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预想中的疼痛没落在身上,反而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他就看到苏昀猛地绷紧了身子。
萧允宁愣住了,转头一看——萧桢手里的戒尺,竟落在了苏昀的手上! “父皇!您怎么打他!”萧允宁连忙扑过去,想拦着萧桢,“是我错了,您要罚就罚我吧!”
萧桢打了三下才收回戒尺,目光落在萧允宁身上,语气沉沉:“从今以后,苏昀是你的伴读,同食同课,同进同退。你若犯错,便是他督导不力,理应为你受过。”
他看向苏昀,“苏伴读,你可明白?” 苏昀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规矩:“臣……臣明白。”
萧允宁看着苏昀泛红的脸颊,又看着萧桢严肃的神情,心里又委屈又愧疚,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父皇……我再也不敢了,您别罚苏昀了好不好?”
萧桢看着他掉眼泪的模样,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记住今日的教训。既是皇子,便要懂责任二字——你的错,不仅要自己担,也要记得身边人的处境。往后好好听课,莫要再让伴读为你受罚。”
说完,他又看向太傅:“太傅继续授课吧!”待萧桢离开,萧允宁立马拉过苏昀,着急地问: “苏昀,你疼不疼?都怪我,我不该睡觉的……”
苏昀摇了摇头笑了笑:“殿下别自责,是我没好好提醒您,没有那么疼的。”那戒尺力道不轻,落在手上火辣辣的疼,只是他不想让萧允宁担心。
萧允宁哪里肯信,他拉过苏昀的手,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袖口——果然看到手心一片明显的红痕,边缘还透着点肿。他捧着苏昀的手,对着红痕轻轻呼气,小眉头皱得紧紧的:“都肿了还说不疼!母后宫里有止疼的药膏,是太医院特意配的,涂了很快就不疼了!等下了学,我立马带你去昭阳殿拿!”
苏昀看着他认真吹气的模样,感受着掌心传来温热的气息,手心里的疼好像都淡了些。小声说:“好。”
太傅清了清嗓子,合上手中的书卷:“好了,方才我说了这么多也累了,你们自行温习吧?
下学的钟声刚响,昭阳殿的宫人就候在了上书房门口。
皇后亲自来接,见萧允宁无精打采地走出来,小脑袋耷拉着,连忙迎上去:“宁儿,怎么了?可是上书房受了委屈?” 萧允宁本就因强憋着委屈,此刻听到母后的关心,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拉着苏昀的手腕往前走,小手攥得紧紧的。路覃泗跟在后面,悄悄将上午萧允宁上课睡觉、苏昀替他挨戒尺的事说了一遍。
皇后听了,心里顿时软了——皇帝素来疼宠宁儿,从小到大重话都没说过几句,更没对他这般严厉过,难怪宁儿会难过。
到了昭阳殿,皇后拉过萧允宁的手,用帕子轻轻擦了擦他泛红的眼角,温声宽慰着:“宁儿,你父皇也是为了你好,将你送到上书房,自然是为了让你有所长进,也是怕你荒废学业,往后上课认真些,父皇定然不会再罚你了。”萧允宁点点头“宁儿知道了,母后,你看看苏昀,他替我受罚,手都受伤了。”
皇后又转头看向身后的苏昀,目光落在他泛红肿胀的手心上:“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苏昀连忙躬身行礼,声音规矩又温和:“皇后娘娘言重了,臣是九殿下的伴读,督导不力本就该受罚,不委屈的。”
“说起来,我与你母亲还是旧识呢。”皇后笑着拉过他的手,语气亲近了几分,“当年你母亲出嫁时,我还去淮南喝过喜酒,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你和宁儿都长这么大了。这里没有外人,你唤我表姑母就好。”
