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到了被冷落,被阿拉里克冷落。
一起潜水时,可能是思绪太重导致状态不佳。
一口巨大的海底深渊漩涡,它像是在向我遥遥地张开锋利的锯齿,一股一股的黑影漂流直朝我涌来,擒住我的双腿,把我当做猎物吞吃入腹。
氧气面罩在这时突然裂开缝隙,很快涌入海水,我急促的呛了几口水,盘旋的黑影捂住我的双眼。
阿拉里克搂住我的腰把我从水中捞出来,我此时完全可以说是神志不清了,但我还是清晰的听到阿拉里克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随即一句,“真麻烦。”
我说真的这种感觉不好受,短短二十几天,虽然不足以构建牢固的感情,但我初见阿拉里克的时候就感到由衷的亲切。
患得患失会让我的病情加重,我也不想成为猜忌的疯子,我感谢他的救命恩情。可能是我不安分的眼睛总盯着他看,彻底得到了他的厌烦。来报答他最好的方式,恐怕就是遂了他的愿。远离他,不再打扰。
“谢谢你的帮助,阿拉里克。”
当我下定决心要和阿拉里克划定界限时,也知道了要躲避一个人其实很容易。
不见面,不交谈,我保持礼节,终于管好了自己的眼神。
沉默使他的面容如雕塑般俊美,紧绷的唇线代表缄默,他的容貌日益惊心动魄。
不知道是不是我精神恍惚的原因(这几天症状频发有些严重,我应该再次开始吃药了),他的躯体,他的容貌,甚至于发丝都变得更加完美秾丽。几近超脱常人的想象,他的出现宛若天国神子降临,日光都偏爱地给他笼上光晕,赐予他宝石般的明透。
但船上的其他人并无任何反应,看起来习以为常,似乎认为他本来就是这样。
下午,在我教完迪尔“如临大敌”“如履薄冰”的意思后,终于没忍住问他。
“并没有。阿拉里克,他一直都长那个样子。”
我纠正他应该礼貌点,称呼阿拉里克哥哥,同时不死心地去问了威廉大副,这个老大哥形象的人笑着否定了我的想法。
我发现穆德尔听见我们的谈话时,有意无意地向我们这里瞥过,我以为他是和我有相同的感受。
“没有不同。”他的面容认真,显得说出的话不容反驳。(虽然他好像一直是这个表情)
我沉默地以为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将他的形象美化到神祗的地步。难道我自认为已经安置好的感情其实早就深扎在阿拉里克身边,不可自拔的爱上他了吗?
我对着看似已经是结果的事感到深深的无力。
泄气地回到房间,从鹿皮口袋里取出铜制药瓶。
在航行开始,我就没有服用过。准确的说是在半年前,我的症状削弱到不影响正常生活时,就不再服用了。
给我配药的医生是我母亲的朋友,临出行前,他递给我这个铜盒子,让我一次一粒,不舒服时服用,但因为我的出行突然,所以只有十粒。
我计划着不到真正难捱的时候坚决不浪费,想了想,又放回鹿皮口袋里。
我并不想让自己在这种虚妄的爱情漩涡里浪费精力。我觉得我的意图不应该在此。
这样说是否有些矫情和虚伪,毕竟我在此之前已经表现出不少有关对阿拉里克爱慕到不能自拔的反应。
虽然我也不清楚自己这么狂热的原因,但好处是我不轻易在行为上过度展示感情,在别人眼里我或许并不是很难堪(或许是自我安慰)。
其实,我还期望过这件事出现一点转机,可能是我这个人思虑太重,但阿拉里克的态度不是已经表明一切了吗?我祈求这些让我的心情布满淡淡忧伤的事情离我远一点,还有阿拉里克也离我远一点。
一天早上,哈德船长昨夜值班,所以早餐没有他的身影。
不知道是谁挑起了话题,比安卡一脸揶揄的问我有没有谈过恋爱。
我如实告诉她。但显然,她一个字也不信。
她那双橘汁气泡水颜色的眼睛充满怀疑地看着我,“教授,先不说您的学识和地位,就单凭您的容貌,追求者就不计其数吧。”
我无奈的扶额,语气透露出求饶的意味,“大概我之前沉迷于研究,再加上古板的性格,确实不讨喜。而且只凭模样,我是不过关的。”
比安卡差点尖叫着从椅子上跳起来,“哦,天哪!您说的是什么话,我的耳朵幻听了吗?”她奇怪的向卡兰莎求证,“亲爱的,你听清楚我们教授说的是什么了吗!”
卡兰莎放下茶杯,点点头,“他对自己还没有充分的认知。”
迪尔用力点着他的小脑袋表示赞同(我怀疑他并没有养成了审美观念,只是比较喜欢我,所以同意赞美我的话)。
威廉大副大笑着拍我的肩膀,比安卡接着说,“您的这双充满感情的眼睛,我不信没让敢于为爱沦陷的小年轻们疯狂过。”
我非常想揭过这场由不明原因而发起的罗曼史讨论,因为我确实没谈过恋爱,或许有过几双亮亮的眼睛盯着我,但我从未感受到。
好在比安卡没多久就转战其他人,“威廉老头呢。”
“哎呦,你不知道一直过的像个清教徒,像穆德尔一样。”
比安卡带着鄙夷的看着他,“穆德尔洁身自好我相信,但你的可信度好像有点低了吧。”她伸出手摆摆自己的头发,“说出这种话不会脸红吗。大副先生,我们相识有八个年头了吧,之前那个德国女郎还有联系吗。”
她扬起胜利者的眉毛,“几年前,你站在甲板上,喝醉了酒说要趁夜色为你在法兰西遇见的吉卜赛女郎赋诗一首,我真应该那时候斥巨资买个录像仪回来,好把你这贵人多忘事的毛病治的服服帖帖。”
威廉笑弯了腰,眼角挤出几条深深的皱纹,“我现在老多了,毛丫头,你这嘴,真是和卡兰莎一样毒。”
比安卡洋洋得意似的弯起嘴角,“这可不怪我,卡兰莎话少,我现在是帮她说她想说的话而已。”
“你呢,阿拉里克?”比安卡迟疑了一下,“这么多年,我们似乎还不知道太多关于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