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之路 第4章 第 4 章

江瑶呼吸一窒，心底不知道有什么情绪蔓延上来了，李苇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总让她觉得很像一个人，可她却想不起来自己还认识谁会跟他一样。

“来，你先坐下吧”，江瑶走过去，轻轻拉住李苇的衣袖将他牵到床边，他的腿在冰天雪地里跪太久了，若是不好好调养，以后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的越来越严重，或许会不良于行，或许会遇到阴雨天发痛。

李苇浑身僵硬着被江瑶拉到床边，手心被手指攥的发白，想挣脱却又不敢，连呼吸都只能小心翼翼。

低着头看着江瑶正拉住他衣袖的手，睫毛不停的颤抖着，幸好他低着头，眼前的人看不到他那双惶恐的眼睛。

终于，他挣扎着开口道：“姑……姑娘……这样于理不合，姑娘还是离奴才远些。”

江瑶停住脚步睫毛微微轻颤，过了半响她缓缓将手松开。

她转过头目光直视李苇，声音缓慢而又温柔道：“我若不拉你，你会动吗？坐下吧，你的腿不能久站。”

李苇右腿往后移了一步，拉开与江瑶的距离，他哽塞道：“姑娘……奴才……”

他自始自终低着头，江瑶无法看清楚他的神情。

罢了。

皇朝里的人，千年以来都不曾抬过头，她这样要求他，何尝不是一种苛责。

江瑶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

“李苇，从今天起，直到腿养好，你都住在将军府，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你的东西，我会让人帮你准备好，你只管安心住下，也不用想着还钱，本是我欠你的。”

差点害了一条人命，若是如此能补偿，倒显得太轻了些。

李苇瞳孔瞪大，他猛地抬起头惊呼道：“姑娘，不可！”，说完他又迅速将头低下了。

江瑶疑惑道：“为何不可？”

李苇将腰弯的更低，语气有些急切道：“姑娘，您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人，收留一个阉人在府里，对姑娘声誉有碍，请姑娘三思。”

江瑶皱眉，睫毛微微闪烁。

太子妃？什么太子妃？她不记得这件事了。

过了片刻她掩住神色叹道：“无妨，先把你的腿治好，其他的事，我自有分寸。”

李苇抬起头还想说什么，“姑……”

江瑶打断他，“坐下吧，若是想早些离开，养好腿，我就放你走。对了，房间里的香是我用的梨花香，因为药味太重所以熏了一些，如果你不喜欢，我再让人来送其他可以安神的香。”

“还有，你已经三日没有进食了，待会儿厨房会送来粥，你一定要记得喝，喝完粥再服药，然后再躺下休息。若是觉得房间冷，便唤人多填一些炭火，衣服三日前我也让人帮你做了，这个天气可能会稍微晚些送到。我说完了，你先歇息吧，我走了。”

李苇还来不及唤住她，门便关了，只剩下李苇一个人怔在原地。

梨花香……是她用的香吗……

李苇看向此刻正在燃烧的香炉微微出神，一觉醒来，他从皇宫来到了将军府，身处在这样焚香檀木的房间，遇到了会对他温声细语的人……

梦里灰天黑地的那三日，喊他名字的，是她吗？

不！李苇！

他的瞳孔瞬间惊醒，额头沁出冷汗，脚步退后。

你该待的环境，是阴冷潮湿的老鼠窝，你这种肮脏卑贱的人，怎么能因为平生第一次遇到好心人，就觉得人生突然有了什么不一样呢，痴心妄想。

六岁的时候，有人为他断命：命中带煞，六亲绝缘，刀尖舔血，恶有恶报，一杯鸩酒，野狗啃食……

尽管从他记事起，他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可那句命中带煞，却是应验之事……

“轰隆隆——”

一道巨大的雷声打来。

江瑶刚回房间就被这道雷声吓了一跳，她看向窗外，一道闪电光明晃晃的照了进来，刺的人眼睛一闪。明明才过午时，这天色却跟已经子时了一样阴暗。

这样的天气，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凤召的冬日本多是下雪，很少下雨，可今年不知道是为何，从前些日子便开始下雨夹雪，到第四日下的便全是雨水了，到昨日，雨水量已经是从未有过的，连雪都已经化了不少了。

