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克之光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番外IV·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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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坐下不久，便有宫仆在外求见，荷伦希布听完对方神色焦急地耳语之后，起身道，“我去去便回，你——”

“我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

阿米尼娅顺势接过话，荷伦希布瞧她犹如军令状般地捧着果盘，大有不吃完不挪位的架势便点了点头，随着宫仆离去，临出门还不忘叮嘱卫兵们退到外边戒备。

居室内，阿米尼娅端端正正的坐姿终于松懈下来，她将果盘搁在一旁，欣赏起房间的摆设，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身处皇宫还是谨言慎行为好，不知不觉，她来到了露台前，从犹如空中花园般的庭院向外眺望,整个孟斐斯便落入少女清澈的眼波中——

纯白的城墙环绕着主城，密集的建筑群向外扩张沿着尼罗河的两岸蔓延，嘈杂的集市街道，冒着白烟的手工作坊，耕种着的广阔麦田，庸庸碌碌的平民们各自营生，大小的帆船在宽阔的河面上划过，渔民吹起嘹亮的哨音，商人渡河而往，驱赶着马队从金字塔的脚下经过……

阿米尼娅仿佛从未这样眺望过这片黑土地！

广阔的晴空中鹰隼翱翔，夕阳缓缓落下，伴着璀璨的霞光没入云层，奔流不息的尼罗河渐渐分化作数道支流，冲刷出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平原，再将视线放远，甚至能隐隐看到一抹深幽的波澜，恍若茫茫天际之外的世界尽头……

微风吹拂，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的悠远的颂歌，阿米尼娅怔怔出神，为眼前平凡又充满勃勃生机的世界所震撼，恒久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驻，她深切感到，自己正无比真实地活在这个古老的时代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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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法老的寝宫外一片惨淡。

普塔神庙的最高长老带着几名祭司战战兢兢地守在台阶下；皇宫主管浑身冒着虚汗，极力掩饰着脸上的愁容；在一旁的下埃及维西尔彭图神色凝重，以往近前侍奉的事都是由皇家顾问阿伊大人操办，可阿伊大人前往底比斯商榷神贡事宜未归，要真因为法老陛下的身体状况而出了什么乱子的话，这事儿可难办了……

彭图的目光扫过那群人高马大，手握长矛的皇家卫军——

站在台阶最前头的卫军统领，纳克赫特曼，出身底比斯贵族世家，同时也是伊特努特-阿伊的亲侄，他向来热衷于表现自己对于王室的忠诚，正是他下令将寝宫内外围了个结结实实。

“绝对是歹人作祟，一个都不能放过！”纳克赫特曼怒气冲冲地喊道。

在场的众人莫名其妙地被围困，大多数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越发惶惶不安，直到侍从官将‘北方将军’请了过来，“下埃及人”们才仿佛找回了主心骨。荷伦希布几步跨上台阶，这一路上，他已得知小法老在寝宫中突然失去意识，昏迷不醒的消息。

纳克赫特曼一见荷伦希布，不假思索就挡在了寝殿门口，同为武将，两人曾有过不少军功纷争，而荷伦希布在‘朝圣’之后威望大增，纳克赫特曼自然分外眼红，他认为自己与皇室沾亲带故，更得看重，将来也定能有更高的权势，因而语气里带着自视甚高的傲慢。

“站住！法老陛下并未召见，任何人不得擅闯寝宫！”

“听闻法老陛下身体不适，你除了带人在外围堵，可有派医疗祭司入内察看？是否找到法老陛下昏迷的原因？”

荷伦希布久居北地，持掌国内大半军权却不愿介入朝堂的势力纷争，更不愿与皇家近臣多做牵扯——他沉下脸，寥寥几句便堵得纳克赫特曼脸色发青，是了，光顾着抓捕‘歹人’，法老陛下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对对对，最要紧的是陛下的身体！”

皇家主管着急地附和，这几日忙着筹备宫宴，要不是王后遣他过来传话，他竟还不知道法老昏迷之事。

“这你就该问这些人，法老陛下是召见他们之后才突然昏迷的！”纳克赫特曼狠狠地瞪着普塔神庙的众信徒，“要我看，说不定是他们下的诅咒！”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你胡说！我们奉命为法老打造护身符，那沙漠宝石无比神圣，图纸又是王后亲手绘制……法老陛下刚才还赏赐了我们！”普塔神庙中有人大声辩解起来，“普塔的圣火不息，我们终身侍奉神灵又怎么敢伤害这片黑土地的现世之神！”

“是啊，我们诅咒法老陛下能得什么好处！”

“你可别诬赖我们，放我们离开！”

普塔神庙的众人愤愤不平，纳克赫特曼恼火不已，他正想下令将人通通压下去严刑拷打，却被荷伦希布制止道，

“你既然怀疑他们图谋不轨可有证据？身为卫军统领行事也该有准则，你既非协理政务的维西尔，又不得**官的审判权，若真发生变故至少要启禀王后，或是写信召回皇家顾问阿伊，你的叔父，再做打算，怎能擅自拘禁品级高过你的祭司长老？”

