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克之光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番外V·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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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璀璨的星光自宇宙深处而来，它如此明亮，几乎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

初始之水泛起波澜，创世神微微睁开双眸，又很快地再次沉睡，任凭这远古的星辰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

回溯之光。

闪耀！

这是一切的开始。

……

“我”从高空坠落，醒来时浑然不知自己是谁。

眼前，苍青色的天空深邃辽阔，日月交替，洁白的沙漠无边无际，寂静荒凉——“我”感觉到自己渐渐风化，漫天地流光四处飘舞，过耳地清风恒古不息，裹挟着苦难与荒芜的哀歌令“我”怜悯——从地底流淌而出的泉水化为一汪清澈地湖泊，滋养这世界的尽头。

最终，“我”归于混沌，另外八个不朽之魂出现在陨落的神灵躯体（喀特Khat）旁。

第一个灵魂是瑞恩（Ren）。

【我是你的真名，当世人遗忘之后，我将消失】

第二个灵魂是阿布（Ab）。

【我是你的心脏，是你的思想，亦是通往来世之门】

随后，它坠入湖底沉思上千万年，并从中诞生了第三个灵魂巴（Ba）。

巴舒展背上的羽翼，如鸟儿般向上飞跃，于空中盘旋，【我出现在你所爱的地方，感知你，如同感知心灵】

第四个灵魂是卡（Ka）。

【我是你生命的本质，也是难以捉摸的情绪，当我被唤醒，你将变得不再是你】

第五个灵魂是舒耶（Shuyet），这道黑色影子一出现，便随着喀特（Khat）涣散的星辰碎光，渐渐隐灭。

最后的三个灵魂还未诞生意识，它们暗淡得如同飘渺的幻影，无声无息地等待着卡和巴的融合，等待被唤醒的哪一天——到那时，不朽意志的阿克（Akh）会从梦中醒来，并从中剥离出厄运审判的萨胡（Sahu），和因果循环的塞赫姆（Sechem）。

……

【塞克】

远古的神灵带着恒久星光，自茫茫宇宙中跨越虚空，降临在此，那强大的能量令时空停滞，时间回流——当追寻者来到此处，“它”将奉献自己所有的力量，以另一种形式延续存在。

……

一瞬，跳脱的意识仿佛有了实体。

周身被羽翼包裹的灵魂不断向上，穿透厚重的云层，在太阳，月亮与群星永恒的辉光下，随心所欲地飞翔，它是这样轻盈，俯瞰天空与大地，山川与河流，沙漠与绿洲……这灵魂之鸟不知疲倦地在凡间与灵界往返，稍作停留，又再次离去。

它在寻找，那坠入轮回的另一个自我。

黄金的芦苇原，冥河与神诫——那古老故事将随风而逝。

……

意识再一次跳转。

这一次，出现了一面巨大的水镜——

镜中人陌生又熟悉，她的长发飞舞，眼眸中带着点点泪光，纤细的手腕漫过水帘般的镜面，向前伸去——镜中，另一道人影微微笑着，他英姿勃发，短发肆意吹动……一模一样的容颜，好似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水镜泛起波澜，从中迸射出无比夺目地光芒，逐渐将两人的身影吞没……

……

‘阿米尼娅’睁开眼，她身处于一道光流中，溯洄与跳跃中，身旁绽放着无数的彩色光斑，于宇宙洪流中穿梭千万年。

一团星光落在她身旁，一闪一烁，似乎在证明她不是孤独的唯一。

“即将发生的和未发生的事情，都取决于你。”那光团中传来一个淡漠地声音，“这一切，你忘记了吗?”

