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风裹着甜香钻进巷口,青石板地上铺着层薄雪,却挡不住满街的热闹。灯笼顺着巷弄蜿蜒展开,从街头老槐树的虬枝一直坠到山坳的转角——红的像浸了蜜的糖葫芦,粉的似揉碎的桃花瓣,描金绣银的则闪着细碎的光,被晚风吹得轻轻摇晃,真像串起了满巷的流萤。
陆池提着盏扎得憨态可掬的兔子灯在前头跑,竹骨撑起的兔耳朵缀着浅粉绢纱,被风一吹就晃啊晃,像只刚从糖罐里跳出来的小兔子。江起拎着盏走马灯跟在后面,灯面上用彩纸剪的“三英战吕布”转得飞快,吕布的银盔甲映着灯光,连胡须都看得清清楚楚。
“慢点儿跑!”江起的声音里裹着笑,长腿几步就追了上去,攥住陆池的手腕——指尖刚好蹭过他腕间系着的红绳银铃,叮当作响,“当心摔着,你这兔子灯要是散了架,我可不给你买新的。”
陆池回头,灯笼的光晃得他眼尾发红,像落了点桃花瓣,嘴角却翘着故意逗他:“你看张叔家的走马灯,比咱们的好看!人家的灯屏会转,还会唱曲儿呢!”
江起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走马灯的光在两人脸上跳,忽明忽暗的,把陆池的耳尖都映成了粉:“再好看的灯,也没你好看。”他低头,鼻尖先蹭了蹭陆池的发顶,才轻声补了句,“尤其是你现在脸红红的,比巷口王奶奶家的红灯笼还艳。”
陆池的耳尖“腾”地就红了,像被晒化的糖稀。他伸手往江起胳膊上拧了把,却被江起反手握着手腕,往巷口石狮子的阴影里带。那石狮子嘴里叼着串红灯笼,暖黄的光漏下来,在地上投下团融融的红。江起的吻落下来时,带着点风的凉和灯笼油的桐香,舌尖轻轻舔过他的唇瓣,像在尝这元宵夜的蜜。
“有人……”陆池含糊地哼着,眼角瞥见几个穿红棉袄的孩子举着灯跑过,银铃在腕间叮当作响,像在替他求饶。可江起没松口,反而把他按在石狮子凉丝丝的身上,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旁人的视线。
“怕什么?”江起的声音混着呼吸,落在陆池颈窝,“他们看灯,我们看彼此。”他的心跳得很快,像擂鼓似的,隔着棉衣都能传过来。陆池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湿热地贴着自己的后背,连带着心跳都乱了。
巷子里的笑声渐渐远了,只剩下灯笼摇晃的“咯吱”声。陆池的手抵在江起胸口,指尖陷进棉里,能摸到他心跳得又急又快,像要撞碎灯笼的光。直到走马灯上的“吕布”转到正面,映得两人交缠的影子在石墙上晃,江起才偏头咬住他的耳垂,轻得像咬颗刚煮好的元宵:“灯油要烧完了,回去吧?奶奶该等急了。”
江起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在他唇上蹭了蹭,才接过他手里的兔子灯。院里的桂花树杈上挂着两盏小灯笼,暖光透过纸照在雪地上,融出两圈小小的湿痕。奶奶坐在堂屋的火盆边搓元宵,糯米粉在她手里滚成圆滚滚的白团,像堆小月亮。
“回来啦?”她抬头笑,往陆池手里塞了块芝麻糖,“刚买的,甜得很,先垫垫肚子。”
陆池含着糖,看江起蹲在灶前烧火。火光在他侧脸跳,把他左眉骨上的浅疤都映得柔和了,像片落在雪地上的月光。“水开了吗?”他凑过去问,鼻尖差点碰到灶膛的火,热得缩了缩脖子。
“快了。”江起拽着他的胳膊往回带,往他嘴里塞了个生元宵——糯米团还带着温凉,裹着芝麻香,“先吃这个,当心烫。”
糯米的凉混着芝麻的香在舌尖化开,陆池刚想嚼,就被江起吻住了唇。那点生涩的甜被卷走,换来对方舌尖的暖,像灶膛里的火,把他的呼吸都烧得发颤。“唔……”他的手按在灶台上,摸到个烫烫的铁勺,慌忙缩回来,却被江起抓住手腕按在自己胸口。
“奶奶在呢……”陆池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眼里的光却比灯笼还亮。
“奶奶在看元宵。”江起低笑,往他颈窝里吹了口气,“她眼里只有白胖胖的元宵,没工夫管我们。”
果然,奶奶正专注地往锅里下元宵。白胖胖的团子在沸水里翻涌,像群打滚的雪娃娃。陆池的脸更热了,往江起怀里缩了缩。灶间的蒸汽模糊了彼此的眉眼,倒像给这偷来的亲吻蒙了层纱。
元宵盛在青花碗里,上面撒了把晒干的桂花,甜香漫得满桌都是。陆池刚舀起一个,就被烫得直吸气,眉毛都皱成了小团。江起赶紧接过勺子,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才送到他嘴边:“慢点儿,没人跟你抢。这元宵是奶奶手工做的,黑芝麻馅儿磨得细,烫着呢。”
“就抢!”陆池咬着元宵含糊道,把自己碗里的推给江起一半,“分你吃。”
江起笑着舀了个,忽然凑过来,嘴对嘴喂给了他。黑芝麻馅的甜汁在两人唇间化开,带着点姜糖的辣,烫得陆池直缩脖子,却舍不得松口。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子:“你、你怎么这样……”
“这样不好吗?”江起舔了舔嘴角的桂花,“小时候我娘也是这么喂我吃元宵的。”
奶奶在旁边看得直笑,用围裙擦了擦手:“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可眼角的皱纹里,全是藏不住的温柔。
吃过元宵,两人坐在院里看烟花。远处的夜空炸开朵巨大的牡丹,金粉落下来,像撒了把星星。陆池靠在江起怀里,手被对方揣在袖筒里焐着,暖得指尖都发酥了。他指着天上炸开的烟花,眼睛亮得惊人:“你看那朵,像不像你去年剪的窗花?红的底,缀着金粉的牡丹,炸开的时候比灯还亮。”
“像。”江起往他嘴里塞了颗薄荷糖,凉丝丝的甜混着薄荷香,“但没你剪的好看。你剪的窗花,连花蕊都带着灵气。”
陆池被他逗笑,往他怀里蹭了蹭。灯笼的光在两人交缠的衣襟上晃,把红绳银铃映得发亮。“江起,”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风,“等天暖了,我们去落霞镇吧?我想看看海边的春天——听说那里的海是蓝的,沙滩是软的,还有卖糖画的担子,糖稀画的小鱼会动。”
