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话 第4章 第4句

四年后。

昨夜的积雪还没消融，光秃秃的树干上，屋顶上到处白茫茫一片，寒风瑟瑟，行人都不愿意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

乔凌初在房车里等戏。

车上开着热空调，外面呼啸的大风徒劳地拍击着窗户。她身上披了件白色羽绒服，一手揣着暖水袋，一手把剧本举得高高的，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背词。

助理大宝给她泡了杯贝母花茶，自己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刷微博。

宁静且安逸的氛围只维持了几分钟。

“天呐，你看这个！”大宝举着手机叫起来。

乔凌初叹了口气，手一松，剧本径直砸在她精致的脸蛋上，她的声音闷闷地从底下传出来：“又怎么了？”

“闻秋骆回国了！居然这么多人去接机，你看看，这阵仗！”大宝一边吃瓜，一边伸长胳膊把手机举到她眼前。

乔凌初有一瞬的晃神。这四年来，热搜上新闻上杂志上，甚至从她爸妈口中，她无数次看到和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都在讨论这颗电影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仅28岁就凭处女作斩获国内电影最高奖项“青鸟奖最佳导演奖”，新作更是各大奖项提名拿到手软。

乔母说：“哎哟，你小时候老缠着的那个小闻哥哥，现在可了不得啦。”

她装作不在乎，但每一次，这个名字都能在她心里掀起波澜。

“你看，这粉丝疯狂的，现在流量小生的粉丝也不过如此……”大宝给她看那个接机的视频，接机的都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拿着手幅挥着荧光棒，尖叫着喊出他的名字。

乔凌初斜睨着大宝的手机屏幕。在重重包围中，她一眼就认出了闻秋骆，他个子高，在人群中很显眼，一身黑色，没戴墨镜也没戴口罩，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成熟男性的魅力。

“太绝了，这身材。”大宝作势擦鼻血，说：“我最受不了这种英伦风的帅哥了……你怎么了”

乔凌初眨眨眼，“没事，眼睛进东西了。”

乔乔，别等我了。

他是这么说的，好像笃定了她一定会等他。

谁会等他，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乔凌初的人生目标非常简单：做一条咸鱼。可惜，咸鱼不是一天能做成的，为了达成这个宏伟的人生目标，她还是要努力工作几十年。

作为演艺界浩瀚星河的一颗小小尘埃，她努力地演好经纪人乔伊为她接的每一个角色。身为新人，她没有任何选择权。公司让演什么，她就演什么，目前就是去各大热门影视剧演各种小角色混脸熟（男三号的表妹，女二号的管家等等）。公司给什么人设，她就朝什么人设去靠。她甚至觉得很幸运，她的人设是“笨蛋美人”，她都不需要怎么努力。当然，这个人设除了公司和她本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

前不久，“星光娱乐”的一姐金柔解约，其他几个艺人不知怎么的相继爆出丑闻，一个比一个不堪入目……老板程傲如焦头烂额之际，决定力捧新人，乔凌初就幸运地成为了其中之一。

既然决定要捧她，“笨蛋美人”这种草率又不吃香的人设自然被抛弃了，乔伊在开了两次集体会议以后，正式确定乔凌初“外表洋娃娃，内心汉子”的反差萌人设。

乔伊进一步给她解释：“也就是说，别的女演员打不开瓶盖，你轻轻一拧就打开了；别的女演员撒娇公主病，你就不怕脏不怕累，什么都抢着上。”

乔凌初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带着哭腔说：“我想做别的女演员。”

乔伊冷冷地一笑，“乔演员，你的咸鱼日子彻底结束了。”

咸鱼日子的结束伴随着第一个女主角的到来，虽然只是一个小成本的沙雕网剧。

但是，对于乔凌初，这始终是一件里程碑的大事，这意味着她离她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结束回家已经快晚上七点了。

“我回来啦！”乔凌初欢欢喜喜地推开门，一边换鞋一边喊：“外面太冷了……咦，家里有客……”

她先看到门口的鞋，再看到旁边的一堆礼品，接着她抬眼，后半截话就那样僵在舌尖。

一瞬间，她甚至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那个上午还出现在大宝手机视频上的人，就站在客厅的大吊灯下，温暖的柔黄色灯光罩住他高挑修长的身影，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四年时间，对他而言，可能只深邃了他那双深褐色的的黑眸，瘦削了他的脸颊。以前脸上还是肉肉的，现在都尖了，棱角分明。他穿着机场视频上的那身大衣，想从杂志里走出来的气质男模。

