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克之光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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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斐斯·皇家行宫

一群仆从簇拥着黄金抬椅沿‘国王大道’徐徐而来，候在行宫外的内侍官们匆忙迎上前去，领头的皇家总管见到安然无恙的‘现世之神’，顿时大松了口气——也不怪他如此紧张，法老陛下从小体弱，初到孟斐斯便水土不服，前些天祭礼时更是不慎中暑，这才修养了几日，谁曾想，他竟带着仆从私自出了行宫。

“……若是有什么意外，我等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家总管一路絮叨，端坐于抬椅之上的小法老一言不发，神色平静，仅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不耐烦。行至寝宫，图坦卡蒙搭着内侍官的手下了抬椅，他登上台阶，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身后，道，“你们不必跟随，我累了。”

说罢，便自顾自往里走。

几名贴身服侍的仆从跟着鱼贯而入，剩下的则跪在地上叩拜，皇家主管目送小法老离去，这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转而数落起办事不利的副手——没能在法老陛下离宫前将人劝下来就罢了，竟然不将此事上报，更不调派皇家卫军沿路保护，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谁的脑袋可以往上顶？！

副手委屈极了，这全是法老亲下的旨意，自己只是听令行事，可碍于顶头上司这么大的火气，他不得不老实听训，直到最后才唯唯诺诺地将出宫路径汇报一通。

得知法老陛下带人挤了集市，看了街边戏法，逛了外国行商摊，还去了满是病患的‘生命之屋’……皇家总管的脸都绿了，神灵在上，他一时疏忽竟让尊贵的皇族血脉踏足了低贱贫瘠的‘贫民区’，这叫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于此相比，法老陛下参观街心花园后又去了将军府邸的事儿，反倒显得稀疏平常——只是今日大将军荷伦希布与众位大人前往郊外采石场查勘新凿碑文，并不在府中，想来法老陛下是临时起意扑了空——毕竟他想要见任何人，只需要如往常般召见便可。

……

寝宫内，图坦卡蒙任由仆从为他沐浴，熏香，重新换上衣物，配戴符合尊贵身份的头冠与饰物后，踱步来到了王后的卧房。

富丽堂皇的寝厅中，年仅十三岁的王后阿肯纳媚正在梳妆，数名女奴端着各式化妆品侯在一旁，另有一群呈上摆满金银珠宝的托盘，可这些俗物并不能让王后满意——阿肯纳媚微蹙娥眉，纤细地手指掠过成套的首饰，却无一停留……直到从手柄镜中看清身后人影，王后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喜色，可紧接着，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都说孟斐斯是‘莲花上的晨露’，我倒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的……你瞧瞧，香水成色比不上哈托尔神庙的贡品，怎么往身上抹？”

阿肯纳媚真不明白，明明她的母后，妹妹菲比和许多熟络的贵族世家们都住在底比斯，为什么迁都却舍近取远地选了孟斐斯？就算这里是下埃及兼三角洲最大的城市，曾为数个王朝的都城，可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如今孟斐斯空有古都之名，街道狭窄，规划陈旧，行宫偏殿的墙面龟裂还在重新翻修，每日传来嘈杂的声响令人无法安睡——与簇新秀美的埃赫塔顿宫殿，雍容华贵的底比斯宫殿相比，孟斐斯的行宫实在令人失望。

再加上，迁都之行太过仓促，许多物质尚未备齐，从上埃及运送的船要在尼罗河里漂上好几天才能抵达下游，如此凑合将就，让养尊处优的阿肯纳媚极为不适应，成天地抱怨这个又抱怨那个。

图坦卡蒙瞟了一眼女奴捧下去的琉璃彩罐，内里莹白剔透的香膏块散发着清幽的气味，看着并非粗制滥造之物，但女孩子总是更挑剔些，他便顺着意思道，“你若是喜欢哈托尔神庙的手艺，便叫他们每十日上贡一批新作香水运过来罢。”

“十日？香膏送过来早就该晒得变味了，再说，我用的都是菲比亲自调的配方，你是想累坏我们的小妹妹吗？！”

阿肯纳媚嗔怪着，言语中流露出几分娇憨，图坦卡蒙有些无可奈何——

迁都一事由几位元老重臣商榷而定，种种顾虑是唯恐阿蒙神庙权势疯涨，再次胁迫朝堂……至于菲比，他的这位嫡出妹妹出生时天降异彩，从小就在父王盛宠下长大，近些年却深受瘟疫流言之苦，父王去世后她更是与亲母决裂，王太后奈菲尔提提下令将她软禁于哈托尔神庙，两人怄气至今，几乎断了所有的母女情谊……仅凭这一点，王太后就决计不会同意他们将菲比接到孟斐斯来住。

图坦卡蒙清楚，自己尚且年幼并无实权，如今唯有依靠着贵族权臣才能巩固王权，他努力用通俗的方式解释原因，可从小娇养在宫中，心思单纯的阿肯纳媚却只感到委屈，甚至赌气道：

