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肖片刻,一个身披黑色罩袍,全身盖得严严实实的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拿起桌子上随意摆放的几支蜡烛全部点上,蜡烛点燃的瞬间漆黑昏暗的牢房亮了不少。
乔必烔看清黑袍遮盖下的人是自从踏上进京之路开始就没有见过的安王妃宣忆谙。
“小的见过王妃,不知王妃来见小的可是有什么吩咐?”乔必烔低头给宣忆谙行礼,心中暗自叫苦,那位不好惹的没来怎么把这个有点疯的家伙召来了。
宣忆谙打量一番这个藏在安王府的地牢,薛阁趁着越沛不在府中,颇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偌大的安王府中找到这个地牢。
宣忆谙等至越沛出门应酬才得了机会进到越沛的书房进这地牢里见乔必烔。
安王府的地牢也好大理寺的暗牢也罢,怎么都这般弄成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黑也便算了,还在这里凿了一级又一级的石梯。
宣忆谙心中暗道,这都是什么癖好。
她把放在桌子上的小食盒放在乔必烔面前,看着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抓起里面的食物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身上再看不见半点江南世家家主的矜贵模样。
宣忆谙好奇越沛是怎么收拾他们的,她刚才去见了钱之绪也是这个样子,事情未成之前越沛定会保住他们的性命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那是用了别的什么手段才使得他们连自己世家的气度都顾不上。
宣忆谙:“你已经到了京城,过不了几日定会将你带至朝堂当着圣上的面审问,届时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宣忆谙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乔必烔看着她如墨的眼睛带着笑,她的皮肤本就雪白,玄色的黑袍披在身上衬得她的皮肤白到有些诡异。
乔必烔看着眼前的安王妃不自觉停住咀嚼的动作,打了个冷颤,他咽了一口唾沫结巴回道:“王妃放心,小的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食言,还望王妃答应了我的事不要食言。”
宣忆谙笑着点头:“当然。”
说完宣忆谙还不忘叮嘱乔必烔快些吃,吃干净点,要是没吃干净让安王殿下发现了,安王殿下会怎么做她可不知道。
乔必烔被她这么一吓,连点肉渣都没有剩下,掉在地上的饼屑更是捡起来放进嘴里吃了进去。
宣忆谙冷笑一声,拎着空空的食盒走出地牢,转身关上暗室,细心的把挪动过的机关转回原来的样子确保不会被越沛看出来。
这一些做好后宣忆谙本已转身欲离开书房,但是不知道又想到什么,转身返回刚才伪装成金蝉模样的机关,随手一挥把金蝉边上的一个小瓷瓶挥到地上打碎了。
门外盯梢的文心听见书房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冲进书房就看见宣忆谙跟前碎了一地的瓷片。
想来是恢复机关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她让宣忆谙站远些别被碎片划伤了自己,地上的东西她来善后。
宣忆谙拦住文心要去拾减碎片的手,眼中不见一点惊慌,反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思。
“这种粗活还是交给安王殿下做吧。”言罢不由分说带着文心回了自己的院子。
文心不明白她们趁王爷不在家去见乔必烔和钱之绪就是为了不让王爷发现,怎么还故意把瓷瓶打碎,这不是等着王爷发现吗?
文心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跑到小厨房拿了些点心去找薛家小丫头一起吃。
另一边的书房里,赵寻跟着越沛一尽书房就看见碎了一地的碎片。
赵寻当即拔剑护在越沛身前,越沛的书房是整个王府没有越沛的命令不能有人靠近半步的地方,书房的洒扫全是赵寻一手包揽。
越沛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片,一眼便看出这是摆放在金蝉旁边的瓷瓶。
他抬眸一看,果不其然,金蝉边上的位置空了一块地方。
赵寻顺着他的目光自然也发现这个碎片是金蝉边上的,他探寻的目光看向越沛:“王爷,是宣相的人?”
