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畸变 第3章 第 3 章

瞿阳光在冰冷的长椅上躺了一夜，他是被尿憋醒的。

一泡尿撒完，还在拉拉链的时候，背后门被人砸开，瞿阳光回头，一个平头警察和他视线不偏不倚交汇，这警察淡定，看到了他，朝门外扬声道：“他在这里！”

随即几个警察挤进了厕所里，分列两行盯着他。

这时，一个男人从空隙中朝瞿阳光走来，身穿黑色西服，身型高大，皮鞋踩地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的气场又十分强大，衣袂生风，行走间带来冰冷的肃杀之气。

“瞿阳光？”男人半疑半问。

“你是谁？”瞿阳光的手还在裤腰拉链上，被这么多人围观，他感觉自己像是光着身似得，十分不舒服。

“寒凛。”男人没有废话，说：“跟我走。”

“上校，这孩子他不能跟你们走，他昨晚犯了事…”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他们。

寒凛道：“我能来这里找他，自然知道他犯了事，你不必多说，电站损失列一个清单给我，别的，我已跟王所长沟通过，只是你所办事效率低下，还没通知到位。”

“上校，我们确实没收到通知，眼下我们是不敢放人的...”工作人员十分尽责，不愿放人。

“哎，我也没说我要跟你走啊！”后方被忽略的瞿阳光出声。

“你想一直待在这里？”寒凛回头看他，语声带疑。

“不想。”瞿阳光摇头。

“哎呀，哎呀，来晚了，来晚了...”一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急匆匆从走廊过来，面带歉意：“上校，是我的错，年纪大了，接过您电话转头就被别的事耽搁了，忙忘了，没通知他们，还请谅解。”

这是拘留所的王所长，他和寒凛握手，十分激动，略带紧张：“上校远路而来，真是辛苦了，吃过早饭没有，没吃的话，让我来安排，您看如何。”

“感谢盛情，王所，公事在身，就不叨扰了。”

寒凛言简意赅，道别后便离开。

一堆人浩浩荡荡跟在寒凛身后离开，拘留室只剩下王所长和那名工作人员。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工作人员开口道：“王所，你叫我拦住他，别让他走，就为了说这么两句话？”

“你懂什么，一回生二回熟，”王所长意味深长道：“这次在他那里混个眼熟，下次再见就是朋友，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慢慢来，你急了，还惹人家烦。”

王所长道：“小张，职场人际交往，你还需多学习。”

“是的，王所。”那姓张的工作人员附和点头。

瞿阳光跟着寒凛出了拘留所，门口停了一排车。

寒凛上了第二辆，瞿阳光没有跟他同车，被安排上了最后一辆。

“兄弟，那西装男是谁？好强的气场，好大的排场啊！”车上，瞿阳光问身边一平头帅哥，他叫寒凛西装男。

“你说的西装男，是我们的领导，小不点，你得对他尊重点。”平头帅哥对他道。

“哦...”瞿阳光好奇挨近了问他：“跟着这样死装死装的领导，你们很累很痛苦吧？”

“......”平头帅哥无言看他。

还未开口，瞿阳光话又来了：“对了，我不叫小不点，我叫瞿阳光，你叫什么？”

“魏平。”

“我今年十八，你呢，你多少岁？”瞿阳光问。

“二十四。”

“那你们呢？你们多少岁，都叫什么，大家既然有缘相遇，就交个朋友呗。”瞿阳光又转头问车内其他几人。

一阵沉默，没人回答他，这些人都高冷的很，像个机器人，也像他们的领导，死装死装的。

“切~”瞿阳光在心里吐槽一顿。

车子在公安局门口停下，看到秋阳下那标志性的警徽，瞿阳光突然一拍脑袋，赶紧下车，他忘了廖警官给他安排的工作任务了，今早九点要来警局开会，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脚一抬，瞿阳光一阵旋风般往刑侦支队跑去。

寒凛脚刚触及地面，他就没了影。

魏平送来大衣，寒凛问：“他急什么?”

“说是要开会...”