北方将军神色冷淡，言语如一把利刃激得纳克赫特曼气血翻涌，几乎要拔刀干仗——下埃及维西尔生怕两边真的闹起来，赶忙上前劝说——彭图暗自摇头，伊特努特-阿伊大人要不是自己没有儿子，也不至于将侄子带在身边培养，可惜却是个教不明白的莽夫。

正对峙着，一个小侍官从寝殿里急匆匆地跑出来，因为太着急，险些撞上皇家主管圆滚滚的肚子。

“法、法老陛下醒了，请荷伦希布将军过去呢！”

小侍官顺了口气，将法老的吩咐又并说了一遍，纳克赫特曼来不及收回脸上狰狞的表情，荷伦希布已越过他进入了寝殿，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下，气得这位卫军统领咬牙切齿跟着负气离去。

“看来都是误会，法老陛下身体安康，宫宴照常举行！”

皇家主管的脸上堆满笑意，在场众人皆是松了口气，气氛慢慢热络了起来，普塔神庙的最高长老与下埃及维西尔彭图眼神暗自交换，就今日之事，他们得长个心眼了。

……

“您好些了吗？”

寝宫内，侍从官小心翼翼询问着，生怕刚刚苏醒过来的小法老有任何不适。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好！”

图坦卡蒙从榻上翻身而起，他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人唱着熟悉而陌生的歌曲，他一醒来便觉得神清气爽，疲倦和虚弱不见踪迹，就连感知也比往日敏锐了不少。

“我从来没有睡得这样踏实和满足过！”图坦卡蒙深深地吸了口气，“叫书记官不必记录下来，只当午睡罢了，我不想让任何人就此事担忧，包括王后那里……”

一阵脚步声传来，身姿矫健地青年跨入寝殿，“陛下，您召见我？”

荷伦希布原以为法老陛下召见自己，是为不明原因的昏迷而受惊，却没想到，一向虚弱的小法老竟然提出想要学习打猎。

“……没想到‘塞克之光’真的能够庇护我，治愈了我满身的病痛，我要多安排一些体能训练，变得更加强壮，学习最好的剑术去狩猎大象和狮子——就像十八王朝历代的继承人那样！”

图坦卡蒙激动地站了起来，脖子上的护身符发出清脆的声响，雕琢完美的沙漠宝石镶嵌其上，折射着温润的光。

“您当然可以。”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小法老十分高兴，他再次下令赏赐普塔神庙的能工巧匠，又褒奖了将神灵至宝带回来的北方将军，若是换个人得到法老的赞赏那定是感恩再三，可荷伦希布却似宠辱不惊，吹嘘奉承一概没有，只在告退前叮嘱侍从官好生伺候。

图坦卡蒙在北方将军离开后，心中仍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之情，毕竟是十来岁的孩子，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些事情来消耗掉旺盛的精力，也需要能够分享喜悦之人的陪伴。

“来人！为我沐浴更衣，我要去找王后一同赴宴。”

……

法老的赏赐令普塔神庙众人欣喜万分，正待离去，姗姗来迟的几位高层官员连同普塔神庙的祭司长老有事相议，众人便守在不远处的回廊下。

其中一人推了推身边人，道，“过几天你还要回三角洲？天天在帕贝斯特那儿喂猫有什么用，你好歹是要继承世代神职的！”

说话这人是下埃及维西尔彭图最受宠的幼子，他从小就被送入普塔神庙的学堂镀金，虽说不是当祭司的那块料（这些年来只混了个底层僧侣），但也足够以侍奉过神灵的顺风顺水地进入官场，而站在他身边的正是普塔大祭司的独子，从小就有着绝佳的天赋，这才是普塔神庙的权利延续……

“不用你管。”

卜塔穆神色冷淡，对这个有些不着调的童年玩伴，他懒得多说，横竖对方的花花肠子是不能理解他所追寻的虔诚信仰，另外一方面，自己现在于贝斯特神庙中也没有接近到权利中心，处境属实有些尴尬。

“什么叫不用我管！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你可不知道，自从法老迁都到了孟斐斯，所有的神庙全部翻新了一遍，新建造的工坊都排到了吉萨，别提多气派了……”

彭图之子夸张地比着肢体动作，却突然息了声——北方将军从法老的寝殿出来，几位高级官员全围了上去，又是询问又是寒暄。彭图之子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殷切的笑模样，不由得傻了眼，脑中对绝对权力的认知再次刷新，顿了顿，他才继续轻声道，

“唉，你要是回来的话，大祭司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守着至圣所了，圣牛的神火不息，他可一点儿分神的空都没有。”

“……”

卜塔穆没有搭话，只和众人一样望向北方将军——在简短说明情况后，荷伦希布匆匆离去，未曾留意周遭众人的敬佩目光——年轻的祭司看着那道身影远去,眼神流露出几分挣扎之意,又默默垂下眼帘。

……

--------------------【番外IV·追寻】-------------------------

奈夫特姆很小的时候，曾见过一道辉耀于天外的光芒擦过神域的天空，长长的彗尾，将沉寂黑暗的原初之水映得如同白昼。

他站起身，试图眺望那天外之光的踪迹，却也因此，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面容，看清周遭的光影，也看清了天空中繁星的倒影，他脚下巨大的莲花在波澜中荡漾，绽放，又于光芒的远去而闭合。

