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消散,春香苑又陷入漫漫长夜。
单寒香回来又泡了个药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隐约可见柔嫩的皮肤,犹如一朵出水芙蓉,一头长发及腰,静立在窗前,娇若芙蕖。
她双肘撑着窗棂,两手托腮,望着远处发呆。
虽然喝了药还泡了澡,但精神还是不济,脑子也晕乎乎的。
单寒香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突然一阵刀光剑影,一个身影骤然出现在窗外。
单寒香吓得连连后退,只见那人眉眼带笑,也学着她方才的样子撑在窗棂上看她。
又是他,那个黑衣人。
他这次戴的是一副银面具,遮住了口鼻,仍是留下那双勾人的柳叶眼,此刻屋里只有他眼里的微光最耀眼。
他没有戴斗笠,露出束着的高马尾,一派浪荡不羁的作风。
“单小姐,好久不见啊。”他笑着抽出一只手慵懒地挥挥。
单寒香稳了稳心神,她早料到这人上次未果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少女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久,你一直挺‘见’的。”
不等他反应,单寒香已径自走到小桌坐下,缓缓倒了一杯茶。
“阁下不如进来喝杯茶。”
熄了灯,看不清那人的神色,只见他顿了两秒才翻身一跃,渐渐走近。
慕狸抱剑而立,不屑地端起茶杯,捻着轻摇一番,冷笑一声。
“单小姐的茶我可不敢喝。”谁知道有没有下毒。
说罢,便将茶盏放下,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推回她面前。
“单小姐好像知道我要来。”
单寒香端起茶来一饮而尽。
“若是如此,那我准备的便是热茶了,而不是这凉茶。”
她神色平静,波澜不惊,让人有种信服感。
慕狸笑着摊开手,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想想时间过得真快,上次见面单小姐还不会说话,现在都学会呛人了啊~”
单寒香一股无名火,这人是不是有病,这语气倒像是她的长辈一样,说的话也是阴阳怪气,不知道以为他俩很熟呢,明明上次还喊打喊杀的。
虽然心中恼火,但表面还得平静
“阁下这次前来,也是为了那个‘秘密’吧?”
慕狸神色一变,顿时收敛了笑。
“这么说,单小姐应该是想起来了吧?”
单寒香似笑非笑,“告诉你可以。”
她站起身走到屏风前随手披了一件狐裘便朝门口走。
“先跟我来。”
回头看那人还处在原地,警觉地握着剑柄。
“别慌,我不叫人,这院子里也没有守卫。”单寒香道,“况且,以你的身手,就算守卫来了也能全身而退不是吗?”
慕狸一怔。若是从前,定是如此,可现在,他的腰伤还没好,确是没有把握。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少女安心的笑容,他还是跟了上去。
单寒香缓缓踱步到了树下,坐上了秋千。
慕狸不解,“单小姐这是何意?”
“告诉你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慕狸脸色一沉,那双柳叶眼中隐约冒出杀意。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单寒香轻笑一声,“有没有你心里最清楚。”
“你若是杀了我,那个秘密的确会从世上消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这个秘密对别人不值一提,但却身系两位皇子的身家性命。”
朦胧夜色里,她眉眼轻挑,语气轻描淡写,但话语字字珠玑,句句逼人,犹如一把利剑,在黑夜里发出悚人的寒光。
慕狸的眼中骤然出现怒意,像一头即将冲出牢笼的野兽,一旦爆发,就要将人撕碎。
她威胁他?
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无法拒绝。
须臾片刻,他嘴唇翕动,语气冰冷。
“什么事?”
见他答应,秋千上的人得意一笑,像个促狭鬼。
“第一件……”单寒香得意道,“过来,帮我推秋千。”
“什么?!”
慕狸简直怀疑自己幻听了,这臭丫头威胁他就算了,还开这么个耻辱的条件,此刻,他只想抽剑杀了她!
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单寒香更高兴了。
上次这人一见面就要杀她,把她吓得够呛,不过这人怕是想错了,单寒香可从来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主,敢惹她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慕狸气得手抖,终于还是没忍住抽出剑指着她的脖颈。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这头野兽算是彻底被激怒了。
反观单寒香仍旧镇定自若。
“好啊,现在就杀了我,正好让我带着秘密入土为安。”
她把头高高扬起,分明是待宰的羔羊,却是居高临下的感觉。
剑上的寒光晃了晃,最后消失了。
他竟然失控了,竟然被她左右了,不能再这么下去。
“可以。”
慕狸心不甘情不愿走到单寒香背后,轻轻一推,秋千便晃荡起来。
微风拂面,吹动她的发丝,少女身上的清香味又飘了过来。
那种宁静的,令人舒适的香味……淡雅而独特,像是早春三月里开的花……
“第二件呢?”
“嗯……”她的声音被风吹散,“待会儿再告诉你。”
“……”
单寒香打了个哈欠,“不用推了。”
秋千晃悠几下停了下来。
“另一件事,有点冒险。”单寒香有些犹豫。
“什么事?”
“这守卫森严的丞相府你都能来去自如,想必……”
“宁王府也不在话下吧?”
“……”
慕狸蹙眉,“去宁王府做什么?”
单寒香抿抿唇,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他。
“把这封信交给七殿下,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确保他能看到。”
她语气坚定,仿佛不容人质疑。
看着她诚挚的双眼,他竟鬼使神差地接过了。
这封信是给他的?可是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难道是为了昨天厢房一事?
单寒香可能做梦都没想到,慕狸就在自己眼前。
“好。”慕狸低着头,突然抬眸,“我可以问单小姐一个问题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这封信交给他?
“嗯……”单寒香沉思良久,“可能是不想让无辜之人丢了性命吧。”
无辜之人丢了性命?他吗?这么说来,这封信是为了救他了。
慕狸讥笑一声。
他可不是什么无辜之人,他是作恶多端之人,哪里又无辜了?
“不过你得带个证物回来让我相信你去做了。”
“什么证物。”
“什么都行,但得是宁王府里的东西。”
“好。”
单寒香又打了一个哈欠,她脑袋晕乎乎的,昏昏沉沉的,实在困得不行。
“好了,你快……走……”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往后一栽,睡着了。
看着栽在自己身前的单寒香,慕狸下意识地就要后退,但她睡得实在香甜,竟也有些不愿打扰。
他试探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是发烫的,她在发低烧。
这不禁让他想起昨日种种。
不会是被他传染的吧?
最后他顺手将人打横抱起,扔到床上,扯了一把被子,单寒香整个人都被盖住了,包括脸。
“憋死你得了。”
话音未落,慕狸又吃痛捂住腰,刚才动作幅度太大,又扯到伤口了。
再看看酣睡的单寒香。
这人是猪吗?睡得这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