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前面就是长林镇,是去长林海的必经之路。”
司轻芜将遮太阳的手放下来,浅笑着看向旁边的青衣青年。
“我们去前面稍作休整,然后再启程。”
司蓝卷从她后面绕出来,打了她的脑袋:“我说妹妹你也真是蠢,羽晚师弟行走天下,去过的地方比你都多,难得不比你更认识路,羽晚你说呢?”
林羽晚长睫遮住他眼中的神色,他静静地抚摸着羽麟镯上的花纹,良久,忽而扬起春风和煦的笑容:“师兄别打趣师妹了,走吧,去前面看看。”
他长身挺拔,头发尽数收拢扎高,走路时,发梢迎风拂动,扫过宽肩和窄腰。
司轻芜追上去:“可饿死我了,我一定要好好饱餐一顿。”
林羽晚心里漫上不安的情绪,脚步逐渐加快,几乎要将司掌门一双儿女远远甩在身后。
越靠近长林镇,心跳加速了,他手腕上的烧灼感愈加明显,他先是懵了一下,歪头想了想怕是幻觉,嫣红色的纹路开始显现,他欣喜的目光缓缓上移,盯着前面的祭坛。
祭坛前聚集着许多百姓,水泄不通,进不去,也出不来。
司轻芜跑过来:“怎么这么多人,是在过节吗?”
她想问林羽晚,发现他抬头看着祭坛,神色不似她熟知的温润尔雅,而是隐约透露几分阴鸷。
司轻芜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她也踮脚,看见祭坛被白纱围起来,青烟弥漫,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娉婷的身影在里面起舞,那样的身姿宛如飘逸的仙人。
“小娃娃,我向你打听一下,你们这是在干嘛呀?”司轻芜蹲下来问外围的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露着两颗兔牙:“神仙姐姐在帮我们向山神传递愿望。”
司轻芜沉吟:“哪里来的神仙……”
她看到林羽晚拨开人群要挤进去,不解地眨眨眼睛:“师兄,你去哪儿?”
司蓝卷靠在她身侧:“我觉得啊,这仙女是个大妖,师弟急色匆匆,分明是怕她跑了。”
祭坛上乐声起,淹没说话的声音。
林羽晚穿进人流之中,前面的人堵得像座山,他怎么样也挤不进去,手上掐了诀,一抬头,祭坛上没了人影。
抬手一看,手腕咒语也光芒微弱,刹那间,他的表情几乎失去控制,眼角眉梢颤栗着,转头四下寻找。
他随手抓着一个人,问:“台上的人呢?”
那人见他双目泛红,颤颤巍巍地回答:“今日是山神大婚,仙人被山神接走了。”
山神,大婚,仙人……
林羽晚嘴里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多年不见,她长大了,还敢和别人成亲。
人群散去,司轻芜发现林羽晚也不见了踪影。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山神是什么妖怪。”
云迟意蒙着面纱,坐在轿子里,她掀开帘子,轿子在大雾中移动,一点一点朝着大山深处。
她放下手,看见手腕上不认识的咒语露出一丝疑惑,十六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它原原本本的样子。
咒语绘成妖冶的图案,看起来像是缠绕在一起的藤蔓。
怎么全部显出来了,难道是她封了修为,没压住咒术?
轿子忽然颠簸,云迟意脑袋撞上轿门,她扶住探身往外一看,居然已经到了山谷之中。
她踏出脚,踩到草地上,往上看,树荫蔽日,光线昏暗,脚下花草丛生,好似世外桃源,她闻到熟悉的甘甜,不由得加快脚步往前面走。
脚下踩碎了东西,她用脚拨开一看,是一只披戴嫁衣的白骨手。
三日前,听镇上村民说,近十年来,新娘总无缘无故失踪,后面无人敢成亲,有人便梦到山神托梦,说是要娶新娘。
村民集体腿软,不敢得罪山神,所以搭建祭坛,祈求山神网开一面,不要劫走新娘子。
云迟意设下阵法两天,始终不见山神前来,只好以身做饵,进来探探究竟。
她现在闻到的香是藤香,找的辛苦不如赶得凑巧,体内蛊虫再得不到安抚,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一面思索着,她已经来到狭窄的山洞口。
她不敢贸然前进,在周围看了一圈,之后召出本命剑,顺手一劈,将洞口劈开。
一根粗壮的树根从里面伸出来,缠住她的腰身,往里一卷,云迟意被卷入洞穴之中倒挂起来。
参天黝黑的巨藤藏匿在山洞之中,树上的黏液呈现出血色,洞穴里充斥着腥臭味。
云迟意厌恶地眯起眼睛,眼疾手快地砍断缠绕她的树根,落下时无处落脚,只好踩在白骨之上。
巨藤抖动枝叶,兴奋地挥舞树枝,风似的声音在洞穴里响起。
“蛊虫,好吃!”