这样异常的天气，不知道还要下多久，若是下的再久一些，这个雨水量肯定会引起山体滑波，房屋倒塌，粮食被淹。

江瑶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担忧，只希望这雨赶紧停。

门外“咯吱”一声，晴天和其他婢女将饭菜摆上饭桌。

江瑶坐在桌前，却没有什么胃口。

晴天见此不禁担忧道：“小姐，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都瘦了，要是少爷回来知道了，肯定心疼死了。”

江瑶放下筷子转头问道：“兄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晴天摇摇头，安慰道：“小姐放心吧，少将军做事一向沉稳，不会出什么事的。”

江瑶的父亲常年在边关，母亲随军，兄长一年前被调回京都，就在昨日江衔收到圣旨命其去修固河堤了，走之前专程派了人去皇宫把江瑶接回来。

凤召百年，很少遇到雪后下雨的情况，每一次出现这种天气，百姓必定受灾，因此雪后雨被视为不祥征兆，此番预示，朝堂上也是早早的在部署了。

江瑶自从失忆后对这个兄长毫无印象，三天前她才从皇宫回来，他已经离开，所以错过了。

“晴天，你让人去打听打听兄长的消息，还有外面的百姓，有多少人受灾，粮食又有多少损坏。”

“是，小姐。”

“李苇那边怎么样了？”

“按照小姐的吩咐，让小厮照料着，一切如常。”

江瑶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还怕他想不开，只要能想的开就好，哪怕是为了要离开，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小姐，您休息一会儿吧，您已经多久没有睡过好觉了，操心这操心那的，操心操心自己吧。”

“知道了。”

她确实很困了，吃过午饭后就躺下了，只是没成想这一觉竟然睡到了第二天。

江瑶睁开朦胧的睡眼，看着帘子外隐隐约约的透露着一些光，她坐起身来，自己将衣服穿好。

这几日她是不让晴天她们在屋外守着的，因为太冷了，风雪交加的，别将人冻出毛病了。

门此刻被打开，晴天一如既往的端着水进来了，“小姐，您醒了。”晴天上前为江瑶洗漱。

一根白玉簪，青丝垂尾落。

天看着铜镜里的江瑶，不由得赞叹道：“小姐太美了。”

皎皎如雪身窈窕，夭夭清丽化如玉。

江瑶失笑，“不过寻常人。”

梳好头发，她起身打开窗子看着屋外，这雨雪还和昨日一样，当真是一点要停的影子都没有，天色依旧暗沉的可怕，交接着雷雨声，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晴天在一旁担忧道：“小姐，打开窗户染上风寒了可怎么办，还是赶紧关上吧。还有昨日小姐让奴婢打听的事奴婢打听到了，小姐还是先用饭吧。”

她向一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精致的菜肴便被一盘一盘的摆上桌。

“小姐，这些都是您爱吃的，赶紧尝尝吧。”

江瑶合上窗户点了点头，晴天站在一旁为其布菜。

江瑶出声阻止道：“没关系，我自己来。”

晴天的手一顿，有些犹豫的看着江瑶，但看着眼前的江瑶，她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晴天，昨日我问你的事如何了？”

“回小姐，少将军负责的是京都附近璃县柳河的堤坝，这几日柳河确实是涨水涨的厉害，百姓们也有些惶恐不安，深怕百年前的大灾重现。”

晴天话锋一转道：“不过小姐不用担心，有少将军在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听见晴天的话，江瑶心里面更加担忧了，现下短时间是出不了什么大事，可若是这雨一直下下去……

前两天她看了凤召简史，百年前，前朝确实荒淫无度，但却还远远没有到被百姓揭竿起义的程度，百姓之所以揭竿起义很大程度上便是由于那一场洪灾。

冬日下雨，大雪全部化做雨水，朝廷不作为，赈灾无能，眼睁睁看着百姓淹死的淹死，饿死的饿死，到后来再也控制不住灾情，导致百姓揭竿起义。

因此到了凤召，冬日里极度重视这样的极端天气，每年都会有专人去检修堤坝。

可这样的天气百年才遇一次，没想到今年竟然又有百年前洪灾的趋势了。

如今，也只能祈求雨早些停，百姓少受一些难。

“外面的百姓境况如何？”

“城里倒还好，只有远处那些住在山下乡村的茅草屋被淹了，只是听说城外有几个县情况不太好，还有一些很远的地方，朝廷收到消息已经派人去赈灾了，不少粮仓也都进了水，好多谷子被水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