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者的暗器功夫与她在仲伯之间。
她顾不得暴露,袖中钢针向西角房顶甩去。
十枚银色的钢针针尖泛着炫目的蓝色,偷袭之人并未料到有人会对他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躲闪不及,右肩中了两针。
钢针有毒!看着伤口浸出黑血,黑衣人大惊,忍着剧痛,迅速从怀中掏出解毒药吃下。
“都躲进屋子。”王瑾大喊道。
院中众人何曾见过这般景象,早已吓傻,尤其顾昭、崔滢两个闺阁女子,一直以为王瑾柔柔弱弱,完全被王瑾的暗器功夫惊呆。
听到王瑾大喊,众人如梦初醒,趁着黑衣人停手间隙。
“娘……”东儿奔向曾氏,欲将她拉回屋内。
白芨、顾昭、崔滢落后几步。
可没等他们跑近,黑衣人已经调整过来,准备再次出手,王瑾紧紧盯着他,不等他的手扬起,先他一步射出钢针。
黑衣人忍住剧痛抛出一组匕首抵挡,却因肩膀有伤失了准头,左臂又中一针。
王瑾暗暗遗憾,她想先发制人却出手过急,竟没有先行攻击黑衣人扔暗器的右手。
如今黑衣人右肩受伤,虽准头不足,还有出手之力,说到底还是她经验不足。
殊不知,黑衣人明明暗器水准与她差不多,却能成为杀手,过人之处便是,其早已练就双手暗器功夫。
他本打算按照惯用套路先行示弱,让她以为自己右臂受伤,已经不足为惧,再趁她不备打个措手不及。
只是未曾料到,他左手尚未出手便被王瑾打废……。
他心中暗骂,从来未见过有人如此奇葩,明知他是右手暗器,右肩又受伤,还放弃右臂打左臂。
他彻底失去偷袭机会,不敢恋战,转头便跑--现在双手不便,若是不跑,恐怕会丧命于王瑾钢针之下。
王瑾终于卸下一口气,并不去追,她有自知之明,自己那三脚猫功夫装装样子还好,若是御敌……
正在此时,另一黑衣人自屋顶翻身而下,提剑向曾氏刺去。
原来第二个黑衣人一直蛰伏在房顶作为后手,王瑾竟然毫无所觉。
第二人功夫很高!
她背脊发凉,额上出了一层冷汗,院中还有顾昭、崔滢……她不能退缩,稍稍凝神,袖中钢针出手。
不料黑人轻描淡写一个横劈,竟将钢针全部打回,直冲王瑾而来。
所幸她早有预判,侧身躲开。
曾氏将东儿推开,拿起院中条凳向黑衣人打去。
黑衣人冷笑一声,长剑轻轻一挥,条凳被劈成两半。
黑衣人与曾氏在院中追赶。
曾氏好几次差点被黑衣人长剑劈到,凭着本能险险躲过,顺手抄起院中簸箕、木架砸向黑衣人。
“娘,放开我……”东儿哭喊着。
“危险……”顾昭使劲拉住拼命挣扎的东儿。
“大嫂快走……”崔滢喊道,一时乱作一团。
白芨快刀斩乱麻,冲过去将东儿打晕,扛起便走。
曾氏渐渐体力不支,满脸涨红,身上被划了好几条口子,眼看就要支持不住。
王瑾在一旁暗器掠阵,虽对黑衣人毫无威胁,也为曾氏减轻不少压力。
好几次斜刺不中之后,黑衣人渐渐焦急起来,已经不耐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方才有几人跑出了院子,此刻恐怕早有人去找巡逻士兵。
若是再拖下去,京机卫就要赶来,必须速战速决。
有一次,黑衣人挡开王瑾钢针。
他并未继续追赶曾氏,而是剑指给他制造麻烦的王瑾。
若是没有她从旁干扰,他早已得手!
