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咖啡厅里,一女人穿着深色的风衣,戴着一副黑色墨镜悄然靠近。她的长发遮挡了大部分面容,叫人分辨不清身份。她提防着旁人,拉起一把椅子坐下,压着嗓音说道:“游总。”
游棋栎的手指在平板上不停滑动,闻言也只是微微点头,声线冷漠平稳:“事情有进展吗?”
女人点头,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如您所说,游耀祖在外头确实有两个私生子,因为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这几年一直逼着游耀祖拿钱,否则就要公开自己的身份。”
“游耀祖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朝自己两个兄弟借了不少钱。”
游棋栎轻抬眼皮:“这件事游董生前知道吗?”
女人摇头:“该是知道的,所以游耀祖不敢将两个私生子安插到集团里。该是董事长生前有过交代。”
“怕是不止那么简单。”游棋栎冷呵一声,捻起照片仔细观察,“他想吞下棋颂,就不能有这样的负面新闻,不然,按照游董之前立下的规矩,他手中的那些股份也会被集团回购。”
女人点头认同:“应该也有这一层因素在。这段时间游耀祖不断铤而走险,估计是被自己的儿子与兄弟裹挟着,不得不动手。”
女人见游棋栎没什么反应,哦了一声,俯身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资料,用时装杂志的外皮包着递给游棋栎。
“您之前让我查的那个人有些许进展。”
“根据目前已知的信息,她在三四岁就来到L国,自小就跟住家阿姨一起生活,后来就读哥大的金融学,并在业余时间成为MAX中的一员。”
她担心游棋栎不了解MAX,顿了顿,轻声解释:“MAX是L国最大的刺客集团,里边高手如云,刺客、后勤、侦查、顾问等一应俱全,专为L国的富人处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她们整日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就连当地的政府也无法拿她们怎么样。”
游棋栎的指尖描摹着上面的照片,眼神缱绻,在开口前带着一丝警惕:“她杀过人吗?”
女人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复。
“没有。”
“那犯法呢?”
女人依旧摇头:“没有,她们有专门的法律顾问,在接手前会评估其中的可行性,顾问点头了,她们才会接手。”
游棋栎轻笑一声:“倒还挺讲究。”
女人跟着笑:“所以才能经久不衰。不然当地的政府怎么会容忍这样的组织存在?”
“不过她回国的原因以及来游总您身边的理由我还没查出来。而且她的身份扑朔迷离,我经过多方查证,也没能查清她的身份,来L国之前的经历以及双亲的身份都不明确,这些还需要一些时间考证。”
游棋栎应了一声,收起资料嘱咐:“今天的事情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晓。”
“那是必然。”女人回头看了眼旁人,“这次的调查只有你我两人知道,不会出现第三者。”
她站起身,整理着衣摆:“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若是有新的进展我会再联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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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推开门,就闻到的浓郁的饭菜香味。游棋栎随手将手包放在一边,光着脚靠近。
冉晞旸正握着锅柄,神情严肃地翻炒着锅里的排骨。她这人认真做事的时候总是这副模样,眉头微皱,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一般。她的袖子向上卷起半截,在颠锅的时候,火焰顺着锅底升腾,热烈的火焰舔着她的手臂,映照出她的肌肉线条。
游棋栎就格外喜欢她这副模样,喜欢看她沉思的眼眸,看她立体的侧脸,以及回头看到自己时欣喜的眼神。
“在做什么?”游棋栎悄然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冉晞旸。
她低头看着陌生的围裙,呀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买的?”
冉晞旸宠溺一笑,偏头轻蹭游棋栎的额头:“之前你不是说喜欢看我穿围裙的样子吗?反正今天要下厨,干脆一起买了一条。”
“在做糖醋排骨,一会儿你尝尝?”
她看着游棋栎一身正式的打扮,问:“今天怎么出去了?我一起床就没见到你人影。”
“去见一个老朋友了。”游棋栎收紧怀抱,“你的朋友那么厉害,我去做什么了她不知道吗?”
冉晞旸放下锅铲,擦拭完双手才扭身搂着游棋栎:“你又不是犯人,我一直盯着你干什么?”
游棋栎打了个哈哈过去,她侧身越过冉晞旸的身子嗅着满腔的香味,感叹:“好香的排骨?你从哪学的?”
冉晞旸:“留子的生活技能罢了,不然老是吃他们的白人饭,你能忍?”
游棋栎吐着舌头自我埋汰:“看来我是废物,我宁愿饿死,也不愿动手做一顿饭。”
“冉晞旸。”她抵着冉晞旸的肩膀深吸一口气,“你在L国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冉晞旸没有丝毫戒备:“当然是苦哈哈的留子生活喽。”她侧着身子将排骨装盘,“上学,打工,生活,日复一日。”
游棋栎的眼皮一跳,又问:“做什么工作?难道你还给别人当保镖?”
“不是~现在的工作还是我回国后才尝试的。在L国的话,大多都是打打下手,帮人处理一些琐事。”
琐事......游棋栎微微点头,这般说来,跟她请的侦探说的没什么出入。只是这个范围极大,她抬头盯着冉晞旸,再度试探:“打下手对你来说不是太屈才了吗?”
