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指尖按压在她的梨涡上,从前她总是散漫又恶劣,笑起来时梨涡浅浅,一晃多年,他依旧记得她那双亮澄澄的眼睛。
林羽晚双眸微眯,眸光黯淡,长指掐住云迟意的雪白脖颈。
云迟意闷声咳嗽,蓦然睁开眼眸,林羽晚神色淡淡地松了手。
再次见到这张脸,云迟意失神地看着他,从前就长得好看,眉眼都张开了更是俊逸非凡。
林羽晚垂下眼眸,启唇:“师姐,你醒了?”
云迟意眨了眨眼睛,轻声地呢喃他的名字:“林羽晚,怎么是你。”
她一眼便认出他了,林羽晚长指捧着她的脸,温热的肌肤染红了他的眼:“对啊,我还活着。”
在他设想的千万次见面里,她此刻应该是惊惧,蜷缩着后退躲开他的触碰才对,可云迟意半撑着身体,学着他的动作,带着凉意的手贴住他的耳侧,因为双手被束缚着,她的活动有些受限。
“你长大了。”她的嗓音低哑。
林羽晚瞳孔本能地一缩,愣神的功夫,云迟意用手背拍拍他的脸:“还不给我解开?”
话音未落,手腕上的缚仙绳陡然收紧,云迟意躬身倒在床上,她眼眸微动,看着上等的缚仙绳突兀笑了笑:“舍得用好东西捆我。”
戴着羽鳞镯的手握上那只曾经弃他而去的手,以十指相扣的姿势缠在一起,林羽晚靠着床头,问:“师姐,没别的想说的?”
云迟意青丝凌乱地躺着,双眸冷淡,眉宇含着疏离的冷霜,朱唇轻动:“遗言吗?”
她坦然地望着床幔:“没什么好说的,我说是为了你好又不信,说了白白浪费口舌。”
二人僵持着,屋外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吸引了云迟意的注意,她微微蹙眉,少许时间,急切的少年音伴着拍门声响起。
“师姐!”
“师姐,你没事吧!”
林羽晚面露疑惑,稍稍侧头看着门外:“师姐?”他不是在唤云迟意,而是在确认这个称呼。
云迟意抬头:“我……”
林羽晚察觉,长指和掌心盖住她的口鼻,压回她要说的话,云迟意诧异抬眸,林羽晚面无波澜,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动不动。
万顷云听说云迟意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回来了,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拍门:“师姐,你在里面吗?”
“他是谁?”林羽晚音色清越。
云迟意没回答,抬脚踹上他的胸口,把人踹到地上,她从床上滑下来,伸出双手:“解开。”
林羽晚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云迟意这才惊觉他不仅相貌长开了,个子也比她高出不少,一看就不好欺负了。
“可以啊,师姐答应我一个条件。”
云迟意不假思索:“好。”
林羽晚抿唇:“我还没说是什么。”
云迟意说:“晚晚,比起以后的事,眼前下的危机才最紧要。”
又听到这个称呼,林羽晚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在云迟意以为他要反悔的下一刹那,他打了个响指,缚仙绳应声松开。
云迟意快步去开门,反手要把林羽晚关里面,林羽晚一只手抵住门,从她身后探出身。
人一出来,眼泪横流的万顷云哭声停住:“师姐,我听说你浑身是血。”
他拉着云迟意翻来覆去地看,确定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伤痕:“还好还好,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师尊肯定不会轻饶我。”
云迟意把手抽回来,说:“你果然自私,只顾着自己会不会挨骂。”
万顷云双手不停地擦泪,委屈地说:“不止骂,还会挨打的。”
他抹完眼泪看到云迟意身后一言不发站着的清俊男子,脱口就问:“师姐,这位道友是?”
林羽晚视线凝视着云迟意的侧脸,想看看她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云迟意声音轻轻的:“旧识。”
一场师姐弟情谊在她嘴里轻飘飘化成这两个字,林羽晚眼帘抬都没抬,将双手背在身后。
他面前的云迟意忽然身子一斜,一手撑住栏杆,她手腕上再次闪现妖异的咒语,先前不曾在意,此刻顿时明白都是林羽晚在捣鬼。
云迟意见万顷云想扶她,挥手挡开:“无妨,你下去要两间房,今夜我们在此休息。”
万顷云从她这里拿了银两,忙不迭地跑下楼,夜里奔波找云迟意他又饿了,等会儿他还要吃一碗面。
客栈过道只剩下二人,云迟意转过身,举起手腕平静质问:“这是何物?”
“师姐说的我不懂。”林羽晚坦然的下楼样子仿佛罪魁祸首不是他。
云迟意视线跟随,这么晚了,他出门去哪儿?
