链四周的肌肤,手绕到隋轻胸前,握住吊坠。
隋轻只是稍稍往后看他一下,就被亲到了嘴唇;亲了几下,他又额头靠手臂、手臂靠着墙,耳垂、侧颈和肩头任人亲。
吊坠被松开,指尖滑到心口,感受着比平时明显的心跳。
“隋哥……”
隋轻面对着干净的墙,盯着墙上隐隐约约的倒影,豁出去地闭上双眼。
“就在这里吧。”
隋轻一睁眼,觉得眼前的墙一片纯白。
“好不好……”
——不好,你会听吗?
但不说等于默认。所以隋轻放任秦柚的手指在后颈骚动,取下项链。
后背的温度终于凉了。
没等隋轻松懈太久,那道温度再次从头到脚贴上来。
热水一淌,最后一点冷气也被挤走。
触碰着隋轻的指尖,再也不像刚开始一样礼貌生分,哪儿都敢留下来待一待。
隋轻对身后一无所知,只能根据触觉来判断距离,用距离来判断进程。
以现在这个专一的触觉,还有这个紧贴的距离,隋轻认为,此时此刻就差那么狠了心的一下。
3。
被撑着的隋轻,用一只手臂撑着墙。
2。
手指握紧,隋轻全神贯注地等着那一刻。
1。
卧槽——
“——”
……什么都没有。
隋轻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正视起雾的墙。
他刚想回头看看怎么回事,秦柚的声音隔着一段空间,穿过热气传过来。
“隋哥。”
隋轻微微回头。
“退一点。”
“……”
隋轻再也不回头了。
“退一点。”那道声音重复。
隋轻退了一点,就一点,约等于没退。
“再退一点。”
“……”隋轻上学都没那么顺从。
“还差一点。”
都豁出去那么多次了,没什么豁不出去的。隋轻眼一闭心一狠,狠狠退了一步。
卧槽狠过头了。
肩被人往下按了。
“!”隋轻一下慌张起来,直起腰回头说:“不行小秦这有点儿站不——”
没人听。
肩又被按下去,手心仓促地撑向全是小水珠的墙,隋轻立马紧闭着嘴皱着眉忍住了。
他全身紧绷得一下子发晕,平时身体素质那么好,这一秒差点站不住,逼自己别紧张。
细细密密的小水珠形成白雾,润了墙。隋轻真是一点儿也撑不了,在打滑前一秒,一只手离了墙,冰冰凉凉地往后伸,抓住秦柚的手臂。
手心的水迹在肌肤之间摊开。
“小秦。”
秦柚的耳朵在听。
“别,先别动,先别动……”
秦柚听了。
隋轻快要僵死的胸腔慢慢活下来,氧气流遍血液的时候,他的手也松了。
又等了几秒,秦柚柔顺地问他:“好了吗?”
他点点头。
猛一下,他从秦柚的手臂抓到手腕,在上面留下最后一点水分,继续撑着墙。
他还是本能地接受不了,途中突然冒出叫停的念头。
这念头冒出来一点,就快速辐射形成裂缝,爬满他的整个神经。让他满脑袋都是:“真别了”,“还是不行”,“这是在干嘛”。
整个脑海翻涌不停,抗拒到了极致。
很怪。真的很怪。
怎么那么怪?
这到底在干嘛?
——可是他控制住了躯体。
千辛万苦的腰直起来,隋轻站着,和秦柚分开;刚分开,后背就被心跳未稳的胸膛靠住了——讲不好是后面的人靠上来,还是他往后倾被人撑住。
一双手绕过他的腰,像是道歉,乖顺地搭在他腰腹上。
但乖得不安静。
秦柚动了一只手,指尖去碰隋轻的手,指腹对准水渍冰凉的指尖,沿着五指的顺序摸个遍。
心跳稳下来之后,他什么都没说,双手搭上隋轻的肩,让隋轻转了身。
一转过来,他就朝隋轻嘴上吻了一下。
不快不慢,不多不少。
整个空间里的温热水分氲湿了隋轻,连同神色都有层雾。
秦柚凝望着。
然后慢慢地,那嘴角浅浅一弯,眼睛一眨,擦掉雾,目光一动,看过来。
秦柚亲眼看到了这抹笑怎么出现;但他觉得这更像是自己一抬头,恰好看到的。
因为隋轻不像特意笑给谁看。
不解释,不逃。
就是时机刚刚好而已。
刚好在笑,刚好看见他,就把笑意加深送给他。
无论这个笑在表达什么,秦柚都看不懂;他只知道隋轻这么一笑,自己就可以抱住他。
面对面,他伸出双手搂着隋轻的肩,浅浅嗅了一下肩头。
浴室的灯关了。
人不在,温度也散去,冷气逐渐渗回来。
秦柚躺在隋轻身边,什么都没闹;手里拿着手机,侧躺,额头靠着隋轻的肩,屏幕的光进入双眼。
现在隋轻已经快睡着了,他却精神饱满地盯着手机。
早些时候,刘询通过了好友申请,把一堆文件分享给了他。
整屏光线往一边划走,新的光线从另一边划过来;上一张照片里的隋轻看得人意犹未尽,新一张照片里的隋轻又把人的魂勾走了。
照片里的隋轻,大部分时候穿着校服。
款式不是秦柚熟悉的款式,校徽却是秦柚熟悉的校徽。
隋轻也是最鲜活的隋轻。
照片是停滞的,但他的那种鲜活,像会动。
不是扑面而来的那种;是流动着、环绕着,以隋轻为中心打着转的那种。
即便在角落坐着,都能瞬间落在人的视野中心,把人的注意力吸进去。
嫩,是真的嫩,甚至因为还没完全长开,显得更像个叛逆的小流氓。
照片一张接一张,他看的速度越来越慢。
镜头总是会把隋轻的眉眼显得很轻,就好像风轻轻一推,他就能继续往前跑。
几乎都在笑,但是看得人不疲乏。
因为他一笑,照片上定住的时光,仿佛能顺着他的笑意往前奔流。
笑得太亮,像已经知道未来在等着他。
身边也不缺人参与。
那些和他同属一段青春的人,都在靠向他、望向他。
开始时那种浅淡的开心,被一股难言的不舒服和嫉妒抢占位置。
不嫉妒隋轻。
嫉妒那些人能活在隋轻的过去,嫉妒他们也能被那种光亮笼罩。
他想和隋轻在一张相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