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效应 第2章 02

02

工作第一天，倪听基本上都是在了解最近的案情。她埋首在文件里，直到将手头的案件脉络都理清楚了，窗外的天色早已暗透，这才拎起包下班。

八点多钟，回出租房必经的美食街早已人满为患，喧嚣鼎沸。

倪听漫无目的地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耳边是此起彼伏、极具穿透力的叫卖声，鼻尖则被五花八门的食物香气轮番轰炸。

她最终在一家卖卷饼的小摊旁停下脚步，“阿姨，来一份儿鸡柳卷饼。”

摊主利落地将鸡柳滑入油锅，滋啦声中夹杂着热情的回应：“好嘞，八块。

倪听从兜里摸出十块钱递上去。

等待的间隙，她顺手打开手机，一条来自龙梨的最新消息弹了出来：［听听，下班了吗？你家里什么的都给你弄好了，我先回老家了，改天再来看你。］

目光在屏幕上停留片刻，倪听回了简短的“好”字，便按熄了屏幕。

摊主将打包好的卷饼递了过来，“姑娘好了，趁热吃。”

“谢谢。”

倪听接过还有些烫手的卷饼，咬了一小口，边嚼边朝着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走去。

餐厅里于骁斜靠在临窗的座位上，姿态放松，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窗外的车水马龙，最终，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牵引，定在了公交站台下一个独自坐着的身影上。

她在公共长椅上，小口咬着手里的卷饼，目光却没什么焦点地直视前方，完全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难得请你出来吃一次饭。”餐桌对面坐着的男人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于骁自然地收回目光，淡淡“嗯”一声，算是回应，吝啬得多说一个字。

这个男人是他母亲的男朋友李屹臻，比他大七岁，于骁一直都不怎么待见他，今天肯出来，纯粹是看在母亲再三说和的情面上。

李屹臻似乎想找点话题，又问：“你们最近忙什么案子呢？”

于骁瞥他一眼，语气没什么波澜：“能跟你说？”

“也是。”李屹臻笑了笑，没再追问。

于骁彻底没了坐下去的兴致，拿起手机起身就往餐厅外走。

李屹臻在他身后问：“去哪儿？”

于骁头也没回，只丢下三个字：“你管我？”

公交站台下，倪听吃完最后一口卷饼，拍了拍手，左顾右盼地张望着公交车来的方向。

“姑娘，姑娘。”一位身着花色上衣的中年女人凑近些，面带些许局促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倪听的肩膀。

倪听下意识站了起来。

女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是来这旅游的，不小心把钱包丢了，这都饿了快两天了……你能不能行行好，给我买点吃的？”

“行。”倪听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她指了指马路对面，“那边有家饭店，我扶您过去吧？”

“哎呦，那边儿的饭店多贵啊，太浪费钱了。”女人赶忙拦住她，转而指向不远处一个巷口，“就去那家面馆吧，我看着那家便宜，能填饱肚子就行。”

倪听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面馆深藏在巷中，只能隐约看见一块透着微光的门匾。她心里咯噔一下，职业本能让她瞬间警觉起来。

她不动声色，故意试探道：“阿姨，要不我直接给您钱，您自己去吃，想吃什么也方便？”

女人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摆摆手：“……我大字不识一个，钱也不识数，怕老板骗我，也怕浪费了你的好心。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我再看看能不能找其他人帮帮忙。”说着作势要转身。

“没事，我陪您去吧。”倪听叫住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手下却顺势摸出手机，凭借肌肉记忆飞快地编辑信息，向队里那串熟悉的号码上报情况和位置。

边上的女人似乎有些警觉，侧过头问她：“姑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手机一直响，这么忙啊？”

“嗷，我是做销售的，卖车的。”出于警察的敏捷，倪听灵机一动，语气自然地接话，“这不，刚刚客户约了明天看车提车，正确认细节呢。”

“销售好，挣钱多哈。”女人笑着附和，眼神却往巷子深处瞟去。

巷子很窄，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潮湿的、混合着泥土和什么东西腐烂的难闻气味就越发浓重。周遭的喧嚣像被迅速抽离，只剩下两人鞋子踩在湿滑地面上的空洞回响。