“好。”江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吻落在他的发顶,“带上奶奶一起。她不是总说没见过海吗?我们去海边捡贝壳,给奶奶做串珍珠项链。再租艘小船,带你去钓螃蟹。”
陆池点点头,往他怀里缩得更紧。烟花在夜空次第绽放,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忽长忽短,像首流动的诗。
夜深时,巷子里的灯笼渐渐暗了,只剩下院角那盏兔子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晃啊晃,像只醒着的眼睛,守着他们的归期。陆池靠在江起怀里,听他读辛弃疾的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声音混着烟花的余响,格外好听。
“你说,”陆池的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明年的灯笼,我们要不要自己扎?扎个更大的兔子灯,耳朵上挂铃铛,走到哪响到哪。”
“好啊。”江起合上书,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扎个兔子灯,再扎个荷花灯给你。你不是喜欢荷花吗?上次在落霞镇看到的,你说像你穿的白裙子。”
陆池的笑混在银铃的轻响里,像串被风吹动的糖。江起的吻渐渐深了,从唇角到颈窝,再到锁骨——那里的皮肤很薄,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烫,像灯笼的光,一下下烙在心上。陆池的手紧紧抓着他的后背,指腹陷进皮肉里,留下浅浅的月牙印,声音里带着点颤:“江起……别、别这么急……”
“别怕。”江起的声音哑得厉害,吻落在他的肩头,轻轻啃咬着,那里很快泛起淡淡的红,“我轻点儿,轻点儿……”
他把陆池打横抱起来时,灯笼的光在地上拖出道长长的影。陆池勾着他的脖子,鼻尖蹭过他的下颌,闻到淡淡的灯油香混着皂角味,安心得不想动。屋里的火盆还烧着,暖得人发困。江起替他脱了棉袄,指尖划过他的腰侧,惹得陆池轻颤,往被子里缩了缩。
“冷吗?”江起的手探进被窝,摸了摸他的脚,“还好,不凉。”
他的吻落在陆池的眉心,轻轻厮磨着,像在吻颗易碎的元宵。陆池往他怀里缩了缩,手搭在他的腰上,指尖无意识地划着圈。“江起,”他忽然抬头,吻住对方的唇,带着点薄荷糖的凉,“我想要你。”
江起的呼吸猛地一滞,随即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更紧,仿佛要揉进骨血里。他的吻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舌尖撬开陆池的唇齿,像在采撷这元宵夜最甜的蜜。
“唔……”陆池的手抵在他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加速的心跳,像要撞碎火盆的光。火盆的暖透过床板渗上来,和彼此的体温混在一起,把被窝烘得滚烫。江起的手轻轻解开他的衣襟,指尖划过他细腻的皮肤,带着点烫,惹得陆池轻颤,却没有推开。
“小池……”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吻落在他的肩头,轻轻啃咬着,那里很快泛起淡淡的红,像落了点灯笼的光。陆池的手紧紧抓着他的后背,指腹陷进皮肉里,留下浅浅的月牙印。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克制,和藏在克制下的汹涌,像窗外的烟花,看似绚烂,却藏着滚烫的芯。
“江起……”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更多的却是安心,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忽然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每个夜晚都会是暖的。
“我在。”江起的回应混着吻,落在他的发顶,带着点珍视的温柔,“一直都在。”
最后一点烟花在夜空炸开时,陆池靠在江起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像听着最安稳的鼓点。他忽然笑了,往对方怀里缩得更紧。腕间的银铃轻轻晃,叮当地响,像在为这相拥的两人伴奏。
“江起,”他轻声说,声音带着点慵懒的哑,“明天我们去摘灯笼上的红绸吧?我想做个香包,挂在床头。”
“好。”江起吻了吻他的额角,声音温柔得像春风,“做两个,你一个,我一个。红绸是我们系的红绳,香包是我们的心意。”
陆池点点头,闭上眼睛。鼻尖蹭过他锁骨处的肌肤,那里还残留着细碎的吻痕,像撒了把星星。他忽然觉得,所谓的圆满,或许就是这样——有灯影摇红的暖,有唇齿相依的甜,有人把你放在心尖上疼,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春天。哪怕灯笼会褪色,烟花会散尽,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往江起怀里缩了缩,沉沉坠入梦乡。梦里有摇摇晃晃的灯笼,有甜滋滋的元宵,还有江起在灯影里吻他时,眼里盛着的、比烟花还亮的光。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桂花树的枝桠上,压弯了灯笼的红绸。屋里的暖光透过窗纸漏出来,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永远不会醒的画。而这个元宵夜的甜,会像桂花的香,飘在整个院子里,飘进每一个梦境里,变成最温暖的回忆。
所谓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陪你,把每一个节日,都过成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