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简寻走了进来。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她的手中没有拿笔录本,只有一张薄薄的A4纸。简寻径直走到明茂学面前,将那张纸平摊在桌面上。
文字映入眼帘的一瞬间,明茂学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干了般——纸张的最后一行黑字,被刻意加粗,分明的写着:“成分完全一致,认定为同一来源。”
一张轻飘飘的纸,却如同最终的审判,无声却重若千钧。
明茂学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先前无坚不摧的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的土崩瓦解。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股极端的情绪如同火山喷发般从明茂学体内涌出。
“是她的错!都是梁白那个贱人的错!”明茂学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脖颈上青筋暴起,对着简寻和冬东嘶吼,“是她先背叛我的!她该死!!”
吼声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回荡着,充满了扭曲的怨恨。大概过了半分钟,明茂学才停住了无处发泄的咆哮。
简寻皱了皱眉,她没想到明茂学失控后改变如此巨大。
明茂学此时此刻正大口的喘着气,呼吸急促,瞳孔不规则地收缩放大。突然,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的说道: “对!警察同志,我是正当防卫!是她先要杀我的!我没办法,我才……我才失手……”
夏日的池塘边往往会立着一块“水深危险,禁止下水的牌子”,可总是有人为了逞一时之快不顾危险下水游泳,或许是信任自己的水性,认为自己不会溺水,可世间的不定因素太多。
往往认定自己水性越好的人在快溺水时总会不甘心的拼命挣扎,可越用力挣扎,力气则会消耗的越快。
即便明茂学此时此刻看起来就像是这类人。简寻还是决定对其说的话进行正常讯问。
可还没等简寻说话,明茂学又咬牙切齿的说道:“我那么爱她,她呢?”
“她早就和那个江长亭勾搭上了!我亲眼看到的!”
说到这里,明茂学的眼角逐渐发红,甚至有些湿润。
每当梁白忽视后面站在阴影里的他,进入校医室后,明茂学就会想到两人有说有笑的场景,甚至……嘲笑他。
“他们都在笑话我,把我当傻子!”
另一边,在办公室里加班的江长亭正端起一杯咖啡准备喝,突然感到鼻尖有一阵强烈的冲动感——紧接着她连打两个喷嚏。
“……”江长亭有些无语。
“一个喷嚏是有人想我,那两个喷嚏应该是有两个人想我了。”对自己这样肯定过后,江长亭又重新投入工作之中。
门外的乌治听到喷嚏声后露出担心的神色。
“都说天气转阴让小姐多穿一点了……”
……
简寻与冬东对视一眼,沉默良久。
此时此刻的明茂学像换了一个人般,简寻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许多胸有成竹的犯人也是在看到警方出示关键证据时情绪崩溃,性格转变。
接着,明茂学描述了案发当晚的情景,版本却截然不同。
“那天晚上,我只是想和她谈谈。”明茂学的表情变突然变得无比狰狞,“可她呢?她嘲笑我,说我一无是处,我气不过,拉住了她……我只是想让她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我就拉了她一下,她突然就像疯了一样,用力把我推开,我的头差点撞到,她又立马朝我走过来,她是真的要杀了我!我当时害怕极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说她要杀你?”简寻冷不丁打断了他。
“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她会怎么杀了你?”
“还是说,她能摆脱你束缚她的绳子,把你推倒?”说到这,简寻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她一想到梁白死的时候头上遭到多次打击,她就满心不舒服。
一个人是有多恨另一个人才会下手这么重,恐怕梁白也想不到对她这样的是她的男朋友吧。
明茂学愣住了,眼神涣散了一瞬后更加激动的说:
“我……我记不清了!当时太乱了!反正她就是想要我的命!”
“哦对了,现场不是有把伞吗,她不是手无寸铁,她还拿了把金属伞!”
“你说什么?”冬东一声大吼,吓的明茂学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明茂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现场有把伞的。”简寻冷冷的看向明茂学,此刻的他双手握拳,额头上尽是汗。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梁白要伤害你,你为什么在作案后,要将嫌疑引向江长亭?你故意在现场留下指向他的模糊线索,是为什么?”简寻补充道。
“大暴雨冲去了血迹,却没有冲去这么明显的指纹痕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明茂学最敏感的神经。
他沉默了半晌,再抬起头时,眼睛里是彻底不加掩饰的恶毒和嫉妒。
他最开始也没有嫁祸给江长亭的想法,可是既然他三番五次的无视他的存在,那么他就会给无视他的人一点教训。
“为什么?哈哈……”他突然发出低沉的笑声,“当然是因为她!一切都是因为江长亭!”