除了宣彧,赵寻想不出还会有谁闯进越沛的书房,他问余越沛是否要彻查到底是谁,不过被越沛拦住了。
越沛低声吩咐赵寻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自己转动机关进了暗室中走下地牢。
他一步一步踏着石梯走到牢房前看着缩在角落中的乔必烔,又把视线转向一旁桌子上燃烧了一小截的蜡烛。
乔必烔一看宣忆谙刚走越沛又来了,心里泛起嘀咕怎么就这么巧今日两个人都来了,他不会发现安王妃来过吧。
他试探性开口:“王爷……您……”
他的声音越沛置若罔闻,一言未发转身离开了地牢,看见赵寻后只说了句什么都不用管,地上还没收拾好的碎片也不让赵寻收拾,只留下赵寻一头雾水的奉命离开。
越沛知道是谁来过后认命的蹲下身子去收拾地上专门为他准备的烂摊子。
傍晚时分他揣着一个锦盒兴冲冲的跑去找宣忆谙,一进院子就看见宣忆谙在侍弄她从相府带来的花,文心找了几根竹竿打算模仿沈槐院子中的花架也搭一个好让花顺着架子攀爬。
主仆三人还有薛娆的女儿一起上手给那还没恢复生机的花浇水,四个人的注意力全在那花上没人注意到越沛已经在门口看了半天。
越沛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来了,乔娘和文心一抬头就看见朝她们走来的越沛。
她们对着越沛低头行礼,乔娘低头看了一眼宣忆谙,王爷来了,但是王妃却只顾着手头上的花,看样子不想搭理对方。
乔娘知道这是两位主子的事,遂带着文心和薛音一齐轻手轻脚的离开此地,让他二人独处。
越沛走进了宣忆谙身旁,衣摆已经闯进了宣忆谙眼角的余光的中,宣忆谙权当自己瞎了,移开视线给花浇上最后一瓢水。
他的王妃不理他,越沛碰了一鼻子灰也不觉得尴尬,道:“你费功夫从宣夫人那弄来这些花,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名字?”闻言,宣忆谙终于抬起头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
仅仅只是瞥了一眼自己,越沛便觉得自己身体都轻快了许多,胸口也不沉闷了,他也顾不上细想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蹲下身子把宣忆谙手中的水瓢扔进水桶里。
“那你先告诉我,砸我书房里的瓶子作甚?”
宣忆谙眉头轻轻蹙起,眼珠子向左一转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了你的书房?”
“……”越沛:“是我先问你的。”
“……”宣忆谙嗤笑一声,用被越沛的扔进水桶的水瓢又舀了一瓢水用力往越沛的方向泼去。
“……”
越沛躲闪不及,被溅湿了半个衣摆,越沛眉头一挑,心想小王妃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他把藏身于身后的锦盒拿出来在宣忆谙眼前晃了晃,嘴角悄悄勾起等着宣忆谙会有什么反应。
宣忆谙自从书房出来后也不清楚为何只觉得心中有些许烦闷,拉着乔娘文心陪她捯饬院子里的花,恨不能这花明日就能长成宣府中的样子,这样她也能在花架下摆上张躺椅。
在晚园的时候她就想这样做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花,她一遍一遍浇着水,心里的烦闷非但没有消解半分在看见越沛的瞬间那股莫名的烦燥反而更加剧烈。
她看都不想看越沛又在自己眼前招摇什么,下意识就要伸手拍开在她面前碍事的手,但色彩张扬的锦盒实在有些招眼,宣忆谙还是注意到越沛手里还有个盒子。
越沛拿着的锦盒宣忆谙再眼熟不过了,是万珍阁独有的锦盒,上面绘画雕刻着繁杂的花纹,虽然繁杂却不俗气,配上墨色的乌木,显的低调奢华。
据说是万珍阁的东家亲自绘制图样再交由手下的人去大量制作,整个康宁城至此一家有此图样。
因着独特的样式,这个锦盒在刚出来的时候引得京城中的夫人女娘争相去万珍阁买首饰,不为别的就为这个盒子。一时间京城甚至出现了一股买椟还珠的风气。
上次她去万珍阁不想被许冉宁扰了兴致,后来也没碰到合适的机会再去上万珍阁。
宣忆谙打开盒子看着盒子里装着的簪子怔愣在原地半晌没了动作。
锦盒里装着两根簪子,一根通体素银,上面雕刻着眼熟的小花,宣忆谙一眼便认出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簪子。
她抬眸疑惑的看着越沛,这根簪子自从沈槐交给她后她便日日戴于发间,那日在京令府时宣彧甩了她一巴掌,这根簪子便在那时摔坏了。
簪子上的花蕊被摔断开,自此她便将它好生收起来藏在妆奁盒的最里面再未曾佩戴过,这事只有乔娘和文心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
越沛有些许得意,宣忆谙果然不知道,自己为她准备的惊喜算是没有白费。
“本王那日不小心把你的妆奁盒子打翻了,这根簪子被本王不小心弄坏了,我看你素日一直带着,想来定是心爱之物,我怕你伤心,就去找万珍阁的管事帮我修好的,还望王妃不要怪本王。”
越沛睁着眼睛瞎话手到擒来,他是一连几日都不见宣忆谙戴这根簪子,以往她睡觉都会将这根簪子藏在枕头下面,突然不戴了定有缘由。
一顿翻找才在她妆奁盒子最里面的一个夹层找到层层包裹的银簪。
上面镶嵌的几朵银花已经掉了。
他便悄悄拿了等一回京就去万珍阁找他们的管事亲自给他修这个簪子,顺便又拿出早年间大长公主赐他的一块白玉让他们给打成一根簪子。
宣忆谙当然知道这只是他的一番说辞,她的妆奁盒向来放的很好,断不会被人不小心“打翻”。只是自己有些不明白越沛为何要这样做,他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这样做他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