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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司直 第2章 驿站暗流

作者:满陇桂雨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4 18:18:14 来源:文学城

离了那风沙裹挟的边陲小镇,沈青瓷——不,如今是沈青了——一脚便踏入了更广阔的天地,也踏进了更深的茫然。

官道像条灰扑扑的死蛇,蜿蜒向前,看不到头。路两旁是枯黄的野草和光秃秃的枝桠,在北风里瑟瑟发抖,跟她此刻的心境倒有几分相似。肩上的行囊不重,几件兄长的旧衣,一点干粮,还有那封揣在怀里、却仿佛有千斤重的任命书。每走一步,那牛皮纸的边缘就摩擦着内衬的粗布,提醒着她正在进行的是一场何等胆大包天的欺瞒。

她不敢走得太快,怕露了女子体弱的形迹;也不敢走得太慢,怕追兵(无论是王癞子反悔,还是其他未知的危险)随时会从身后赶来。她尽量模仿着记忆中兄长走路的姿态,跨步大些,肩膀端平,手臂摆动幅度也刻意加大。饶是如此,半日下来,腿脚也像灌了铅,腰背更是酸涩难当。

“哥,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我……至少走到京城吧。”她在心里默念,喉咙干得发紧,舔了舔起皮的嘴唇,掏出水囊抿了一小口。水已有些凉了,划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

路上并非只有她一人。偶尔有牛车、骡车吱吱呀呀地经过,扬起一片尘土。她学着其他行路人的样子,低头避让,绝不与人对视。有赶车的汉子看她独身一人,步履蹒跚,扬声问:“小兄弟,去哪?捎你一段?”

她压着嗓子,含糊地回一句:“多谢,不远,自己走。”声音刻意放得粗嘎,带着刻意模仿的、变声期少年特有的沙哑。

那汉子也不坚持,嘟囔一句“倔小子”,便甩着鞭子走了。

她松了口气,后背却惊出一层细汗。这世上,好心未必不是麻烦,她如今的身份,经不起任何盘问和探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像一块巨大的脏抹布,将天地一点点擦拭成灰黑。风更冷了,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模糊的建筑轮廓,挑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在暮色中像一只窥伺的眼睛。

是驿站。

沈青瓷停下脚步,远远望着。按照规制,她这新任的“青衣司司直”,凭任命文书,是可以在沿途驿站住宿,并支取一定份例车马的。这是她计划中缓解盘缠压力、尽快抵达京城的关键一环。

可真到了跟前,心里却七上八下。驿站里人多眼杂,胥吏更是人精,自己这冒牌货,能瞒得过他们吗?

“站住!干什么的?”刚走近驿站大门,一个穿着驿卒号服、歪戴着帽子的瘦高个就拦在了面前,斜着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她。那眼神,跟王癞子有几分像,只是少了些蛮横,多了几分油滑和审视。

沈青瓷定了定神,从怀里掏出那封任命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无波:“上任的。”

“上任?”瘦高个驿卒嗤笑一声,伸手就来拿文书,“哪个衙门的?看你这穷酸样,别是哪个山旮旯里的九品典史吧?”

他的手还没碰到文书,沈青瓷手腕一翻,将印有青衣司徽记的那一面亮在他眼前,声音沉了下去:“看清楚了。”

那墨色的绣春刀与獬豸徽记,在昏黄的灯笼光下,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煞气。瘦高个驿卒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伸出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三角眼里瞬间堆满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青……青衣司?”他声音都变了调,结结巴巴地,腰也不自觉地弯了几分,“大……大人恕罪,小的有眼无珠!您……您里边请!里边请!”

他忙不迭地侧身让路,态度前倨后恭,判若两人。

沈青瓷心中稍定,将文书收回怀中,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学着兄长生前偶尔流露出的、对那些胥吏的不耐烦语气,淡淡道:“准备一间净房,热水,饭食。”

“是是是!马上给您安排!”瘦高个驿卒点头哈腰,引着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朝里面喊:“老胡!快!青衣司的大人到了!上房伺候!”