她被折腾乏了,懒得跟去。
次日一早,无人坐在一起吃早点,也都是万顷云和司轻芜在动筷子,一旁几人端坐着抿了几口茶。
万顷云嘴里含着半个包子,忙前忙后为云迟意添茶倒水,一口一个师姐喊的亲切,为了不被云迟意撇下,再苦再累都值得。
司家兄妹看呆眼,司蓝卷端着茶盏感慨:“清溟宗不似我沧风,当真是同门友爱,让人歆羡啊。”
司轻芜说:“你要是羡慕得紧,你收拾东西去拜师啊。”
司蓝卷曲起手指敲她额头:“死丫头。”
“师姐,你尝尝这个。”
这次给云迟意夹菜的却不是万顷云了,一时间,桌上四个人都看着林羽晚。
万顷云忍不了一丝困惑,直接开口问:“林道友,你为何这么称呼我师姐啊?”
谁都没回应,万顷云自顾自地说:“师姐不喜欢吃这个。”
林羽晚放下筷子,隔着桌子,上身稍微往前倾:“师姐的口味何时变了这么多。”
云迟意被他们两个闹得脑袋疼,食之无味地放下碗筷:“师弟,吃好了就走吧。”
林羽晚和万顷云同时要起身,林羽晚后知后觉她叫的是谁,似笑非笑地坐回位置上,徐徐抬眼望向云迟意:“师姐此番也是去踏星宴吧,我们同路,正好一同前行。”
司轻芜附和:“好啊,清溟与沧风向来交好,相遇即是缘,五个人热热闹闹的还可以互相帮衬。”
云迟意没有拒绝,既然已经找到林羽晚,自然是不能再轻易分开了。
“先去长林海猎妖。”
五人决定不御剑,在镇上租了一辆马车和几匹马,沿路斩妖除魔。
走过两个村子,皆是相安无事。
路过一处破庙,几人找不到落脚点暂时歇下。
万顷云和司轻芜出去拾柴,司蓝卷查探庙内情况,云迟意提剑去周遭看看是否有妖邪活动的踪迹,而林羽晚本该往另一个方向,这会儿一声不响跟在云迟意身后。
云迟意回头就见他亦步亦趋。
“你那边看完了?”
林羽晚逼近:“师姐一路上很少说话,一直在找大妖,师姐也有一颗为三界除害的心吗?”
他哂笑:“我倒好奇清溟宗是如何教养弟子的,师姐都修上无情道,一心只想匡扶正道了,也算是人间趣事。”
言外之意还把云迟意骂了一通,云迟意修习无情道完全是意外,梧思说她灵脉受阻,但心境通明,可试一试撞撞运气,不然只有短短数年寿命了。
至于寻大妖,云迟意直言不讳:“你知道除了枯藤,妖力也可压制蛊毒吗,林羽晚,我做这一切的首要目的都是想活着。”
那晚她抢走所有的枯藤,蛊虫发作之时,他疼的三魂六魄都像被碾碎了,机缘巧合之下,林羽晚也发现了妖丹也是异味良药。
现在的云迟意是清溟大长老的得意弟子,人间风光霁月,背后却要靠妖丹续命。
林羽晚不指望她和盘托出,结果她毫不掩饰都说了。
云迟意又说:“少说我了,林羽晚,你不也成了玉树临风的师兄,谁还会想起澄明的小师弟呢。”
林羽晚脸色随之一沉,丢下一句:“师姐忘性真大。”
云迟意抓住他的衣袖,拿话激他:“别叫我师姐了,名不正言不顺,听着有些奇怪。”
林羽晚垂眸看见她的手,呼吸都急促起来。
不是她说的,要讲究尊卑有序,只能叫她师姐吗。
她有了别的宗门,就反悔了。
他偏偏是一脸舍不下的样子,云迟意眸光流转,嘴角噙笑,渐渐松开手:“我去前面看看。”
前脚一迈开,随即就被缚仙绳捆住手脚,云迟意往旁边草丛里一倒,才免得直接摔在地上。
她窝在草丛里,看向他的眼里依然没有怒意:“上等缚仙绳在你这里还有其他作用吗?”
林羽晚蹲下来看她:“没有,专门寻来对付你的。”
云迟意一时语塞。
林羽晚将手腕贴住她的手,话音温和地道:“师姐,你不是想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你我手上这个是魔界的锁心咒,是魔族夫妻之间防止对方变心用的咒术。”
“一旦其中一人背叛,必遭受烈火焚心之苦。”
“本来我无法下咒,都怪当时师姐修为低微,我一次便成功了。”
“师姐,锁心咒还有一个用处,一起生一起死,那日我若是溺亡在河水中,你活不过三日。”
云迟意眉心轻动:“你怎么会魔族的咒术?”
林羽晚双唇上扬,眼睛冷淡:“偶然翻阅常衡的禁术习得。”
那他还挺有天赋。
林羽晚将云迟意从枯草中扶起来,动作轻巧地摘掉她头发里的碎叶。
“师姐,只有你和我永远绑在一起,其他人都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