面馆的门虚掩着半扇，暖黄色的灯光从里面渗出来，在昏暗的街道上投下一小片昏沉的光晕。

收银台后坐着的男人耷拉着眼皮，手里捏着把瓜子，有意无意地朝门外瞥。

这店开得偏僻，明明是该热闹的饭点，里头却只零零散散坐了两三个客人——两男一女，都低着头，碗里的热气模糊了他们的表情。

“这妞儿不错，看着挺水灵。”角落里一个瘦高个低声对同伴说。

“小声点，别吓跑了。”同伴瞪了他一眼。

倪听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推门进去。

她的余光捕捉到几道视线，像豺狼盯上猎物般黏在她身上。可当她转头去看时，那几人又迅速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面，只剩下吸溜面条的细微声响。

“你好，来份牛肉面。”倪听走到前台，对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说道。

男人不紧不慢地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干净，眼神朝周围轻飘飘地一使：“听见没？来客人了，好好招待。”

下一秒，倪听只觉得肩膀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又沉又痛，像是被粗壮的树根抡了一下，撞得她控制不住地向前趔趄。

这群人貌似警匪片看多了，真以为这样就能把人砸晕。

还好倪听早有防备。

她强忍着肩上的钝痛，迅速从兜里掏出防狼喷雾，对准面前的男人就是一喷。

她身手利落，侧身躲开另一只抓来的手，转身的瞬间，抬腿精准地踢向企图围上来的男人的裆部，顺势又将喷雾朝他们眼睛扫去。

“他妈的！这娘们会功夫！”有人惊呼。

“废什么话，一起上！按住她！把她的嘴堵上！”满脸横肉的男人怒吼，自己却因为眼睛火辣辣的疼而暂时失去了方向。

一时间，惨叫声和怒骂声炸开了面馆里虚假的平静。

先前带她来的中年女人和店里那个女客人也扑了上来，那个被称为“三姐”的女人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可怜相，只剩下狠厉：“抓住她！别让她坏了事！”

倪听反应极快，一个翻身越过旁边的桌子，一脚将桌子踹向那两个女人。趁着她们倒地痛呼的空当，她迅速踩上桌面，冲向门口，用力一拉，门纹丝不动，早已锁死了。

“妈的，贱人，还真有两下子。”那满脸横肉的男人胡乱擦着脸上的辣椒水，眼睛通红地骂道：“我看你现在还往哪儿跑！”

“大哥，这妞儿够辣，能卖个好价钱。”旁边一个矮个子猥琐地笑着。

几个人很快重整旗鼓，再次逼了上来，有人手里甚至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子。

“把刀收着点！别弄花了脸，不值钱了！”横肉男人喝道。

倪听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目光扫过围上来的几人，“你们抓了我有什么好处？”

“少他妈废话，等把你卖到山里，你就知道了。”男人不耐烦地吼道，他朝旁边人使了个眼色：“老五，猴子，从两边上，给我抓住这个婊子！今晚就给她送走！”

就在几人同时扑上的前一秒，倪听猛地抓过墙角的拖把用力扔向他们脸上，又迅速扯过旁边的板凳狠狠砸过去，但对方人多势众，眼看就要抓住她。

这时，“哗啦！”后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巨响。

于骁从后厨冲了过来，没有任何犹豫，一个箭步上前扣住最近那个持刀歹徒的手腕，反手一拧，夺过刀具的瞬间肘击对方下颌。

紧接着侧身闪过另一人的扑击，抓住对方衣领借力往前一带，膝盖狠狠顶上腹部，动作干净利落。

趁着那几人被打懵的间隙，倪听一个灵敏的侧身，从人缝中滑了出去，迅速躲到了于骁身后，胸口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着。

“没事吧？”于骁侧头快速问了一句，目光仍警惕地盯着前方。

倪听喘着气，抬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吐一个字：“没。”

“他妈的，又来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儿！”横肉男人彻底被激怒了，面目狰狞，“来得正好，泡酒的东西有了！”

他抄起旁边的凳子腿，“一起上，废了他！”

“大哥，是警察！”有人认出了于骁的身份，声音开始发抖。

“怕什么！他们就两个人！”横肉男人吼道。

“江州市公安局打拐办于骁。”于骁亮出证件，声音冷峻，“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他话音未落，后厨连通前厅的门帘被猛地掀开，全副武装的黑衣警察一个接一个地鱼贯而入。

几乎在同一时间，面馆紧闭的大门也伴随着一声巨响，被从外面猛地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