神息涌来，奈夫特姆的神魂苏醒，结成金色的头冠，令他拥有了植物诞生与昌盛的神力，整个神域上下都得闻了喜讯，他的母神塞赫美特无比欣喜——自从天与地遥遥相对，十二夜国沉寂于‘拉’神的太阳舟之下，神域已经数百年没有新生的神嗣了。

『可……那是什么呢？』

小小的神之子指着天空的余辉，疑惑道。

父神普塔从莲花中抱起儿子，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语调平缓：

『那是一位远古的神灵，凋零了神魂的光神‘塞克’，它带着永恒的真理之光而来，在亿万年之后陨落在世界尽头，那里是‘生与死的交汇’，也是所有神袛最终要离开的地方。』

『不，它没有离开。』

神之子无比专注地仰望着天空的界限。

『等我长大了，我要去找它。』

……

年复一年，奈夫特姆终于长大，成为了俊朗的少年。

数百年间，他淌过原初之水，在无边的旷野，草原和峡谷之间寻觅，终于找到了守护大地的神母尤莎舍特。

『您是世间万物的祖母，请您告诉我，我该如何寻找它？』

少年虔诚地恳求。

年迈而苍老的神母笑着亲吻了他的额头，她的祝福化作了一支树枝，少年将树枝插入大地，又举起手中象征生命力的‘安卡’权杖，那树枝瞬间便化为一颗巨大的金合欢树。

金合欢树的树冠颤动，枝叶闪烁着金光，指引着少年进入世界的尽头——

那是一片，如同月光般纯白皎洁的沙漠，细细地沙砾漫过岩石，在这片沉寂之地的最中央，清澈的湖泊中沉睡着已经逝去的远古神灵。

光神‘塞克’正在缓缓消散，它的神躯碎裂成无数灰烬，闪烁着绝无仅有的天外流光，漫天的星光在空中飘舞，恒久的神力汇入少年的体内，另一部分则融入大地，落入岩石缝隙——深深的洞穴中，几近昏迷的贝斯特慢慢睁开了双眼，她与黑暗之蛇大战而受损的神魂，正在慢慢修复，星辰之力令她重获新生。

『我永远感激您的慷慨。』

……

『我永远感激您的慷慨。』

奈夫特姆感到自己的身体变轻，蓬勃的神力令他一瞬成长为青年的模样，他闭上眼，似乎看到了无数流光，交织为一道漂浮在半空的光影，盈盈的笑语如风一般拂过。

那光，破开时空的界限，落入凡间，不见踪影。

奈夫特姆依依不舍得看着它远去，从诞生时他就被它的光芒吸引，如今又因为它的离去而惆怅。

『我将与它而行，直至沉眠。』

奈夫特姆坚持自己的神愿，他封印了自己的神魂，顺着冥河逆行——他要以凡人的身份，在凡界于它相逢，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也是作为神而言，不得不经历的成长历练。

『他已是一方主神，继承了‘拉’的血脉，本不必如此。』

塞赫美特十分不赞成，却也拿幼子的固执无可奈何，只能不断地向丈夫抱怨，凡间因为她的恼怒而战火不断。

普塔宽慰妻子，

『这是他势必要经历的修行，是他的执念，与我们而言也是一样的。』

……

凡界。

数百年的战乱之中，黑土地分裂成两个王国。

上埃及，十七王朝的都城底比斯，诞生了一位王子。

王后怀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无比温柔地说道，“我梦到了他从月亮中降临，他是我的孩子，也是月神之子——阿赫摩斯。”

历时，十六王朝的喜克索斯王率先发起挑衅，与十七王朝之间连年战争，在无数次目睹残酷的战争之后，阿赫摩斯慢慢长大——他的父亲，他的长兄都在与三角洲的喜克索斯人激战中死去，阿赫摩斯便继承了王位，成为上埃及之王。

阿赫摩斯年轻气盛，立下誓言要不断壮大自己的国土，他在战争女神的庇护，不断地将王国的边界向北推进。

直至一日，年轻的上埃及之王率领军队征战时，不小心遭遇了沙漠风暴，在侥幸逃生之中，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奇异的白色沙漠，沙漠之中还有一个拥有巨大湖泊的美丽绿洲。

“我曾在梦里来过这里！”

阿赫摩斯兴奋地疾呼，他从风中听到了古老的呼唤，在神灵的指引下，找到了隐没在沙漠中的圣物。

“塞克之光啊！来自星辰的力量，我将祈祷你的重生，我将与你再一次相见！”

在信仰之光的照耀下，巨大的白色岩石雕琢成神庙，无数信徒以‘月神之子’的名讳，世代地虔诚供奉。

五年，十年，十五年……

在继位的第二十年，阿赫摩斯一世终于统一了上下埃及，拉开了历史上，埃及第十八王朝的序幕……

一个，两个，三个……每个人都在追寻着，从不例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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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番外IV·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