苏昀愣了愣,随即恭恭敬敬地唤了声:“表姑母。”
“哎,好孩子。”皇后应着,让宫人去取药膏,“我这里有太医院配的止疼药膏,涂了很快就不疼。来,姑母给你上药。” 萧允宁凑过来,小脑袋靠在苏昀身侧,小声说:“苏昀,你忍忍,母后的药膏可管用了,上次我磕破膝盖,涂了第二天就不疼了!” 皇后蘸了点药膏,轻轻涂在苏昀的手心上。药膏带着清凉的薄荷味,刚触到皮肤,就缓解了不少火辣辣的疼。
“今日既然赶上了,昀儿就留在昭阳殿吃午膳吧,本宫派人去府上说一声。”皇后放下药膏,笑着说道。萧允宁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像两颗浸了光的黑曜石,他拉着苏昀的胳膊晃了晃,语气满是期待:“对呀对呀!苏昀,你留下来陪我一起用膳!不必来回受累,尝尝我们小厨房的菜,很好吃的,绝不比御膳房差。”
苏昀轻轻点头:“那就多谢表姑母,多谢殿下。”
午膳很快摆上桌,六菜一汤,都是精致的家常口味。皇后笑着问起苏昀母亲的近况,苏昀一一回答,语气也比之前放松了不少,偶尔还会主动说起府里的趣事。萧允宁一边吃着菜,一边注意着苏昀的手——见他握筷子时手心微微用力,怕他疼,便夹了块水晶饺递到他嘴边:“我喂你吃!这个蒸饺可好吃了!” 苏昀愣了一下,还是张口接住,脸颊悄悄泛红。皇后看着两个孩子这般亲近,也是一脸笑意。
春夜的昭阳殿静悄悄的,窗棂外挂着的风铃偶尔随风轻响,殿内点着一盏暖黄的宫灯,光晕柔和地洒在案上。萧允宁被路覃泗半抱着坐在软榻上,两人凑在一盏灯下,翻看着一本泛黄的《江南游记》。书页上印着水墨山水,还夹着几片干花,带着淡淡的纸墨香。
“烟涛乍起,倏尔飞度,云青青兮闻——”萧允宁的小手指着书页上的字,读到一半突然停住,歪着脑袋看向路覃泗,眼底满是疑惑,“覃泗,这个字念什么呀?我不认识。”
路覃泗声音轻柔得像外面的月光:“是‘鼓瑟’的‘瑟’,云青青兮鼓瑟。这句是说,云雾缭绕的山间,能听到有人弹奏瑟琴的声音。”
萧允宁小手撑着下巴,眼睛盯着书页上的“烟涛”二字,小声和路覃泗讨论:“覃泗,你说游记里写的烟云,真能跑得那么快吗?‘倏尔飞度’,一下子就飞过去了。可是皇宫里的云,每天都慢慢飘,像趴在天上睡觉一样,一点都不快呀。”
他说着,还伸开胳膊比划着,模仿云慢慢飘的样子,惹得路覃泗笑出了声。 “宫里的院墙高,挡住了风,云自然走得慢。”路覃泗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里带着几分向往,“外面的天地广阔得很,比如江边、山顶,没有遮挡,风一吹,云雾就会跑得很快,有时候眨眼的功夫,就从一座山飘到另一座山了。人们说‘过眼烟云’,就是说它快得像从眼前闪过一样。”
萧允宁呢喃出神:“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呀?”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宫人恭敬的通报: “陛下驾到——” 软榻上的两人瞬间愣住。萧允宁反应最快,直接从路覃泗怀里滑下来,小脚踏在地毯上还踉跄了一下,路覃泗也急忙起身,两人刚站定,殿门就被推开,外面的风裹着萧桢的身影走了进来。
萧允宁连忙走过去,小身子挺得笔直,双手交叠在身前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点没藏好的紧张:“儿臣参见父皇!”他眼珠偷偷乱转,小手紧紧攥着衣摆——上午刚因为上课睡觉让苏昀替自己挨了罚,父皇现在突然来,该不会是还没训够,要接着说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