“如果没有十个象牙盒子的宝石，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见此，小法老不由失笑，他的妻子是如此率真可爱，最终，他许诺了更多的宝石，象牙和珍珠，这才哄得佳人展颜。恢复了好心情的小王后将自己新裁的衣物，首饰通通拿来翻看，时不时与丈夫说些话。

图坦卡蒙陪伴在旁，思绪却不知不觉飘到了童年——他虽是王子却并不受宠，生母琪雅是当时的王后奈菲尔提提的陪嫁侍女，在被父王收为妾室没几年就病逝，王后将他收养却仅是随意看护，后来是阿肯纳媚发现服侍他的仆从偷懒，替他严惩了下人，维护了王子应有的待遇——她是嫡出的公主，若非她全心全意地支持，恐怕自己的日子会过得更加艰难，因此，他愿意这样百般哄着她……可今日，却有人将他当作寻常孩童般哄着，不是因为他是王子，是法老……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奇妙。

“——你怎么不说话，我到底穿那件好看？”阿肯纳媚发觉了丈夫的走神，“你在想什么，有什么事能够比我更重要？！”

“不是的，唔……我今日出了行宫。”

“什么！”阿肯纳媚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衣裙，“你的身子才刚养好，怎么贸然出去了？”

“我只是随意走走，碰巧在一处庭院中瞧见了极浅的蓝睡莲，本想折来带给你，只可惜没有够着……说起来，那颜色与这裙子十分相像，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那我明日就穿这件！”

王后心中甜蜜，她拉着丈夫挤在软榻之中，女奴们见两人模样亲密纷纷识趣退下，任这对皇家恩爱夫妻说些体己话。笑闹中，图坦卡蒙将自己的一路见闻挑着说了些，而后感慨起来，“如果我像父王那样游历各个城邦，说不定能更好的治理这个国家。”

“你现在已经在治理国家了，我的法老。”

“不，远远不够，我仍在不断学习，只希望自己快点儿成长，我无时无刻不在庆幸着自己拥有着你的爱，若不是你，我便无法胜任这所有的一切。”

“你怎么会这样想？！”阿肯纳媚半捂着嫣红的嘴唇，惊讶道，“你和我的身上都流淌着高贵的神灵血脉，难道这还不能够证明我们的身份吗？父王在临终前将王位传于叔父，可他和大姐姐玛丽阿顿没能在瘟疫中幸存，所以，神灵才庇护我们成为了黑土地的主人……你为什么要担心的呢？”

图坦卡蒙回望她，清澈的眼底带出一抹淡淡的悲郁，阿肯纳媚安抚般地揽着他，轻吻着他的面颊，她将他拉到窗台旁，抽出一卷莎草纸展开。

“我见你极为喜爱那块‘沙漠宝石’，就命普塔神庙中最好的工匠将其雕琢成形，历时镶嵌在这正中央，圣甲虫‘凯布利’象征着日出与再生，是太阳神的化身，也是庇护世间驱散黑暗的希望，你戴着它，就会获得坚强，无畏，勇敢以及无上的保护。”

阿肯纳媚指着自己亲手绘制的项链设计图，笑盈盈地看向丈夫——图坦卡蒙整个人迎在光中，他那俊美多情的目光中倒映自己，这一刻，阿肯纳媚的心雀跃欢喜，她忽然有了一丝信念，愿效仿当年琴瑟和鸣的父王与母后，同坐于王座的两端。

小法老颇为感动，他将妻子拥入怀中好一会儿才柔声道，“我想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宫宴，让这座冷清的宫殿热闹一番。”

“真的吗？”阿肯纳媚高兴极了，她整日待在寝宫乏闷极了，“可是最近都没有合适的节日能够欢庆的——”

“只要能够令你开心，是不是节日又有什么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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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小法老的令下，孟斐斯又一次沸腾起来，三角洲，法尤姆等地区也得到了消息，一时间，下埃及贵族圈中小娱小乐的家宴通通停了，人人卯足了劲儿想要挤入宫宴名单，对他们而言，能够瞻仰法老和王后的真容是多么荣幸，再敬献上代表自己心意的，贵重且新奇的礼物，说不定能给王族留下点儿好印象，何乐不为？

“我也要去吗？”

阿米尼娅有些纳闷，大总管则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您是我们府邸中最美丽的人，自然是该去的。”

“谢谢你的赞美，培尔，可是我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也没有与贵族打交道的经验……你比我能说会道，不如你去？”

“您说笑了，我这样的身份哪有资格进宫，您不用担心，法老和王后举办宴会就是图个乐子，吃吃喝喝放松心情，况且将军他……”大总管话说一半，顿了顿，“总之，这正是领略皇族风采，感受王宫欢乐氛围的大好机会！”

吉娜和一众女奴们围在旁边连连点头，阿米尼娅小姐这般绝美的姿容，比起任何的贵族小姐们都是不会输的，总是深居宅邸实在太可惜了。就连即将去底比斯‘研学’的拉姆瑟斯，也表达了自己对于皇族宴会的向往，以及错过的遗憾。

“去吧！多难得的事儿！”

