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起破晓 第34章 第 34 章

宋和旭一直都是不随便说笑、天塌地陷都与他无关的性子，今日开眼了，第一回见他怕成这样，大爷都不敢上前认人。

宋和旭倒抽一口气，脸上讪讪的，下意识不动声色地往沈芫身后再退一步。

“叔。”本就脸色不好，刚刚情绪激动，举止失仪，偏偏又遇见到了熟人，现在很是难为情，脸都白了。

这大爷是宋和旭父亲的同僚，两人并肩作战，结成深厚的袍泽之情。

他一直待宋和旭如同亲生儿子一样照顾，宋和旭从小到大，能平安成人，他出了不少力，心思费尽。

“哈哈哈，自家人回家了。”他收紧放在宋和旭肩上的手，有些用力，眼中流连着眷恋。

大爷母亲家中虽然有些空荡、陈旧，但被收拾的一尘不染，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悉心料理着。

有两间房，原来是大爷母亲和偶尔回来的大爷住的，现在他们三个人住正好。

大爷打开屋门，迎三位进去，“就是这里，额……”

大爷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刚把这些年轻人迎进来就说这些膈应的话，还是说了，怕他们见怪。

“我老母上个月死了，不过你们不用怕，不是死在这个屋子里的，而且我老母是个和善的，你们放心住下吧。”

他们表示十分感谢，没有表现出害怕和嫌弃，大爷就放心了。

反应最大的是宋和旭，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走到摆着灵牌的堂屋里，“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长跪不起。

沈芫和沈璟钧见状也走过去磕了三响头。

大爷叹口气，提起一直跪着的宋和旭，拿来一个火盆，四人就在堂屋里将纸钱一张张地数清楚，为大爷的母亲烧过去。

“叔，最近霁城有蛮人来捣乱吗？”宋和旭说，今日所见所闻太反常了。

“嗯，本来这段时间蛮人只在黎俪作乱，现在危及霁城了，不知道边防其他三个洲的情况怎么样了？”

“据我所知，另外三个洲也存在异动。”两人目光对上，都知事情不好办。四个洲明明一直好好的，怎么一时间都出现了这个情况。

“长青，我刚刚看你癔症也没见好，所以你别管这事了，我找些人去蛮人那边查探一下。”

“我这个关头来黎俪就是想把这件事解决好，叔，你莫挂念我，我敢来这就是做好准备了。”

宋和旭低下头边说边认真烧纸钱，刻意避开大爷越来越毒辣的目光，像是要把他里里外外都翻出来。

“嘿！你大了，你叔我就管不了你了是吧。”大爷跳脚骂说，“什么不让我挂念，一个没看住，你又魂魄错乱了怎么办！”

“叔，这不是魂魄错乱，要是真是魂魄错乱，我哪里有本事错乱了这么多次还没出什么事。”宋和旭哭笑不得。

“你还说没出什么事，上次别人刀子都戳进你肚子里了，差点就没命了。”

看着宋和旭仍然要一意孤行的样子，大爷站起来指着沈芫道：

“你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就算你不要命，你也得为你媳妇想想吧。”

沈芫愣在边上努力理解他们的刚刚的对话——宋和旭心里有创伤？还没回过神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忙摆手解释：“大爷，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是啊，大爷，他们清清白白的，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沈璟钧半打趣半正经道，眼珠子在宋和旭和沈芫间打转，很是胸有成竹：爹都嘱咐过了，有我在，能让宋大哥拱了我二姐？

大爷朝宋和旭挑眉：你们这关系看着可不一般啊……宋和旭看着大爷无奈笑笑。

大爷不想打扰这三个年轻人休息，聊了一会儿后回了自己家睡觉。

一柄好剑扔向宋和旭，他稳稳接住，不明所以地望着已经起身的沈芫。

“走，陪我去练会儿剑。”沈芫记得在铁骑营找他时，听说过他有夜黑练剑的习惯。

她说的轻快，宋和旭也利索起来出门。

两人挑了一个宽敞的地方，就在屋子后面的一个小土坡上。土坡光秃秃的，月亮明晃晃的，站在土坡上，只能看见月亮和土坡下的几处人家。

对打了几招后，宋和旭就发现她心不在焉的，根本不是想练剑。正好他也没心思练，把剑插在土里，走到土坡高处，也不管脏不脏，直接坐下了，扬起一阵灰尘。

“你干嘛？不练剑了？”沈芫也放下剑，

“不想练了。”

宋和旭看着远处说道：“你坐过来吧。”

沈芫并膝坐在他身边，宋和旭指着前面，侧头看她，“那边是黎俪，在这可以看到，黎俪很大很热闹。”

“确实好大啊。”前面那片地盘灯火格外多，照亮的土地让人看不到尽头。

“我爹娘曾经在哪里生活过，我也在那长大。”他眼里有一汪深潭，聊到此事，泛起涟漪。

“我刚出生时，我娘就背着我跟着我爹行军，一路到了黎俪，路途艰辛，我娘不堪劳累去世了。我爹上战场，将我留在了毡毛帐篷里就没有回来过了。”

“后来还是李将军和我叔把我从帐篷里抱起，将我养大成人。”宋和旭眼里充满感激，闪着亮光。

风吹得有些冷，她往他身边靠得更近了些，莫名觉得，这时他会更冷，更需要温暖，这么想，她也这么做了，把手按在他的手上，交换彼此的温度。

果不其然，他的手凉的很。

宋和旭现在眼中藏着太多故事，沈芫看多一眼就容易沉溺进去。

他尾指挪动，轻触、勾结着沈芫的指尖。

在战火里面生活长大的他，见过太多死伤，做过太多关乎人命的事情，他该做的、不应该做的，都干过。在战场上待了快二十年，他终于有一天烦了厌了疯了，见到血就要吐，看到刀就要怕，看到火就要愣，要是没有仗可以打了该有多好。

要是不用打仗了，他应该会离黎俪远远的，隔三差五的去找李雷喝酒，帮叔翻翻地、种种菜，找个可人的女人相守到老。

想到此处，他把手抽出，放下身侧，藏在了衣袖里面。

战争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