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秋瞥了眼空调的温度,是正常的,“怎么开了暖气还是这么冷的手?”
“是啊,”云至夏撒娇,把另一只手也塞给云落秋,“哥,我们快点结束回家吧,我饿了。”
闻言,云落秋正打算速战速决,身边刮过一阵风,是凌遇站起来了。
凌遇从进来之后一直保持着沉默,现在起身压迫感极强。
他直接问女人:“你的处理权限在哪里?”
女人霎时间慌了神,结巴道:“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处理权限?”
凌遇声音冷了几分,直接揭开她的假面,“你不是何天旺的家长,公司的助理?还是秘书?”
怕对方硬要耍赖不认,他又补充道:“老师,学校都会留存家长的联系方式,可以打电话验证一下。”
女人明显急了,顾不上维持体面,抓住何天旺的手臂摇晃,“你说句话啊,证明我是你的家长!”
何天旺没搭理她,极快抬头扫了云至夏一眼,又重新埋头。
事情到这已经明朗了。
何家派公司的员工来代为处理这件事,从一开始便不具备和云家在同一水平线谈判的资格。
既然何家不在乎,用车轱辘话应对,云家甚至都没有必要上桌。
云落秋礼貌朝还有些懵的教导主任道谢,牵起云至夏的手,“走了,回家吃饭。”
云至夏一扫之前的沮丧,脸上重新扬起笑容,“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今天觉得‘罗刹王’教导主任人还是蛮好的,那以后就不叫他的外号了吧。
回家的车上,云至夏死活不愿意坐后面,坚持要坐在副驾驶,说是想看看正前方的风景。
于是同来时一样,后面只有云落秋和凌遇两个人。
云落秋安静偏头看窗外的风景,在脑海里快速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
何天旺不可能无由头针对小至,背后一定有自己忽略的信息,要想办法查出来,是个隐患。
F班的黄毛,小至到底看上他哪儿了?也没有很特别的地方啊,怎么就……
还有今天办公室假装家长的女人……
遇到想不通的地方,跳过。
可当一次又一次的跳过,他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开口问:“你怎么看出来她不是家长的?”
云落秋设想过很多种答案。
女人太过浮夸、言之无物、气质不像……
但凌遇的答案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见过何天旺的后妈,和她长得不一样。”
云落秋:“……”
“你不早说呢?”
凌遇认真想了想,“我对不重要的人过目即忘,有点不确定。”
云落秋被噎了一下,这说法倒也能接受。
他又问:“今天是小至叫你来的?”
“可以是。”
“什么叫可以是?”
凌遇单手撑着脑袋,“也可以是为你而来。”
云落秋顿时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想法,话题的风向越走越偏。
缓冲一阵子,他还是继续问,“为什么要在老师面前认下自己是凌遂?”
凌遇沉默两秒,戏谑反问:“想知道?”
“也没有,你不说也无所谓。”云落秋撇过头。
半晌,他听见凌遇轻而缓的一声叹息,“因为想和你光明正大在一起,即便是顶着别人的身份。”
云落秋耳边响起一阵嗡鸣声,跟耳鸣了似的,连带着脑子也一片空白。
凌遇的话重重砸在他心上,压抑许久的情感随着那一声叹息决堤,喷薄而出。
他听见自己有些哑的声音问出积压心底的问题:“那你当年为什么要出国?”
凌遇罕见地收起了不正经,侧过头看向窗外的夕阳,半边脸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云落秋手指蜷缩,莫名的冷意从脚底直钻,“不能说?”
话音刚落,他忽然感觉心脏跳动的速度变缓。
嘭——嘭——
每一下犹如鼓槌猛砸,喉间涌上血腥味。
是前些天吃抑制剂的副作用。
身体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如坠冰窖,另一半在火焰山受炙烤,不断有细细麻麻的啃咬感。
他控制不住信息素,狭小的空间里很快被清冽的薄荷味填满。
凌遇鼻尖翕动,扭头看见蜷缩在座椅上的云落秋时,瞳孔紧缩。
云落秋手指死死扣住椅背,额头上已布满汗珠,声音细如蚊吟:“给……给我。”
几乎是霎那间,同山一般的青柠安抚信息素压下来。
云落秋短暂获得喘息的空间,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半睁开眼,对上凌遇写满担忧的眼神。
云落秋心沉了半分。
他的信息素渴求症瞒不住了。
自己是个对alpha信息素有着变态**的怪胎瞒不住了。
可他被alpha信息素环绕着,不由自主想要贴近,想要索取更多更多,像是自愿堕入海妖陷阱的水手。
云落秋讨厌这样的自己。
安抚信息素还源源不断往外释放着,不知疲倦,透过细小缝隙传到驾驶座,前边两人呛得直咳嗽。
优质alpha的安抚信息素只对他标记的omega有作用,对其他人来说堪比酷刑。
幸好快到了。
当车稳稳停在云家门口,云至夏和司机立马拉开车门下车,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小至?你站这干嘛呢?”凌遂手里拎着两大袋吃的,看样子正准备去云家,“正好,你哥呢?”