云迟意这才看见她的手指破了道口子,树妖只是尝一尝她的血,就知道她身上有邪蛊,倒像是老相识了。
“巧了,我也是来吃你的。”
她祭出本命剑,身上蓝光爆破,银剑嗡鸣着插进树干上。
藤妖嘶鸣,所有根拔地而起,瞬间把云迟意缠成一个蚕蛹。
山谷外起了风,林羽晚手持墨色长剑,一路劈砍,剑气横扫出去,树荫,花木,白骨通通被他砍断。
他跟丢了一个时辰,早已没了耐心。
迎面吹来的异香让他心神晃动,心口的蛊虫窜动,他双眸一亮,身形一闪,来到一个洞口。
洞口被血色黏液封住,洞穴四周有人画了阵法,林羽晚长剑刺进洞口,抬脚钻进去。
洞穴里泛着蓝色的微光,他一抬头,看见藤根包裹的倩影,她只露出半边身体,心口与藤蔓连接,血污与黏液混在一起。
乍一看藤妖在吸食她的修为,实则相反,她在利用藤妖,投喂胸口的蛊虫。
林羽晚喃喃地唤了声:“师姐,真的是你……”
藤妖躯干迅速干瘪,青色的身影像雨雾一样落下来,林羽晚飞身过去接了个满怀。
云迟意睡颜安谧,卷翘的睫毛轻阖,满身的血弄脏了林羽晚的衣服。
林羽晚落到地上,在杂乱的山洞里抚摸她雪白的面颊,呼吸都乱得没有节奏。
“师姐……师姐……我找到你了。”
他摩挲着她手腕上的咒术,将她的手贴住下巴:“这下可如何是好,你跑不掉了。”
云迟意察觉到一丝危险,本能地眯起眼睛,还没看清楚是谁,她脖子上一痛,意识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林羽晚把她抱起来,冷静下来才观察四周,云迟意做事情不再胡乱冲撞,她在外设下阵法,等她吸干藤妖妖力自然会醒来。
可他不会让她如愿。
林羽晚抱她出去的时候天黑透了,没有月光和星光的山林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他没有御剑,而是慢慢地走,让两个人的体温贴在一起。
到达镇子上,他寻着司轻芜留下的记号,找到客栈。
司轻芜在楼下坐着吃东西,见他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进门,惊得筷子上的萝卜掉在桌上。
她腾地站起来:“师兄你去哪儿,这位又是?”
林羽晚闻声说:“师妹,麻烦你帮忙准备热水。”
司轻芜连忙答应,拽住司蓝卷走到一边:“羽晚师兄出门怎么捡了一个人回来?”
林羽晚上楼,推开自己的房门,司轻芜忽然觉得事情不对劲,师兄把女子带进卧房了,成何体统啊!
“师兄,我上来帮忙!”
林羽晚却把门关了。
这下子,司蓝卷都没坐住,起身上楼,还好,片刻之后,林羽晚重新打开门,浅笑着唤司轻芜上去。
司轻芜捏了把汗,赶紧端一盆水跑过去。
林羽晚让她进门,音色闷闷地说:“她就是我师姐。”
司轻芜往里看了一眼,清冷的面容让她想起下午看到的仙女新娘。
“师兄,你找了她十多年,居然真的找到了……”
林羽晚坐在桌边,到了杯茶缓缓:“是啊,我们自小相依为命,我待她如亲人,如今再见面,恍如隔世了。”
司轻芜不由感动得落泪,她擦去眼角的泪,说:“师兄你先出去吧,男女授受不亲,我先帮姐姐擦擦身上的东西。”
点点头,林羽晚走出门,不过也没走远,而是倚靠着门守住房间。
司轻芜施了个清洁术,又用温水给云迟意擦脸,见她微微皱起眉心,苦口婆心地说:“姐姐,你和师兄不要再分开了,师兄这些年为寻你,大江南北都去过了。”
她还想说些话,门外林羽晚敲门问:“我可以进来了吗?”
司轻芜轻咳两声:“师兄,你进来吧。”
林羽晚开门,视线越过司轻芜看向床上安睡的云迟意,她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绯色,想来藤妖的妖力并不好吸收。
“师兄,你陪她说说话吧,她刚才在说梦话。”
“是吗,她说什么了?”
“没太听清,我去准备些汤药,她醒来可以喝。”
司轻芜收拾好铜盆,帮两个人带上门。
林羽晚坐在床沿,长指从她的眉心抚摸到鼻梁,下滑落到嘴唇,拇指轻轻捻动软唇。
“师姐。”
“小师姐。”
“我也会梦到你,每次恨不得把你拆成一堆碎骨,再埋进大雪天里。”
云迟意神识恍惚,只听见系统在说男配靠近,她感觉到手被举起来,绳索捆住手腕,体内妖力横冲直撞,让她将精力重新放回识海之中,无暇顾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