“我不在，他开什么会？”寒凛穿上大衣，掏出一支烟。

“不知道他的。”魏平帮他点火。

说话间，警局大门口出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黑发茂密，身材挺拔，面庞坚毅的中年男人。

男人走路带风，笑脸盈盈，这一群人直朝寒凛而来。

“局长来了。”魏平低声道。

“嗯。”寒凛吐了一口烟，缭绕烟气中嘴角勾起一抹笑，迈步朝那群人走去。

他的身后也有不少人，这两队人步伐一交汇，握手的握手，拥抱的拥抱，嘘寒问暖，妥帖问候之语不绝于耳，给这个冷秋，添了不少人情暖意，同时，掩藏在这暖言之下的冰冷交锋，也从此刻开始。

瞿阳光跑进刑侦支队办公室，办公室却空无一人。

“哎，人呢？”瞿阳光一头雾水，望见走廊那边跑来个年轻人就问：“兄弟，这办公室的人都去那了，不是说好开会的吗？”

“什么会？你是那个部门的？”这年轻人匆匆忙忙的，好像有急事要忙。

瞿阳光回：“我没有部门，我就是廖警官叫我来帮你们忙，查儿童失踪案的。”

“哦，那个会推迟了，现在大家都去大会议室了，今天有重要人物要来，我们都要接待，你在这里等着吧，我要去忙了。”青年电话响起来，被催了，大踏步离开。

“哎，兄弟，是推迟到几点啊，我要在这里等多久？”瞿阳光问。

“等着吧，我也不知道。”青年不回头扬声道。

“咦...什么大人物，这么大阵仗。”瞿阳光一个人缩进办公室内，这里摸摸，哪里碰碰，后面实在无聊，躺在沙发椅上就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谈话声偶尔间隔几个笑声，吵吵嚷嚷的，把他吵醒了，打开门一看，走廊上好大一堆人走过来，为首的是寒凛，后方落后一步的是他曾见过的刘局长。

这群人走路，即便是在悠闲谈话，也是步履生风，气场强大。

他们从瞿阳光身前走过，瞿阳光抬头就看见寒凛的背影，寒凛穿着大衣，身高腿长，垂首侧耳倾听他人谈话时，更如鹤立鸡群。

“哎，你是谁？怎么在我们办公室？”队伍中，一个男人看到门口的瞿阳光，十分疑惑，站出来将他全身扫视了个遍。

“领导，我是瞿阳光。”瞿阳光笑着打招呼。

那男人听到这名字，恍然大悟：“噢，你就是瞿阳光哦。”

“对，我是来开会的。”瞿阳光学着他们打招呼的方式，一样伸出手。

那男的却没回握，对他说：“那个会已经开完了，我是负责那个案子的专案组组长，刚才刘局长已经把所有任务都分配下发下去了，对了，你是卖什么的？”

“卖辣条的。”这男人不回应，瞿阳光悻悻收回手，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骂起了娘。

“哦，那你继续卖你的辣条。”男人回。

“那我有没有什么任务呢，廖警官说叫我卧底...”瞿阳光还是问了一句。

“你没有任务，我们任务已经分完了，你就好好卖你的辣条，别管那么多，我先走一步了，还忙着呢。”

“哦...”瞿阳光没话说了。

那人走后，走廊恢复寂静。

“你没有任务，我们任务已经分完了，你就好好卖你的辣条，别管那么多，我先走一步了，还忙着呢~yue...”瞿阳光重复着那男人的话，做了个鬼脸朝他离去的方向吐了吐舌头，骂道：“谁稀罕帮你们这些人做事啊，一个个眼睛长头顶上的癞蛤蟆，我呸，下次你请爷，爷还不来了！”

“一个个都是骗子，言而无信的老家伙。”踱步在深秋萧瑟的街头，天空不时飘下几片红枫，美景一片，瞿阳光却没心情观赏，他嘴巴上吐槽不断：“这个廖警官，大骗子，说什么给我安排任务，嘴巴上说的好听，十万奖金呢！现在人不见了，一个个看到我跟看空气一样，让我丢了这么个大脸，老子再也不去你们那破地方，谁稀罕去啊？！”

“等老子发达了，地都给你们推平，全都给我上街乞讨去，我叫你们狂！”瞿阳光气不过，一拳揍在枫树树干上，随后又给自己加油打气：“我要搞钱，我要做有钱人，我要有权有势，叫你们再不能看不起我！”

瞿阳光不停唾骂，他身后还跟着个奄奄一息的机甲，一个小时前被放出来的红龙。

红龙的伸出一根机械手指，戳戳瞿阳光肩膀。

瞿阳光知道是他，一生气，拍开它手指：“你别跟我说话，我还跟你生着气呢。”

红龙知道自己惹了祸，一路上不敢说话，他小心翼翼道：“...兄弟...，马上放学了，我们该去卖辣条了。”

红龙肩膀上斜挎着辣条包。

瞿阳光这才想起自己的辣条大业：“妈的，一堆破事，搞得老子今天钱都没挣到。”

瞿阳光立刻往学校方向走，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响起来，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按了接通，对方只说了四个字：“回来，警局。”

这声音声线特别，瞿阳光一下就识别出来了，是早上见过一面的寒凛。

瞿阳光听到这声音就来了气，随即破口大骂：“回，回，回，我回你个二大爷，你tm谁啊，你叫我回我就回，老子就是信了你们的邪，一天天的被你们逗着玩，我说你们就是一群神经病，臭装逼的，我告诉你，老子今天管你是谁，老子都不伺候了，也再不会踏你们那地一步！”

