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萧允宁像只小蜜蜂一样,满皇宫里乱转着,后面的宫人始终跟在后面,不免气恼,他回头瞪了宫人一眼,:“住嘴!本皇子要去哪儿,还要一一跟你们报备吗?母后说了,你们只需远远护着我,不许管东管西!”
宫人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唬了一跳,连忙“噗通”跪倒一片,说话太监额头抵着地面:“奴才该死,惊扰了殿下。” 萧允宁看着他们伏在地上的样子,方才那点火气忽然就泄了。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小声嘟囔:“都起来吧。”他垂着眼帘,声音软了下来,“我就是想一个人走走,你们远远跟着我就好!”
“是!”
……
萧允宁,走到一棵苍劲的松下时,忽然停住了脚步——只见一个穿着青灰色小太监服的少年正蹲在树下在捡松果子,好奇的问:“你捡这干嘛呀?”
那少年闻声抬头,露出一张清瘦的脸,和一双清澈的双眼。起身行礼:“回九皇子,奴才捡松果,是想做些小玩意。”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竟是一只用松果和松枝拼接成的小鸟,翅膀微微张开,尾巴翘得高高的,竟有几分栩栩如生。
萧允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伸手接过来,指尖触到松果的粗糙纹理,惊喜地叫道:“哇!这是你做的?真像活的呀!翅膀还能飞呢!”
“是我做的,”少年笑了笑,“殿下若是喜欢,便送给你吧。”
“谢谢你!”萧允宁把松果小鸟捧在手心,像得了宝贝似的,“你叫什么名字?这手艺是谁教你的?太厉害了!”
“谢殿下夸奖,我叫路覃泗,殿下叫我小路子便是。这手艺……是从前在幼儿园时,老师教的。”他说“幼儿园”三个字时,声音顿了顿,一瞬不瞬地望着萧允宁,不错过他的一丝表情。
上次去昭阳殿送糕点,自己便注意到这位九皇子,原书中这位九皇子是帝后最宠爱的一位皇子,但生下来不足三岁就早夭了,帝后便只有一个孩子就是太子萧瑜烨,路覃泗记得很清楚自己所写的内容:昭明十二年,叛军兵临皇城,萧国国破,萧国国君萧桢下罪己诏言朕有罪,在此一身耳。朕死后,任尔等分尸,勿伤百姓。而后自缢,皇后也相随而去。只有太子萧瑜烨逃出宫去……
如今已是昭明十五年,萧国没有国破,萧允宁也还活着,那这一切的变数似乎便是从萧允宁开始的,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是穿书者?纵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自己也要试一试。
“幼儿园?”萧允宁疑惑地皱着小眉头,把这三个字在舌尖滚了滚,“是你们念书的地方吗?竟有先生教学生做这个?我曾听人说,这些都是‘不学无术’的东西,大抵不是什么正经学问。”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松果小鸟,又小声补充,“可我觉得它很好看,很有趣。”
路覃泗仔细辨着他脸上的神色,见他只有单纯的好奇,并无其他,便重新低下头,路覃泗暗笑自己的愚蠢,原本的剧情已经崩塌的看不出样子了,自己却抓着那原本的剧情做什么?还妄想找到和自己一样的人。默然半晌回道:“只要是殿下喜欢的,旁人怎么说,原也不必放在心上。”
“覃泗哥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萧允宁忽然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不想叫你小路子。”他顿了顿,又歪着头问, “你刚才好像不太高兴,为什么?”
路覃泗惊讶地抬眼,没想到这位才几岁的小皇子,竟能如此敏锐地察觉他人的情绪。他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殿下聪慧,但你不能叫我哥哥,就叫我覃泗吧!我刚才只是……忽然想念家乡了。”
“家?”萧允宁捧着松果小鸟的手紧了紧,“覃泗的家在哪儿呀?好玩吗?”