“以这样的方式沉睡，过去和未来的触碰成为了时间的结点。”她听到自己平静地开口，“这是塞克的意志，它是自由的。”

“可我们不再拥有神性，无法从时间漩涡中解脱——每一次轮回，无数次轮回，永无止境。”

光团发出盈盈地柔光，从中投映出许多画面——

有士兵队长焦急的呼喊，有女奴捂着抓伤地胸口，一道道破风的箭，和倒在地上的暴徒……年轻的男子急匆匆地赶来，他扔下佩剑，将倒在血泊中地女子搂在怀中，表情扭曲而痛苦……随从们陆陆续续地在树林中搜寻，找到已死去的年幼法老后哀嚎着跪倒一片……惨案般的狩猎会，震惊朝野，狂暴的鬣狗群疑似经人为操控，异教徒勾结外族，守卫的将领擅自离岗，所有与之相关的官员与奴仆被施以酷刑，活活折磨致死……

‘阿米尼娅’不忍再看，她轻轻推开光团——光芒黯淡下来。

“你我都不愿如此，禁锢之下，被放逐的陨神无法更改法则……”那声音毫无波澜，沉默了仿佛数百万光年之久，又道，“我是另一个你，可你不再是我了。”

虚空中，那耀眼地星体正无声地聚变，爆发，强烈地光芒一闪而过，最终归于寂灭。

……

刹那，阿米尼娅回过神。

在旁人地惊呼中，凶残的鬣狗扑咬上来，她紧紧地护住怀中的图坦卡蒙——下一秒，一道破风地利刃穿透了凶兽的喉咙，那是一把匕首，刀刃锋利，黄金的手柄上雕刻着战争女神塞赫美特的母狮像，由它所带来地强大力量，将发狂地兽躯直挺挺地钉在树干上，腥臭的鲜血蜿蜒流淌，终于宣告这可憎的死亡。

荷伦希布快步上前，一把将阿米尼娅拥入怀中，脸色铁青地仿佛刚经历了三天三夜的行军战，连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粗喘着气，再三确认恋人安然无事后，收紧怀抱亲吻她柔顺的秀发——此刻，男人几近骤停地心脏才仿佛重新跳动。

阿米尼娅静静地靠着所爱之人的胸膛，感觉这世间地嘈杂声再次席卷而来：侍从们接过尚存生息的小法老，喜极而泣地连连祷告；皇家卫兵们放下兵器，将受伤的同伴拉起；落跑的猎场看守被扭送而来，跪地告罪不止……

她轻轻呼了口气，一切恍若隔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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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上埃及·底比斯

“拉姆瑟斯少爷，有您的信！”

随从小跑着进屋，恭敬地将信送到了少年的手中——拉姆瑟斯打开莎草纸卷一瞧，嘴角便扬起笑来，“已经出发了？好啊，这下可热闹了！”

信是从孟斐斯寄来的，出自培尔涅舒特之手，大致意思是说播种季他要去田地里监工，底比斯的将军宅邸就交由你管理，絮絮叨叨一堆杂事儿只在信的最后以一句“大船已经向着南方而来”寥寥点题。这样的文风已算得上收敛，若不是走公务信函，想必培尔涅舒特大总管还得再添些八卦杂谈娱乐一番。

拉姆瑟斯想到先前寄来的“吐糟信”，又笑了笑，抬头见随从候在一旁，便道：“我不着急回信，你下去吧。”侍从点点头，往外没走几步又被叫住，只听少年叮嘱，“对了，以后要管我叫‘队长’，我已经领军职了。”

“是，拉姆瑟斯队长。”

侍从老老实实回答，少年很是满意，摆摆手让人退下。

拉姆瑟斯在底比斯待了大半年，比起以前在孟斐斯军营里接受的高强度训练，这里的课业根本不算什么，他初来乍到，能力强后台硬，每次竞技比试都能拿个头筹，是军事学校进修新兵中的“风云人物”。可等到调派工作时就有人借机打压了，只安排文书打杂，或是去城门站哨，甚至还想将他调到附近村庄里去管粮仓，从小麦收获到入仓断断续续要四个月，这么待下去还不得废？

拉姆瑟斯哪里会任人糊弄，大刺刺地写了封信寄回孟斐斯，没过多久上头就转了口风，安排他去巡逻岗位，每日在大街小巷里维护治安——可不能小瞧这份工作，以底比斯这样庞大的城市规模，拉姆瑟斯也花了好些功夫才摸清楚城中各路线的。一件件鸡毛蒜皮的事儿也让他在底层慢慢混熟，如今他管理的平民区靠近港口，来往商客颇多，鱼龙混杂，很方便货物运输和消息往来……