驿站不大,是个前后两进的院子。前院是饭堂和马厩,隐隐传来人声和牲口的气味。后院才是住宿的地方。被称为老胡的是个微胖的中年驿丞,闻声从屋里小跑出来,脸上同样带着谨慎又讨好的笑容。

“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老胡搓着手,目光在沈青瓷脸上身上飞快地扫过,尤其是在她过于年轻甚至有些稚嫩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掩饰过去,“上房一直给您备着呢,这就带您过去。”

沈青瓷嗯了一声,跟着老胡往后院走。她能感觉到,背后那瘦高个驿卒和院子里其他几个看似在忙碌、实则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人,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净房果然比她在家里住的屋子好上太多,虽然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有床有桌,还有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

老胡亲自送来热水和一份还算不错的饭食——一碟酱肉,两个白面馒头,一碗热汤。放下东西,他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口,搓着手,陪着笑脸问:“大人看着面生,是头一回来我们这平安驿吧?不知……在京里哪位大人手下当差?”

来了。沈青瓷心道。她拿起一个馒头,慢条斯理地掰开,并不看老胡,语气平淡,带着点初入官场者特有的、刻意拿捏的疏离:“怎么,驿丞还要盘查青衣司的根底?”

“不敢不敢!”老胡连忙摆手,额角见汗,“小的就是随口一问,随口一问。大人您歇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沈青瓷听着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感觉心跳得像擂鼓。刚才那一下,她是在赌,赌青衣司的凶名,赌这些底层胥吏不敢轻易质疑上官。

她走到桌边,看着那碗热汤里自己模糊的倒影——一个面色疲惫、眉目粗硬的少年。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粗糙的眉毛,又摸了摸剪得参差不齐、如今用帽子勉强压住的短发。

“沈青……”她对着影子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加固一层脆弱的伪装。

她吃得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身体的疲惫和饥饿是真实的,她需要尽快恢复体力。吃完饭,她仔细检查了门闩,又将桌子挪到门后稍稍抵住,这才吹熄了油灯,和衣躺在了床上。

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驿站并不安静,隔壁房间似乎住了商旅,隐约传来算盘珠子的响声和低语;远处马厩里传来几声马匹的响鼻;更远处,似乎还有巡夜人单调的梆子声。

她睡不着。兄长的脸,母亲病弱的咳嗽,王癞子狰狞的嘴脸,驿卒谄媚又怀疑的眼神……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旋转。未来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京城等着她的,是刀山还是火海?她不知道。

正胡思乱想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沉寂。马蹄声在驿站门外停下,紧接着是嘈杂的人声和驿卒慌乱的应对。

沈青瓷瞬间警醒,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赤脚走到窗边,将窗户纸捅开一个小洞,向外望去。

只见院子里火把晃动,进来了五六个人,都穿着寻常的布衣,但个个身形精悍,眼神锐利,带着一股子煞气,绝非普通行商或旅人。为首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面容冷峻,腰间鼓鼓囊囊,似是带着兵器。

老胡和那瘦高个驿卒正点头哈腰地迎上去,态度比对她刚才还要恭敬小心几分。

“几位爷,这么晚了,是打尖还是住店?”老胡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那冷峻汉子没说话,他身后一个脸上带疤的随从粗声道:“少废话!最好的上房,还有吗?”

“有有有!只是……”老胡迟疑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往后院沈青瓷房间的方向瞟了一眼,“只是东边那间最好的,刚住进了一位……一位青衣司的大人。”

“青衣司?”那冷峻汉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锐利的目光也顺着老胡的视线,投向沈青瓷房间的窗户。

沈青瓷在他目光扫过来之前,迅速侧身隐入阴影中,心头一紧。这些人,不像善茬,而且对“青衣司”似乎并无寻常人那样的畏惧。

“哼,青衣司的人,什么时候也走这条线了?”刀疤脸随从冷哼一声,语气颇为不逊。

冷峻汉子摆了摆手,制止了随从,对老胡道:“那就另一间上房。准备热水酒菜,马匹喂上等草料。”他吩咐得简洁干脆,不容置疑。

“是是是,这就安排!”老胡忙不迭地应下,引着这一行人往西边的上房走去。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却仿佛弥漫开来。

沈青瓷回到床上,却再无睡意。这群神秘人是什么来路?他们对青衣司的态度为何如此微妙?是敌是友?还是……冲着她来的?