他还是和以往一样好看。

闻秋骆看着眼前裹着白色面包服，脸蛋粉嫩得像水蜜桃一样的小姑娘，突然感觉脖子上的围巾紧得让他无法呼吸。

他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乔乔，好久不见。”

他微微一笑，两颊露出深深的酒窝。

多么熟悉的称谓啊，多么……陌生的人。

理智回笼得有点晚，但到底还是回笼了。

乔凌初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冷漠地看着他说：“你在我家干什么？”

“乔乔。”闻秋骆叹了口气，向她走近了几步。

乔凌初瞪着他，像一只随时要炸毛的刺猬，“你干什么？”她恼怒地瞪他，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闻秋骆一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他个子高，乔乔才堪堪到他胸口，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袭上心头。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再见到他会是什么情景。作为专业演员，她甚至还排练过几次，他靠她这么近，她都快晕过去了，却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喜悦。

他喃喃地说：“没什么，只是感觉在做梦……好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闻秋骆近乎贪婪地望着她。她长大了一点，头发长了，柔柔地贴着她的脸颊，白色的羽绒服下是件淡粉色的高领毛衣，脖子又细又长，很有几分女人味。

她的眼眶有些红，胸口微微起伏，无意展露出曼妙的身材，洁白的贝齿咬着嘴唇倔强地盯着他。

不应该这样，这不是最合适的场景，不是最合适的时机。但是这一瞬间，闻秋骆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她刚刚从外面回来，脸颊还是冰冷的，却瞬间暖化了他的心。

他不受控地，微微低下头，朝她涂着亮晶晶唇蜜的唇瓣吻去。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橘子香味……

“啪！”

一切绮丽的幻想都在刹那间粉碎。

乔凌初感觉自己的手掌都震麻了，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眼泪控制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她努力眨眼，不肯让泪水落下。

闻秋骆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他刚刚真的昏了头了，还没有求得她的原谅，竟然就想吻她。

他实在是，太想她了。

“乔乔，回来啦！”里面乔母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在里面喊她。

“快来帮忙，没看见你小闻哥哥来了吗？”

“哦！我看见了！”乔凌初冷冷地看着闻秋骆，大声地对乔母说：“小闻哥哥说他临时有事，不能留下吃晚饭了！”

“啊？不吃晚饭了吗？这些菜还都是他买的！”

“对，他说临时有急事，来不及跟你告别了，得先走了。”乔凌初说着，面无表情地推开门。

闻秋骆无奈地走出门外，说：“乔乔……我知道你……”

“我什么都不想听。”乔凌初重重地在他面前关上了门。

吃饭时，乔母还在不停感叹：“小闻这孩子真不错，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现在成大导演了，还没有忘记我们，又是送礼物，又是买菜的。你看看，都是你喜欢吃的。”

乔凌初嘴巴里香喷喷的可乐鸡翅顿时没了滋味。

乔父也插嘴说：“是啊，这孩子也是命苦，本来就只有一个爷爷，现在爷爷也过世了……”

乔凌初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闻爷爷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不久。小闻跟我说了，他是在英国把一切都安顿好了才回来的。”

“乔乔，慢点跑，你爸爸看见又要打你屁股了！”

“爷爷要帮我保密哦！”

“好，那你亲爷爷一下，爷爷就帮你保密。”

“吧唧！”

……

“爷爷，我把给小闻哥哥的礼物藏在这个架子后面，爷爷要帮我保密哦！”

闻爷爷慈爱地把她抱到膝盖上，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老规矩。”

“吧唧！”

……

十五岁的乔乔把脸埋在枕头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爷爷，小闻哥哥不要我了……他有女朋友了……”

“别哭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好，等他回来，爷爷好好教训教训他。反正爷爷只认乔乔一个孙媳妇。”

“呜呜呜……爷爷最好了！”

……

乔凌初这晚上怎么都睡不着。

她想起很多事，小时候的事。有些想着想着笑了起来，笑自己当时的天真和胡闹，这时突然想到闻爷爷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人为她保守她那些不值一提的小秘密了，眼泪又沾湿了枕头。

他一定也很难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宝：（眼中冒爱心泡泡）他好帅！！！

乔乔：帅个——乒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