所有人都在劝说她，可阿米尼娅的心底始终有些不踏实，直到——

“我希望你陪我一起去……况且，塞克之光’就在王宫中。”

荷伦希布寥寥几语便转移了少女的注意力，看着她恍然的模样，男人的眼底流露出掩饰不了的柔情。自那次亲吻过后，他没有再做出任何越逾的举动，渐渐的，两人在言语间似乎更亲昵了。

这是个好的开始。

但远远不够。

……

很快到了宫宴当日。

在埃及，凡有重大场合，沐浴更衣，从头到脚的精心装扮必不可少，这是对于法老和王后的尊敬，也是对于自身涵养的体现。阿米尼娅不愿意太招摇，可她的‘男伴’是下埃及权势仅次于王族的大将军，因而假发，宽手镯，衣领项圈，护身符牌，平衡坠子等都是不得不戴的。

耐着性子穿戴完毕，又细细描绘了妆容，阿米尼娅一身‘珠光宝气’地走出了后宅，在花园中，她遇见了这座府邸的主人，荷伦希布今日难得地换下戎装，他戴着头巾，穿一袭礼制的褶纹衣，层层叠叠的波浪下摆汇入腰间，配上镶嵌金饰和宝石的垂腰带，显现出男子的阳刚威仪。

一对盛装璧人，互相惊艳，几乎忘却了彼此言语。

“咳咳，时间差不多了，两位不如……”

直到大总管在旁打茬，荷伦希布才回过神来，“你这样穿很好看，我很喜欢！”

阿米尼娅微微垂下眼，并不说话，荷伦希布以为她因赞美害羞，却不知少女此刻内心澎湃——她刚才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胸膛，那褶衣质地轻薄柔顺，勾勒出对方英武矫健的肌肉线条，阳光之下的古铜色皮肤充满着野性的荷尔蒙，令人浮想联翩……

阿米尼娅的脸不争气地红了，她顾不得吉娜在旁说了什么，只恍恍惚惚地沿着小路往外走，穿过花园，经过长廊，直达外庭的枢室。此时，卫兵仆从等一干人早已就位，阿米尼娅搭着女奴的手坐入柔软舒适的抬椅，才慢慢平复下来。

荷伦希布翻身上马，视线化过心上人娇艳的面容，遂下令出发。

……

恰逢集市，人潮拥堵，饶是卫兵开道依旧行进缓慢，荷伦希布似也不急，他驾着马走在队伍的前端，恍若闲庭漫步。阿米尼娅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从前在圣域时少年常策马疾驰，那时候他最不喜欢这种慢吞吞的速度，如今好似换了个性子……她想得太入神，直到荷伦察觉到什么扭头来看时，她才赶紧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看风景。

走得慢，抬椅也稳当，阿米尼娅打量起四周，发觉不远处便是孟斐斯三柱神的神庙所在，高挺的围墙遮了半边天空，也遮住了除巨大廊柱的莲花托顶之外的其余一切，令人心生神秘敬畏。神庙群外行人渐渐稀少，道路徒然宽敞，这条‘国王大道’的尽头便是孟斐斯的行宫，阿米尼娅以前去埃赫塔顿走的是神庙偏道，根本无缘得进皇宫，荷伦希布不同，他带着人直接以‘法老代理人’的身份进入了正门——这是仅次于王族的最高规格，只有寥寥数人可享此殊荣。

抬椅在阶梯前停下，接下去的路必须步行了。

宫宴设在偏殿，阿米尼娅随着荷伦希布走入行宫，除了士兵队长和几名亲卫之外，吉娜等大部分奴仆都被留在了外头。宫侍引领着一行人穿过一间又一间金碧辉煌的廊厅，这一路，阿米尼娅大开眼界，色彩斑斓的矿石彩绘恒久不褪，古老年代所留下的底蕴让人激动万分，她恨不得拿笔将精美的图案拓印下来，细细品赏。

“你喜欢这个？”

“嗯，这些颜色真的很美！”

荷伦希布放缓了脚步，和心上人一起仰望穹顶上镌刻的深蓝色星轨，心中暗暗记下要派人搜寻最好的矿石磨成颜料送给她。那宫侍等候在旁不敢催促心里却惊讶极了，谁能想到，铁血冷酷的‘北方将军’会温柔小意地陪着一名女子参观行宫？！

就这样，走走停停，直至进入一处娴静的庭院，阿米尼娅从艺术的狂热中清醒过来，见四周冷冷清清不像开宴会的样子，疑惑道：

“我们这是在哪？”

“此处是法老陛下赏赐给我的专属居室，宴会尚未开始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当然，如果你想与其他贵族女眷聊天的话，提前入座也可以。”

阿米尼娅一愣，光是想象和陌生人攀谈，进行莫名其妙的交际就头疼不已，她宁可做个社交自闭者——“不，不用了，我和她们都不熟，还是在这里休息吧！”

荷伦希布见少女万分困扰的模样，只感到一阵好笑，恨不得将这可爱的人儿搂入怀中，狠狠地亲几下。

荷伦：你喜欢我

尼娅：我没有

荷伦：你喜欢我……的肉/体

尼娅：我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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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