云至夏眼神下意识往车里瞟了眼,“我哥?你找我哥啊?我不知道啊。”
凌遂一下确认了云至夏在说谎,作势要扒拉开他,眉头紧蹙:“这不是凌遇的车吗?你们今天怎么在一块?喏喏是不是也在车上?”
云至夏迅雷不及掩耳闪身挡在车门前,防着凌遂。
他已经快成年了,凌遇释放安抚信息素意味着什么,心里门清。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凌遂发现。
“你不能打开!”云至夏大声喊道,“凌遂,我、我哥在家,你要找他的话刚好跟我一起进去。”
凌遂没了以往嬉皮笑脸的模样,语气不善:“云至夏,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我?这我哥的车,我为什么不能进去看?”
他注意到一旁的司机,招招手示意开车门,“打开,我要用车。”
司机面露难色,“这……小凌总,这是凌总的私人车,我无权决定。”
凌遂接连吃瘪,火气冒上来,“我说,打开。”
“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同为优质alpha,其实凌遂一早就闻到了面前两人身上沾着的青柠信息素味道,里面掺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薄荷味。
云至夏一点就燃,也来了火气,“凌遂,你发什么神经啊?在我家门口乱吼乱叫,都说了不能开,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这有你什么事,给我滚——”
话还没说完,车窗缓缓下降,落了一半,凌遇冷峻锋利的侧颜露出来。
他眸底黑漆一片,沉声道:“闹什么?”
凌遂推开挡路的云至夏,快步靠近车窗,视线有意无意往里边想要窥探到更多。
车里的薄荷味只增不减。
凌遂手搭在车窗上,防止凌遇突然关车窗,“哥,我找喏喏。”
凌遇波澜不惊,反问:“找喏喏为什么要开我的车门?”
凌遂说不出所以然,或者说他不敢直接说。
凌遇扯起嘴角,嘲讽笑道:“你怀疑喏喏在我车上里?”
“且不说不在,就算是在,又怎么样?值得你发大火也要强行开车门?”
“凌遂,你怀疑的到底是什么?”
凌遂摆手否认,“不是,我怎么可能怀疑,我是闻到有薄荷信息素,担心喏喏是不是出什么事,有点着急了。”
车里忽然有黑影动了一下,引起凌遂的注意。
他才看见有个人蜷缩侧躺在凌遇腿上,身上盖着件风衣,几乎把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凌遇安抚似的拍了拍那人的脑袋,柔声道:“乖,安分点,很快解决。”
他抬头,恢复了不可接近的清冷,“薄荷?你再闻闻看?”
说着,他伸出手递给凌遂。
手腕处的香气和薄荷很相近,仔细闻能辨认出不是薄荷,带着点细微的辛辣,好像是……罗勒。
凌遂晃晃脑袋。
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凌遇和喏喏怎么可能呢……
吃的哪门子飞醋,醒醒吧凌遂。
他面上的严肃消退,丝滑切换调侃人时贱嗖嗖的表情,“那就祝哥哥玩得开心,我不打扰了。”
凌遇斜晲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嗯了声。
车窗缓慢上升,直至完全阻隔外面的视线,重新回复平静。
云落秋躲在风衣下面,对外边的情况不清楚,全靠微薄的感知。
“好了吗?”他低声问。
凌遇大手搭在云落秋的肩上,看着外边凌遂离开的背影,淡淡说道:“没有,他还没走。”
车窗外,凌遂已然消失不见,车座上云落秋的手机不断有电话打进来,拨号人显示阿遂,后面还跟着一个爱心emoji。
手机在参加誓师大会的时候调成了静音,所以云落秋对电话毫不知情,耐心等着凌遇。
浸泡在alpha不含任何求.爱意味的安抚信息素里,云落秋很安心。
渐渐眼皮子越来越重,脑袋无意识蹭了蹭,找到更舒服的位置,昏睡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周围的环境很陌生。
从床上四件套到墙壁的刷漆,都是统一的暗灰色,没有一丝人的居住气息,跟长期对外出租的酒店套房似的。
无处不在的青柠信息素提醒着他,这是凌遇的地方。
云落秋抓了抓睡得有些乱的头发,迷茫一瞬,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去学校时的那一套。
睡了个饱觉之后,他渴求症的状态减轻不少,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算联系厉医生。
不料看见来自凌遂99 的未接来电,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来,凌遂又打来了电话。
他接了,电话那头安静片刻,像是没反应过来居然接通了。
“喏喏?”凌遂小心翼翼喊了声。
云落秋心脏像是被人揪了一下,说话时声音沙哑:“嗯,我在,没接电话是——”
凌遂打断他,染上了哭腔,“你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急死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问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哪。”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没事就好。”
凌遂吸吸鼻子,“你现在在哪?我来接你好不好?”
“我……”云落秋每说一句话,喉咙就像吞刀片一样生疼,“别担心我,我晚些时候会自己回去。”
凌遂没有深究到底追着问,“好,那你到家给我发消息,我再去找你。”
电话那头忽地一阵窸窣杂音,云落秋耳骨动了动,敏锐捕捉到陈鹏特有的尖锐嗓音。
“遂哥,我说落秋一定没事的嘛,这下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