对方没出声，沉默了一瞬，只道：“上车。”

电话挂断，一辆黑色轿车“呲”一下停在他眼前，车窗摇下，驾驶位坐着魏平。

魏平朝他点头，这乍然出现的一幕叫瞿阳光的气一时不知道往哪儿撒。

魏平把他送回警局，重新来到办公室门口，看见他，专案组组长亲自来迎，手熟稔地搭上他的肩膀，十分热情，跟先前的态度不同，像换了个人一样。

“瞿阳光，你怎么能不说一声就离开警局的，不是给你说我们一点要开会吗？真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快进来！”

他面上态度是变了，但这出口的话却是让他怎么听都不顺耳。

瞿阳光假装身子痒，使劲摇肩膀，把他的手摇下去：“哎呀，你们这警察局是不是不干净，有跳蚤啊，我身上好痒，好痒啊。”

他的阴阳怪气，谁都能看出来，没人敢说话，组长悻悻收回手，笑道：“警局怎么会有跳蚤，你想多了，快来坐着，跟大家伙认识一下。”

室内围坐着七八个人，形成一个半圆，寒凛坐在主位，瞿阳光一进去就看到了他。

白了他一眼，瞿阳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跟个大爷似的。

“人既然齐了，大家都站起来自我介绍一下吧，让我们这位新朋友也好好认识一下大家。”组长笑意满面。

“我叫夏渺。”

“楚越。”

“孟启兴。”

“燕尧。”

“李多士。”

一个一个介绍完毕，组长对瞿阳光道：“我是组长，袁又元，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了，有什么事，我们大家一起沟通解决。”

瞿阳光没说话，也没回应。

袁组长打着哈哈，无奈朝寒凛摊摊手，好像在说：“你看，这娃不行，不关我的事。”

寒凛毫无回应，袁组长笑了一下，只好摁下手中电笔，进入主题，几人中间出现一个大屏幕，入目的就是失踪儿童的照片和资料。

袁组长道：“关于这个儿童失踪案哈，今早开会，刘局长已经发了话，成立这个专案组，就是要我们三个月内找出真凶，时间紧啊，任务也重，详细的工作任务，我也已经下发到各位手上，夏渺和楚越负责收集全香洲所有烤肠摊主的个人资料，一些遗漏的、错误的该补的补，该改的改，特别是要注意一点，对这些摊主的人类身份和机器人身份加以区分，是机器人的，要找出购买方，使用方，生产厂家等具体资料，孟启兴和燕平把失踪儿童家属情况整理成一个报告，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登门拜访，另外，李多士，宋队在失踪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拨打给一个叫李耀的，我们现在还没有调查出这个人是谁，你还要继续追踪，至于瞿阳光你呢，同廖队之前给你说的一样，还是卧底在这些市井摊贩中，帮我们查探是否存在可疑之人或可疑之物。”

“好。”众人回应。

“那既然大家都清楚自己要做什么，那都去忙吧，别耽搁时间了。”

“好。”听到指令的几人站了起来，唯独瞿阳光没动，他看向寒凛：“我们都有事做，你呢？你是来做什么的？”

这话一出，室内瞬间陷入沉默。

“哎，你这孩子...”袁组长指责他：“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对领导说话呢。”

“我是来看你们工作的。”寒凛站起来，走到他身前：“跟我走。”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一份文件递到瞿阳光眼前。

“签了。”寒凛言简意赅。

瞿阳光望见那东西，他没读过书，认识的字不多，但简单的还是会，他看到扉页上印有“合同”两个字。

“这是什么？”瞿阳光问。

“雇佣合同。”寒凛说。

寒凛要他为他做事，供他一人差遣。

“你手底下那么多人，谁都捧着你，差我一个？”瞿阳光很不解。

“他们不是香洲人，你是。”寒凛说：“我和廖然是同窗，也是好友，他把你推荐给了我，我信他。”

廖警官？

“他没给我说过，我不知道。”瞿阳光道：“而且，我不会给你做事的，我不喜欢你。”

寒凛没说什么，转身拿来一份打印文件：“你的性格，我也不喜欢，太跳脱，难以掌控，不过...”

文件递到瞿阳光眼前，是一份清单：“这是市政刚刚传送过来的电站损失清单，848万6千5百43元5角7分，钱我已经转过去了。”

寒凛说：“不好意思，你现在欠我848万6千5百43元5角7分，不愿意跟着我，那你就去坐牢。”

“你在威胁我？”瞿阳光捏紧了手心。

“嗯。”

寒凛认真点头。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