冉晞旸笑道:“L国人才济济,我不过是沧海一粟,能赚到钱活命就好,算出上屈才。”
说着,她察觉到不对,渐渐收敛了笑容:“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游棋栎松开怀抱,“就是突然觉得,我好喜欢你,想多了解你一点。”
“在L国的时候妈妈没有给你打生活费吗?怎么会让你沦落到给人打下手谋生的地步?”
“妈妈有打,只是那个年纪的我自尊心作祟,总觉得老是拿妈妈的钱不好意思,就拒收了。没有动那张卡里的钱。”冉晞旸抬手揉着游棋栎的肩膀,“不多说了,菜都要凉了,快点洗手吃饭吧。”
游棋栎唔了一声,还没走几步,她又觉得不甘心,继续追问。
“你是几岁去的L国?”
冉晞旸面不改色:“自打我有记忆就在L国了,可能......三四岁吧。”
游棋栎的脸色一变,抿嘴压住嘴角的落寞。身后那人正拍着她的肩膀催促她快些洗手,游棋栎勉强勾起一抹笑容,佯怒地回头瞪了她一眼,晃着肩膀大步地朝洗手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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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房间里传来一阵突兀的簌簌声,月光透过窗纱,拉长床边的身影。冉晞旸猫着腰,小心翼翼地为游棋栎掖好被子,自己则撑着酸痛的手臂悄然离开床铺。
今晚的游棋栎格外奇怪,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圈着冉晞旸不肯让她离开半分。她们在这沉沦的欢愉中度过一夜,直至游棋栎不堪重负地沉沉睡去,冉晞旸才有机会脱身。
出风口正呼呼地吹着暖风,游棋栎贴着枕头,像个孩子一般睡得正香。冉晞旸回头瞥了一眼,果断披上睡衣,戴上眼镜往屋外走去。
庄园空旷,寒风吹过稍显枯萎的藤蔓,在空气中回荡着声响,像是一种来自远古时代的回应。
冉晞旸换了一身便服,快步往外走去。“嗒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带着湿气的寒意钻入骨髓,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客官来讲,在这样一个深夜,驱车前往远比徒步行走更为方便。但冉晞旸还是选择了这种原始的办法。
她不想让发动机的轰鸣声将游棋栎吵醒。
她也不想让游棋栎知晓她今晚的行程。
直至走出庄园的范围,冉晞旸才对着眼前呼出一口白气,自顾自说道:“林因,游棋栎可能对我的身份起疑了。”
林因迅速回复:“要不要我查一下她今天见了什么人?”
“不用。”冉晞旸当即拒绝,“我能猜到。”
“那后面怎么办?”
冉晞旸烦躁地揉了下鼻梁:“我就是来找你商量对策的。我不能让游棋栎查出我的身份,更不能让她想起在福利院的事情。”
“这......”冉晞旸顿了顿,“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林因沉默许久,没有言语,两人以一种默契的安静互相陪伴。
那确实是一个谁也不愿直面回忆的片段。
“晞旸。”林因突然出声,“在你的初始计划里,你打算怎么对待棋颂,怎么对待游棋栎?”
她不等冉晞旸回复,继续问:“如果棋颂跟当初的事情真的有一些瓜葛,如果游棋栎不是当初的乐乐,你是不是要......瓦解棋颂?”
“像那三个破碎男孩一样?”
“不,破碎男孩只是想要侵占资产,你当初是想让整个商业帝国覆灭,是吧?”
冉晞旸的脸色难看,嘴角紧绷。她环顾四周,呼出的热气将她团团包围。
“林因,我们办事从不讲如果。现在棋颂清清白白,游棋栎是无辜的,而且......”冉晞旸顿住,寒气与掌心的热气隔着手指纠缠,“我现在喜欢她。”
“我现在只想为她扫清一切阻碍,让她忘记一切不好的记忆。”
“那如果呢?”林因冷着嗓音强调,“如果棋颂不清白,如果游棋栎不是乐乐,你的喜欢能跨越一切吗?”
“你会为了游棋栎放弃为乐乐报仇吗?”
“毕竟这么多年,大家都以为乐乐也随着那场意外消失,随着他们的贪念殒命。如果游棋栎知道这一切,你觉得她会相信你的爱,还是积年累月的仇恨?”
“冉晞旸,这是你现在最该担心的事情。”
“我知道。”冉晞旸无奈一叹,“所以我才大半夜出来找你商量对策。”
“林因,我不想离开她,既然那些事情都不曾发生,那就当它们从未存在过,我......”她话音一顿,充满戒备地看向在雾气中朝她逼近的一众人等。
林因同样提起警惕,在冉晞旸耳边轻声问:“怎么了?”
浓重的雾气中,一众来势汹汹的男人穿着深色的外套,径直走向冉晞旸。光线不算亮,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脸庞。为首的男人笑脸盈盈,在距离冉晞旸五步距离之处停下,侧身朝不远处的黑色轿车示意:
“冉助,游总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