她不敢深想,只觉得这小小的驿站,瞬间变成了龙潭虎穴。她将兄长那把旧匕首从行囊里摸出来,紧紧握在手中,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后半夜,她几乎是睁着眼睛度过的。隔壁西院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声,听不真切,但能感觉到对方同样警惕,并未完全放松。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驿站里重新响起人声马嘶,西院那伙人似乎早早便起身离开了。沈青瓷听着马蹄声远去,才真正松了口气,感觉握匕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起身,收拾好行囊,打开房门。老胡早已候在门外,脸上堆着比昨天更甚的殷勤笑容。

“大人您起了?热水给您备好了,早饭也得了。您看……是先用饭,还是……”

“备马。”沈青瓷打断他,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更接近她伪装的声音了,“我要赶路。”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那群神秘人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

“备马?”老胡愣了一下,随即为难道,“大人,按规制,您是可以支取驿马的。只是……不巧,昨日几拨公差,把好马都骑走了。眼下马厩里只剩下一匹……嗯,性子有些烈的老马,怕是会耽搁大人的行程。”

沈青瓷目光锐利地看向老胡。是巧合?还是这驿丞见她年轻“根基浅”,有意刁难,或者……是受了昨夜那伙人的暗示?

她不动声色,淡淡道:“无妨,牵来看看。”

到了马厩,果然看见一匹毛色杂乱、瘦骨嶙峋的棕色老马,正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嚼着草料。见有人来,也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

瘦高个驿卒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补充:“大人,这马年纪大了,跑不快,还认生,您可小心着点,别被它撂了蹶子。”

沈青瓷没理他,走到老马身边。她虽不精骑术,但幼时家中尚可时,父亲也曾请人教过她兄妹二人一些基本的马性。她伸出手,并不急着去碰马头,而是先让它嗅了嗅自己的气味,然后轻轻抚摸着它的脖颈。

老马起初有些抗拒,打了个响鼻,但在沈青瓷耐心而温和的抚摸下,渐渐放松下来。

沈青瓷注意到马鞍有些陈旧,但并无问题,倒是马镫的皮带,有一侧的边缘磨损得异常严重,像是被人动过手脚,若骑上去疾驰,极易断裂。

她心里冷笑一声。看来,这驿站里的水,比她想的还要浑。

她直起身,目光冷冷地扫过老胡和那瘦高个驿卒,直看得两人心里发毛。

“这马,我就要它了。”沈青瓷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另外,把马镫的皮带,换成新的。现在,立刻。”

老胡脸色微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沈青瓷往前踏了一步,逼近他,眼神如同她怀中那封文书上的獬豸,冰冷而洞彻人心:“驿丞大人,青衣司的马若在路上出了岔子,惊了上官……你说,这责任,是你担,还是我担?或者……”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西院的方向,“是昨夜那几位‘朋友’担?”

老胡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他没想到这看似年轻的“青衣司大人”,观察竟如此敏锐,心思如此缜密!他再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声道:“大人息怒!息怒!是小的疏忽!这就给您换!换最好的!”

他狠狠瞪了那瘦高个驿卒一眼,喝道:“还不快去!”

新的皮带很快换上。沈青瓷不再多言,利落地翻身上马。那老马果然如驿卒所说,步伐有些迟缓,但走得还算平稳。

她勒住马缰,回头看了一眼平安驿那灰扑扑的招牌,又扫过下面脸色灰败的老胡和驿卒,一抖缰绳。

“驾!”

老马迈开步子,载着这孤身一人的“少年司直”,踏着清晨的薄雾,再次汇入了那条通往京城的、充满未知的官道。

身后,驿丞老胡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喃喃道:“这青衣司……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看着年岁不大,怎地如此……吓人。”

而前方的沈青瓷,握紧了缰绳,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线。

京城,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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