王瑾除了暗器勉强拿得出手,武功实在惨不忍睹,甚至连已经疯癫的曾氏都比不上。
她只见黑衣人挥剑一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泛着寒芒的剑尖已经直取她咽喉,须臾便要命丧剑下。
惊恐之下,她喉中干涩,不自觉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
突然,一把宝剑从她眼前掠过,将黑衣人剑尖打偏。
崔灏及时赶到救了她。
王瑾劫后余生,只觉着整颗心重新从嗓子眼落了回去,拼命呼吸着空气,死亡的恐惧让她眼泪禁不住湿了眼眶。
崔灏左手将她揽入怀中,右手持剑与黑衣人相对而立。
黑衣人看见崔灏瞳孔震动,后退几步,似乎吃了一惊,停下犹豫。
“子川,你到济民堂后院干嘛?”景苑远远看见崔灏越过院墙进入医馆内院,心中纳闷,也跟着崔灏从院墙进入。
黑衣人闻声不再犹豫,飞身跳上房顶逃了。
为防凶手调虎离山,崔灏并未追赶。
景苑与他有着多年默契,来不及吃惊,已经飞掠上房朝黑衣人追去。
王瑾喘了几口气,心情缓和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被崔灏抱在怀中。
她脸一红退了出来,故作镇定唤来济民堂伙计收拾残局。
过了片刻,景苑垂头丧气回来,把人跟丢了:“我跟到玉带桥一带,眼看着就要抓到,那厮拐进一条巷子就不见了。
我怀疑附近有接应,可四周都是民宅,搜也没法搜。”
“玉带桥?”崔灏没有头绪,摇头道。
今日王瑾遇险,下来他定要好好调查一番。
无法与景苑言说的是,崔氏在玉带桥恰好有个暗卫据点,习武之人听力极好,杀手若是在玉带桥消失,倒可以找暗卫询问一二。
发生了这档子事,崔灏无心上差,托景苑为自己向东宫告假,唤来司棋将三人丫鬟叫来,又派人将顾昭、崔滢送回崔府。
顾昭、崔滢两个闺阁女今日受了不少惊吓,幸而未见到王瑾差点命丧黑衣人剑下,否则恐怕会被吓掉三魂六魄。
最令她们惊奇的是王瑾居然会武功,且暗器水平不弱,就连杀手都败在她手下。
顾昭恍然,怪不得那日小巷之中,王瑾看似随意扔个钱包,便将东儿击倒,可笑娘和自己还信了她说的运气好。
今日刺杀之人的目标是曾氏。
曾氏如今疯疯傻傻,问不出过往的恩怨情仇,东儿更是一问三不知。
济民堂住不得了,崔灏又给曾氏另外找了安全住处,安排武师保护。
他能看见曾氏的寿命还剩六十余日,十分好奇曾氏命运走向。
回一木居的路上,崔灏沉着脸一言不发,袖中双手隐隐发抖。
旁人看他一招救下王瑾,有条不紊安排善后。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有多慌乱,若是他不能及时赶到,后果不堪将设想。
只要一想到王瑾可能遭遇不测,他的心就忍不住被攥紧。
王瑾几次想开口道谢,看他脸色不好,只好作罢。
她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处,也不了解崔灏担心,只以为他有其他烦心事,心中暗暗咋舌,看不出来崔二公子还有如此威势。
她贯会装乖,见崔颢心情不好,小媳妇般默默跟他身后,回到一木居,低眉顺眼向崔灏告辞回房。
崔灏不准备放过她,冷着脸道:“杏儿先回去,王瑾跟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王瑾挑眉,跟在崔灏身后进了书房,他这是在生什么气,竟然对她直呼姓名。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崔灏书房,与卧房的物品简单不同,书房中书籍字画数不胜数,却无多余缀饰,偌大的房间中,家俱也仅有书架、几案、木椅和一张矮塌。
崔灏气狠了,进了书房也不说话,仰头背对着她,良久,嘲讽道:“王瑾,你武功很厉害?”
这是,怪自己未曾告知是习武之人?
王瑾了然,点头承认道:“你今日也看见了,就会点暗器,武功稀松平常。”
“知道自己武艺不精还要强出头?”崔灏气得够呛,想要狠狠地教训她。
他这是,在担心自己?
“当时是情势赶人,大嫂、滢滢都在院中,为了不被杀手误伤,我只能出手解决。”
王瑾心虚,故意抬出大嫂、滢滢。
崔灏岂会识不破她的技俩,气急反笑:
“后来呢,大嫂、滢滢都离开了,你为何不走,还差点把自己搭上……”
“我,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曾氏被杀。”
王瑾越说声音越小,
“我承认自己冲动了些,当时我想着尽量拖一拖,说不定京机卫就要来了,没想到杀手会放弃曾氏对付我……”
当时,她并非未想过转头就跑,曾氏还不值得她豁出性命去救。
可她错误估计了黑衣人和自己的实力,心存侥幸,以为至少能拖到京机卫赶来。
终究是她从未有过与高手对敌经验,大意了。
“终于承认是为了救曾氏了。”
崔灏转过身来,面上如寒冰覆盖,神色冷肃,
“你可曾想过,若是今日我没及时赶到,你会怎么样?”
“我……当时也吓坏了。”
谎言被揭穿,王瑾眼睛瞟向别处,低声道。
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崔灏声音软和下来:
“夫人,旁的都不重要,我希望你日后事事以自己为先。
不论是谁,都无法与你相比。
不要再让为夫担心了好吗?”
还有半截他没说出口,若是你有什么意外,我会发疯。
若他继续厉声责备,王瑾尚能从容应对。
可他却突然温言软语……句句都是情真意切的关心,如遥远的冰山初融成触手可及春水,将人浸润。
若不是王瑾清楚知道,他是书中深情男二,爱的人是岳翎,她定会以为他对自己也有些爱意。
这种感觉很危险,她提醒自己。
饶是心里明白,她的脸还是不受控制地刷一下红了,低头道:“我,晓得了,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
她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神色,橙黄灯光下,小巧的耳朵似乎透着害羞的微红。
崔灏被她娇羞的模样蛊惑,伸出手想摸她的脸。
王瑾下意识将脸侧开,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