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第二天,那齐娅推开门,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牡丹早就开了,花瓣昨夜被雨打得七零八落。
堂屋的门开着,这代表他又出远门去了,那齐娅走进去,桌上用茶杯压着一张纸:“等我回来,给你买糖吃。”
那齐娅将纸收起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又是这一句。”
她走进花圃蹲下来,一瓣一瓣地将它们归拢。
“我不爱吃糖。”他第三次买糖的时候那齐娅就这样说了。
那天他打猎来的兽皮没有卖出去,回来都已经半夜了,疲惫的眼睛下堆着笑容,听到她的话,他说:“等我再攒点钱,春暖花开了,带你去南方,江南,苏杭,去看西湖,再去灵隐寺拜一拜,让佛祖保佑我们,安稳一生。”
到如今已经春暖花开两次了,他还是没有去成。
“真是奇怪,甚至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那齐娅喃喃自语,掌心托着一朵小花,雨滴尚在,阳光下折射出很亮的彩光。
“为什么非要去南方呢?山高路远,我最怕奔波。”
“因为你没见过,所以你总盯着一处风景,它生机勃勃你心里欢喜,它萧瑟凋零你就黯然神伤,可是,当你知道的风景多了,这里不好看了,你就换一个地方。”
这一次他出去的时间,已经超过过去最长的一次了,半个月他没回来,二十天他也没回来。
直到每每在夜里被噩梦惊醒,醒来后心跳如擂鼓,那齐娅才明白一些事情,比如,他所给带她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好在一个月的时候,他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同样是晚上,同样下了很大的雨。
他脚步虚浮,他说他很累,就要睡了,说着已经俯在了桌上,那齐娅替他脱鞋,帮他换湿掉的衣服,手伸过去,沾了满手的血水。
一瞬间鼻子就酸了,那齐娅原地无措地哭起来。
“哭什么?”他抬手点了下她的额头,展开手掌,掌心躺着一颗珍珠,“你说你不喜欢糖,我都给你带珍珠了,你还哭什么?”
随后,手垂了下去,人也已经晕厥。
外面的雨很大,风吹灭了蜡烛,那齐娅顾不上擦鼻涕眼泪,赶紧关上门,重新点燃了蜡烛,将人拖到床上,他后背约莫四寸的一道口子,皮肉翻出。
那齐娅不知道这一夜她是怎么过来的,不敢合眼地等天明,她从来不知道黎明这么难等,夜这么长。
后半夜眼见他有出气无进气,那齐娅拿着找到的桑白皮线,终于下定决心一点一点帮他缝合了伤口,再上上药,然后就是等。
等天稍微亮一些,等过了宵禁立马跑出去找大夫,好在大夫诊断过后,给了好的结论,他也在第二天下午醒了过来。
舒尔哈齐睁眼就看到那齐娅用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双眼盯着自己,一瞬间他就被逗笑了,也是一瞬间后背的疼痛让他头晕眼花,耳鸣不已。
“是你!”
“我?”舒尔哈齐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了?”
“还在伪装,怪不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听她这语气,再看她的神色,舒尔哈齐摸了把脸,果然,面具不见了。
“因为你就是上次将我掳走的贼人!”
“那齐娅!我从来没有……”
“你为什么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伤害过你,不是吗!”
“够了!”
看着那齐娅猛然起身,舒尔哈齐一时语塞,“那齐娅,你难道……”
“你到底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从何说起,便是平常她问起他也不知怎么说,更何况现在他的身体极度虚弱,脑子里一团浆糊。
所以舒尔哈齐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句来。
“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时辰,也许两个时辰,舒尔哈齐才说出了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