他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简寻,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如果没有她,梁白怎么会变心?怎么会看不起我?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她凭什么?!我要他身败名裂!我要他替我背这个黑锅!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毁掉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此时此刻,明茂学的嘴唇因过度激动不停的抖动着。
极致的占有欲、扭曲的嫉妒心,甚至还有膨胀的报复欲,最终交织促成了这桩罪行以及卑劣的嫁祸手段。
他不仅夺走了梁白的生命,还企图将一个无辜者拖入地狱。
审讯室内陷入了沉寂,只剩下明茂学粗重的喘息声。真相已然大白,它并非一时冲动的过失,而是一场源于偏执的妄想,并经过精心掩饰和恶毒嫁祸的谋杀。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梁白每次有空就会去医务室。”简寻突然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去见那个江医生吗。”明茂学恶狠狠的说道。
“我们在她宿舍里发现了一本日历,在8月25日这天画了一个圈写了你的名字。”简寻缓缓说道。
日历旁边有一张便利贴,上面写了一句话。
“还有七天,加油打工。”
上面的落款日期是梁白死去的那天。
明茂学突然愣住,握紧了双拳。
“不可能……不可能,她明明不喜欢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明茂学突然大笑起来,双眼却泛着泪光。
“你骗我对不对,骗我对不对。”简寻摇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审讯已经结束了。
在简寻起身准备出门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了带有哭腔的声音。
“‘江长亭’的指纹不是我弄来的。”
冬东震惊的看向明茂学。简寻回头,两人直盯着眼前紧握双拳的男人。
“有个个子很高的女生把她的指纹样本给了我,告诉我我可以报仇了。”明茂学补充道。
“她在哪里把东西给了你。”简寻冷冷的问道。
“在A大后门没摄像头的小巷子里,她全身上下都穿的黑色衣服,还带了口罩,把自己遮住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生?”
“她说话是女生声音,还是长头发。”
“你们有过交流?”简寻皱了皱眉。
“是她告诉我要多留意江长亭和梁白,还告诉我女生之间也可以谈恋爱的事情。”
明茂学的话让审讯室内的空气骤然凝固。冬东下意识地前倾了身体,简寻则盯着明茂学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
明茂学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地滑落。
“那个女的……她说她叫‘x’,说能帮我。她说江长亭和梁白的关系不简单,说梁白去医务室不光是看病……还说,如果我想要报复,她可以给我提供‘工具’。”
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那次在后门小巷子里的会面。
那是在案发前两个月,他当时正和梁白因为恋爱关系吵架而郁郁寡欢。梁白想要和明茂学公开这段恋情,可明茂学害怕别人知道了告诉自家人后自己被打。
毕竟自己家的家规是男孩必须要读完大学才允许谈恋爱。
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后,梁白气不打一处来,对自己吼了几句,提了分手后就离开了。
他原本也打算离开,可是有一个全身黑衣、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高挑女人突然拦住了他。
“她告诉我梁白跟我说没空的时候都去找了江长亭。”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跟踪梁白。”明茂学说。
“我发现她每天都要去医务室找‘江长亭’,我便信了那个女人的话,越来越恨她们。”
“大概是案发前一个月,我又去了那个巷子,又遇到了她,她说,‘既然她让你这么痛苦,为什么不让她也尝尝背叛的滋味?让那个道貌岸然的医生替你承担一切,不是更完美吗?’……我当时,我当时鬼迷心窍了……”
明茂学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给了我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一张沾有指纹的透明胶带,她说那是从江长亭杯子上取下来的,足够清晰……还告诉我,怎么把指纹留在伞上而不显得突兀。”
简寻的眉头紧锁。一个新的谜团浮出水面。这个神秘的“x”是谁?她为何要处心积虑地教唆明茂学犯罪,并嫁祸给江长亭?她对江长亭有私人恩怨,还是另有所图?她选择明茂学,是因为看中了他的偏执和容易被利用,还是早有预谋?
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医务室里的一直是江长尹,那她是从哪里得到江长亭的指纹的。
“她有没有提到任何关于她自己的信息?年龄,口音。”简寻追问。
明茂学努力回忆,最终沮丧地摇头:“没有……她包裹得太严实了,声音听起来有点刻意,说不出的怪。她也只出现那两次,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联系用的也是一次性的匿名电话卡,打完就失效了。”
线索似乎在这里中断了。
简寻深吸一口气,对冬东使了个眼色。冬东会意,开始整理笔录,准备将明茂学正式收押,同时,关于“x”的调查必须立刻展开。
此时此刻的明茂学双手握紧拳头,脸色如同上了漆一样白。
“现在想来,当时她朝我扑过来可能是想看看我的头有没有受伤吧。”明茂学苦笑道。
回应他的只有永远的沉默。
走出审讯室,简寻感到一阵沉重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紧迫感。梁白的案件看似告破,真凶落网,但背后隐藏的“x”却更加令人不安。那个给明茂学提供指纹的“x”,她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帮明茂学报复那么简单。她针对江长亭的意图过于明显。
窗外,天色依旧阴沉。简寻知道,抓住明茂学只是一个开始。那个如同幽灵般的“x”,才是真正需要揪出来的对手。
一场暴雨冲刷掉了表面的痕迹,却让深埋的淤泥暴露了出来。现在,他们必须在这片淤泥中,找到那个“x”留下的,真正的脚印。
故事,还远没有结束。
太好了第一个案件时隔一年半终于写完了,虽然写的是一坨但是好歹写完了,这是我第一次写小说,bug很多,也是想到哪里写哪里我开始还以为写小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写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脑海里想的想要用词语精确的表达出来还是有点难的,感谢看到这里的观众,看到这里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最大的包容[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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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