毕竟，他到底比斯又不是真的只是来“当差”的。三五年的巡逻士兵还不如上一次战场立功快！当然了，等到时机成熟说不准另有其他的任务，就比如这回当个代班管家，既清闲还能够换换工作环境。

又看了一遍信，拉姆瑟斯打定主意要多请几天假放松放松，他给自己倒了杯啤酒，撇去沫儿一饮而尽，入口的甜味很快被翻上来的酸涩掩盖。少年啧了啧嘴，真不是他挑剔，这里的平民太“贫”了，粮食不香，酿酒的手艺再好也没用，根本不能与以前在孟斐斯吃香喝辣相提并论——他有多少天没有吃到新鲜的葡萄，就有多少天想念下埃及和三角洲。

少年扔下酒杯，舒展着筋骨往外走，到点儿又该去巡逻了。这阵子实在忙碌，可若细究此番劳心劳力地“忙”什么，话可就长了！

……

图坦卡蒙法老狩猎遇袭后，整个朝野万分惊慌，消息传回底比斯之后，王太后奈菲尔提提震怒不已，下令将法老和王后接回底比斯休养（据可靠小道消息称，阿肯纳媚王后受到惊吓，腹痛难忍后被女祭司诊断为怀了身孕），又严厉查处了一批可疑嫌犯，许多贵族都差点儿被牵连进去。

这之后，埃及的政务官员们频频往返底比斯办公，宗教势力也跟着掺和进来，阿蒙第一先知整日向太后进言神谕中的不祥之兆……最终，在各种难以探查的缘由和利益交换之下，王权和神权达成一致——定都孟斐斯的政令被废除，都城重新迁回了底比斯。

政治格局的突然转变真是折腾人，可又有谁敢说什么呢？贵族和富商们扔下新砌的房子，带着一船又一船的豪华家当急匆匆地挤入底比斯的地界，造成了尼罗河航道的堵塞。孟斐斯这边儿呢，地皮价格狂跌到令人垂泪，培尔大总管趁机囤了一波，又在拉姆瑟斯的委托下倒腾了几手，买下了少年郎梦寐以求的豪宅。

（拉姆瑟斯：谢谢哥！培尔涅舒特：小事一桩。）

……

“队长，拉姆瑟斯队长！”

一个大嗓门拉回了少年的神儿，齐刷刷地三个士兵围拢，又高又瘦那个叫赛克特，矮胖一些的叫科赫姆，还有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人长得普普通通名字却长得离谱，被大伙儿起了个外号‘蚕豆’，（无论是谁听完他的全名，都会露出‘这是什么蚕豆玩意儿’的表情）。三人都是军事学校的同学，现在成为了拉姆瑟斯的班底儿，每日结伴出行，咋咋呼呼地闹腾，感情挺不错。

“听说了没，阿蒙神庙马上要举行祭祀会，许多达官贵族挤破了脑袋都想参加，就因为阿蒙第一先知决定开放封闭好多年的大神殿，到时候会直接在‘至圣所’前宣读神谕，而且……”

赛克特一上来就抛了个大消息，可未等说完，话茬就让科赫姆抢了过去，“……而且那位最美神妾还会为神灵献舞，要知道，她的舞蹈从来就没有公开表演过，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见到，并为之触动流泪！”

“最美神妾？”拉姆瑟斯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见他感兴趣，几人更来劲了拼命鼓吹这有关这位“神妾”的传闻，据说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原本是要到女神庙侍奉女神的，却因为神谕显灵而破例留下，并受到了阿蒙神的庇护，甚至还让许多贵族子弟对她情根深种巴拉巴拉……科赫姆说着说着，就开始发梦自己有缘得见这位‘神妾’后的种种美事儿，要不是‘蚕豆’拽他一把，差点被路边的驴车撞倒。

“你这人怎么赶车的……哎，你们等等我！”

巡查街区的时候，拉姆瑟斯将自己准备休假的事情说了，引得其他人羡慕不已——能够在北方将军荷伦希布的宅邸里当值，可比成日逛大街强多了！他们几个没有这样的门路，只盼着之后能够有机会讨个脸熟，于是应承得格外积极。

