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卿良策 第26章 卫衡厉声问于富，叶端出面交人证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姑娘们入狱吃苦头啊。”

叶端眉毛微挑：“是不能让姑娘们吃苦头。”她沉默片刻，又道，“秦嫂嫂，你吩咐下去，所有医女配合抓捕，不许抵抗，五日之内，若还有未被抓捕的，便去京兆府自首。”

“堂主这……”

“秦嫂嫂莫怕，姑娘们不会受苦的。周誉想要一手遮天，我便让他给咱们女医会也遮一片天。去下命令吧。”

“是。”秦漾便悄悄出了门。

叶端又念着陆兼的幼子被周复用药所控，心中气愤不已。

“师兄，你可记得绝未之毒有解？”

陶之隔鞋揉着脚，道：“应是有解，我也记不清了，毕竟服用绝未之人世间罕有，想着解毒之人更是亘古未有，我对此记的也就不怎么牢固。师父给你的解毒医书，你翻翻看……”

“砰！”院外大门被踹开，叶端飞快起身，闪进里屋里去，轻轻闭了门。

于富将叶端未用完的热水倒回壶中，陶之也欲起身回屋，却一脚踢在凳子腿上，立时疼痛令他扶着桌子，大汗淋漓。

于富一抬头，便颈下一凉，正对上卫衡寒意森森的眸子。

“于掌柜，你与女医会究竟是何关系？”卫衡沉声问道。

于富先是一惊，继而冷静下来，他含笑施礼：“殿下驾临，寒舍蓬荜生辉。殿下问草民与女医会是何关系，哈，那可是渊源颇深。草民曾患病不治，是女医会的医女救了我，事后还分文不取，草民感激不尽，便与恩人时常往来。”

“于掌柜若是敢对本王有半分隐瞒，本王绝不会碍于叶家情面而不杀你，你可知？”

“是，草民不敢隐瞒。”

卫衡唇角一勾，把手中佩刀从于富颈上移开，交给连威，连威便拿过去收回刀鞘。

卫衡坐下，看一眼于富身旁的陶之：“这位是？”

于富便道：“哦，这位是草民的远方表兄。”

“表兄？”卫衡盯着陶之，却见陶之也在盯着自己，神情复杂。

卫衡轻笑一声，陶之莫名：“有何可笑？”

“谎言可笑，不自量力更可笑。”卫衡眸子一厉，“还不报上名来？”

陶之拱一拱手：“在下陶之，是……”他看一眼于富，“他表兄。”

卫衡伸手取只茶杯，指尖迅速觉出杯身温热，他指尖一顿，再吸入的空气中，似乎掺杂着淡淡的药香味。

此药香味与一般草药的清冽不同，此味温和。

他抬眸，在堂屋里缓慢扫视一周，却在紧闭的里屋木门上停住。

他缓缓起身，轻脚走到门前，抬手轻轻用力，便将木门推开。

叶端颔首而立，随着木门从其身前略过，她缓缓抬眸，与门外深邃的眸子四目相对。

卫衡心头轻颤：“叶姑娘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同聊聊？”

叶端施礼：“见过殿下。”便走至堂屋坐下。

卫衡道：“本王今日前来，是想告诫于掌柜，这段时间不可露面。太后已经下令全城搜捕医女，若她们之中有人咬不紧牙关，于掌柜可就危险了。”

“不会的，殿下多虑了。”

叶端不假思索，卫衡眉头忽而蹙起。

“叶姑娘信心何来？”

叶端微微一怔，道：“医女们尽是些吃苦耐劳的姑娘，想必不会轻易松口。”

卫衡看着叶端：“这狱中刑罚可与平日吃的苦头不同……”

于富忙道：“是，草民记住了，这几日绝不出门。”

他为卫衡倒一杯热水：“殿下见谅，草民不知殿下要来，家中未备茶叶。”

卫衡浅笑，端起热水便喝：“无妨。”

他再看一眼叶端：“不知叶姑娘今日在此，所为何事？”

叶端道：“殿下来的正巧，你若不来，今日我也会去找你。”说着，她示意于富，“于掌柜。”

于富便往柴房走去。

“我捉了一人，想来殿下可用。”

于富把陆兼从柴房里带出来，连威瞪大了双眼：“陆校尉。”

卫衡道：“既然叶姑娘能找到陆兼，想必事情也都知道了。周复假借周相与太后之手，暗中操控一切。”

叶端点头：“陆校尉已经承认狱中行刺、强夺清寇皆是他受周复指使所为。臣女正想把他交由殿下。”

卫衡一招手，连威便会意地从于富手中接过陆兼。

他开口欲言，视线却落在叶端身后的陶之身上：“抓捕陆兼，这位表兄也是全力以赴了。”说着，屋内几人齐齐向陶之虚点着地的脚上看去。

叶端忙起身，扶着陶之坐下。她小心脱下陶之的鞋子，伸手在其脚掌、脚腕处按压。

“脱臼了，忍着点儿。”说完，她便手下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骨节归位，陶之伸手试去额上汗珠。