“在蔡州玉华,是长临河下游的一个小村子。”路覃泗的声音柔和了些,像是在描摹一幅藏在心底的画,“那里有青石板铺的路,有绕着村子流的小河,春天的时候,河岸上会开满黄色的野菊,风一吹,香得能醉倒人。”
萧允宁听得入了神,小脸上满是向往:“那你怎么会到宫里来呢?你的爹娘……不拦着你吗?” 路覃泗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我没有爹娘,去年夏天发了洪灾,村子被淹了,家也……”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后来就被人辗转卖到了宫里。”
“覃泗……”萧允宁的小嘴张了张,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人,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路覃泗垂着眼帘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像吞了颗没熟的梅子。他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路覃泗的眼皮,声音带着点哽咽:“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你别伤心了。”
路覃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一笑:“殿下不必自责,我如今在宫里,也算安稳。”他摸了摸萧允宁的头发,柔软的发丝像上好的绸缎,“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殿下也早些回吧。”
“你要去哪儿啊?”萧允宁连忙追问。
“我在御膳房当值,”路覃泗指了指东边的方向,“这会子该回去备晚膳了。”
“御膳房?”萧允宁的眼睛忽然亮了,闪烁着孩童特有的狡黠与急切。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远处玉兰树下的兰香等人,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说:“覃泗,你能不能帮宁儿一个忙?我想……”
路覃泗垂眸听着,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同样压得极低:“殿下放心,躲开那些人一阵子并不难,我帮你想个法子。”
二人慢慢朝兰香他们走去,路覃泗忽然扬声道:“殿下方才说想吃奴才家乡的红云梅子糕,这并不难,奴才这就回膳房为殿下现做,保证新鲜热乎。”
一行人到了膳房门前,萧允宁立刻道:“好啊好啊,我要看着你们家乡的糕点是怎么做的。”
路覃泗故作难色地看了看萧允宁身后的侍从,笑道:“殿下若是想进来,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这御膳房内地方狭小,又堆满了食材器物,实在容不下这么多人,怕是要委屈他们在外等候了。”
“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萧允宁立刻接口,小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稚气。几个侍从面面相觑,兰香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担忧:“殿下,不如我先进去伺候——” 话没说完,便被萧允宁脆生生地打断:“不用!我就在里面看着,有事自会唤你们,不许进来打扰!” 见萧允宁态度执拗,兰香无奈,只得领着众人在膳房外候着,目光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进了膳房,路覃泗迅速扫视一圈,见其他太监都在忙着备膳,无暇他顾,便趁着转身拿食材的空档,悄悄拉着萧允宁往后院走。
他掀开墙角的一扇侧门,低声道:“殿下,这是你要的点心,用棉帕裹着还热乎。从这里出去往西北走,穿过那条长廊就是西苑。记住,要早些回来,免得被人察觉。”
“嗯嗯!覃泗,多谢你!”萧允宁接过用油纸包好的点心,小心地藏入怀中,又用披风裹紧,像揣着个宝贝,匆匆从侧门钻了出去。
……
“哥哥——哥哥,你在哪儿?”萧允宁一边走一边喊,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破旧的门在风中吱呀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又像是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萧允宁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小手紧紧攥着披风的系带,几乎要哭出来,却还是强忍着掉头跑的冲动:“哥哥,哥哥——宁儿来找你了,你快出来呀!”
就在这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门槛内,正是沈砚。他背对着光,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萧允宁。
“哥哥!”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萧允宁心头一松,连忙小跑过去,一把抱住那人冰冷的胳膊, “哥哥,你在这儿啊……宁儿有点害怕,还好找到你了。” 忽然,萧允宁感觉到被自己抱住的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身体甚至微微发颤。他以为是自己抱得太紧了,连忙松开手,仰着小脸说:“哥哥,我给你带了吃的,你今日还没用饭吧?”说着,他连忙从怀中掏出点心,小心翼翼地塞到沈砚手中。
沈砚的目光在那油纸包上迟疑了一下,才慢慢伸出手接过点心,细细地嗅了嗅。才往嘴里塞,点心有些干,一下子噎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哥哥,慢点吃!”萧允宁见状,连忙四处张望想为他找水,可这宫里哪里见得到水壶的影子?沈砚自己跑到一只破水桶边,舀起一葫芦瓢水喝下,萧允宁无措站在旁边,学着母后的样子,伸出小手想为沈砚拍一拍胸脯,可手刚伸到一半,沈砚却猛地往后一退,躲开了他的触碰。
萧允宁的动作僵在半空,愣住了:“哥哥,你怎么了?” 他好像听到沈砚刚才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呜咽声,像是压抑着什么。沈砚显然也意识到了,迅速低下头,用破旧的衣袖捂住嘴,不再说话,只有肩膀还在微微起伏。
“哥哥,你知道吗?”萧允宁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说起话来,试图打破尴尬,“我今日去御花园,看到那边的花木都穿上棉布衣服了,说是要过冬呢。我就想到了哥哥,可惜宁儿的衣服太小了,哥哥穿不上。”他说着,便将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脱了下来,那披风毛茸茸的,还带着他身上的暖意。他捧着披风,慢慢走到沈砚面前,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这件披风,宁儿送给哥哥御寒。”
“你……不怕我?”沈砚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抬起头,那张带着红色胎记的脸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可怖,目光里充满了怀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为什么?”
“哥哥,你救了宁儿呀!我为什么要害怕你呢?”萧允宁仰着小脸,眼神清澈而真诚,“而且我已经知道了,母后告诉我,你叫沈砚,你是父皇的义子是宁儿的哥哥 ”他顿了顿,又说,“我可以叫你砚哥哥吗?宁儿不害怕哥哥,宁儿觉得哥哥很好,宁儿会好好保护哥哥的,有宁儿在就不会让人欺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