走着走着来到了港口，今天是集市日，沿河滩停靠着许多小船，摊贩们忙着将杂七杂八一堆儿商品摆满过道，在管理士兵的呵斥下才急急忙忙地收拢，给一艘停泊而来的大船让出铺设船板的位置。这可真是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鼓张的船帆慢慢收拢，一箱箱货物由力工搬运而出，船舱外站着个人正眺望风景——与拉姆瑟斯远远地打了个照面，便兴奋地冲下了大船，

“——我没看错吧，拉姆瑟斯！是你吗？！”

正在检查货物的几人一愣，“队长，你认识啊？”

“确实是孟斐斯的熟人！”拉姆瑟斯笑着迎了上去，一番热情寒暄过后介绍道，“这位是下埃及维西尔彭图大人之子，米尼尔迪斯……你现在还在普塔神庙里修习僧侣吗？”

“哎，那地方我不想待了。”米尼尔迪斯有些不好意思，“普塔神庙的僧侣晋升太严格，我过得不痛快就和老头子吵了几句，他一气之下把我派到这儿来，说不指望我有什么出息只要好好打点宅邸就成……我以前从没来过底比斯，正愁人生地不熟，能遇到你可真是太好了！我可有不少事儿得讨教学习呢！”

“哪里的话，都是朋友。”

“就是就是，既然是队长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走走走，咱们去喝一杯呀！”

少年郎们一拍即合，突然又似想到什么齐齐看向拉姆瑟斯——少年拨了一把金发，轻描淡写地说，“听说路口新开了家酒馆，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人闹事。”几人欢呼一声，随后立刻恢复一本正经模样，直撑到酒馆外才摘了头巾，喝酒聊天勾肩搭背地乐呵起来，俨然没了正形。

“这就喝上了？”米尼尔迪斯很好奇，“我以为底比斯的军纪会很严格。”

“差不多是下职的时间，这里平时也没什么大事儿，接待你家的船已经算得上难得的趣事了。”拉姆瑟斯笑眯眯地说着，“你怎么会到来这里落脚？离你家的宅子可有些远了，顺便一提，这处河滩浅容易剐蹭船底，回头记得让人好好检查下。”

“多谢提点啊，兄弟！主要是前面的几个港口堵得不成样子，从下埃及过来的船全挤在一起，我实在没耐心等——对了，等会儿我准备到处逛逛，你可有好玩的推荐？”

“正巧，我要新采办些日用，咱们可以一起去市场看看。”

“行！”

两个管家少年就这么吃吃逛逛，顺带交换起孟斐斯和底比斯近期的八卦杂谈，好不痛快。

在此之后，拉姆瑟斯正式接手了将军宅邸的主管工作。将军不常来底比斯，宅邸里除了日常的清扫之外，许多东西都得重新置办，规格也不能输于孟斐斯那边太多，拢拢总总加起来花费了不少功夫。等到忙得差不多了，拉姆瑟斯算了算时间，就交代仆人每天守在各大港口，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盼望的船影。

“尼罗河这一路也就这么几座城，船开得再慢也该到了。”米尼尔迪斯早忙完了自家事，跟着来凑热闹。

“是啊，真奇怪。”

拉姆瑟斯亦是茫然，都这么多天了，将军和尼娅姐姐到底去哪里了？

……

注：古埃及人的多灵魂观，认为人的灵魂有三个，五个，七个，九个等多种说法……文中选用了最古老的九魂说其一，即：Ren（名字），Ab（心脏），Khat（躯体），Shuyet（影子），Ba（人格），Ka（生机），Akh（不朽自我），Sahu（审判）和Sechem（因果）。

其中，Akh由Ba和Ka融合而生，代表死后开悟的状态，并归于星辰。Sahu和Sechem都是Akh的分化延伸，Sahu是批判的灵体，怨念与厄运常归咎于它，而Sechem则是因果循环后的圆满与升华。

芦苇原（Aaru）：古埃及人在死后去往的来世之地，是灵魂通过冥界的旅途终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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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番外V·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