叶端道着：“这几日不宜过多走动。”

陶之看着叶端点点头，轻声道着：“知道了，放心吧。”

天色渐晚，卫衡担心叶端回府遇见禁军不好交代，便决定送她回去。

马车行了不久，便在一处街巷岔口停下，连威从马车上提下陆兼去。

叶端见状，稍稍担忧：“殿下打算如何处治陆校尉？”

“杀了。”卫衡毫不犹豫，面上表情淡淡的，眸子却是清冷。

“杀了？殿下三思。陆校尉虽听命于周复，但若要以周复一人之力拉拢众多官员为其效命，绝非易事，周复背后定另有其人。若要钓出周复身后的大鱼，陆校尉便是绝妙棋子。”

“叶姑娘是认为陆兼可用？”

叶端点点头：“依臣女拙见，以此杀了他倒不如以此相挟。殿下何不利用手中把柄，施恩陆校尉，让他死心塌地为殿下效力？”

卫衡定定地看着叶端，叶端说完，眸子从卫衡的脸上，缓缓移下，微微垂首。

“叶姑娘此言，甚合我意。”说着，卫衡便一弯腰跳下马车。

叶端等在马车里，悄悄掀起帘子，往外探眸，正见卫衡背对着自己，与陆兼交代几句，便放他走了。

卫衡坐进马车，连威便在马车外驾起来。

叶端微抬起眼角，看着卫衡神情自若，撇撇嘴道：“臣女对殿下开诚布公，殿下却以此逗弄臣女，你心里可过意得去？”

“开诚布公？”卫衡悠悠道着，“叶姑娘言不由衷，你心里可过意得去？”

“臣女何时言不由衷？”

卫衡眸子深邃，一直身，便凑近了叶端，紧盯着她的眸子，如饿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令她欲逃不得。

“那叶姑娘便为本王解释解释，你把陆兼交由我处治，究竟何意？陆兼身份特殊，效用良多，叶姑娘抓了他，又能让他心甘情愿说出一切，何不让他为你所用？”

“叶家如今朝不保夕，臣女又能做什么？殿下手段高明，想必陆校尉在殿下手下，方能发挥用处。”叶端努力缩到一旁，又悄悄抬眸观察着卫衡的脸色。

卫衡神色不变，似乎不信她所言，又似乎早已料到她所言。叶端指尖搅着衣袖，脑海里飞速想着，如若卫衡继续追问下去，她该如何作答？

卫衡仿佛一眼看穿叶端心中所想，又或许对此是两人不言自明的默契，他并未追问，而是说起了其他。

“太后今日召见我，说叶家在京中无所依凭，劝我对叶家手下留情。而我却觉得，叶姑娘实非等闲之辈，想必这京中处处都是你的耳目。”

“殿下此言何意？”

“三月前，你从阙州回京那夜，城门如何开的？监门卫的梁行，利刃抵颈也不肯透露一字；卖糖水的于掌柜夫妇，外表平平无奇，却能捉拿武功尚在连威之上的陆兼；还有……值守帅府的禁军校尉。你与连固暗巷交手，禁军校尉却恰好路过，又避重就轻向太后禀报……叶姑娘，如今我愈发地看不透你了。”

叶端咧嘴轻笑：“殿下多虑了，不过是些旧相识见我可怜，并无其他。”

“旧相识？不妨叶姑娘说来听听？”

叶端微微转眸，然后开口道：“与殿下说说倒无妨，不过，一说起来，恐怕一夜都讲不完。”

“那就多说几次。”卫衡语气不容辩驳。

叶端顿了顿，便道：“好吧，既然殿下吩咐了，臣女岂敢抗命？梁校尉是我外祖，辞官回乡路上捡的孤儿。此前未曾告知，是不想因叶家之事牵连到他。”叶端说完，便直愣愣地盯着卫衡。

“就这些？”

叶端点点头：“殿下要我多说几次，今日臣女便说这些。”

卫衡眉头动了动，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位表兄，”卫衡道，“便是陶公的弟子？”

叶端眸子微微睁大：“殿下如何知道？”

“他身上有药草味。”

叶端闻言，抬起衣袖仔细嗅着，接着，她放下胳膊，点点头：“是。”便扭头往马车外望去。

卫衡见她确实不再多言，便倚着马车座椅，闭目养神。

叶端偷偷瞄一眼卫衡，见他放松之状，她心里暗暗生出一个念头：‘若让他今夜失语，我便不必担忧他再追问下去了。’

想着，叶端左手一垂，银针便从袖间滑落，正被叶端两指尖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