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侯派人去了流云观,但上上下下找了一圈都没见李镜芙的人影,最后也不知是哪个小道士嘴快,说在后山看到了一只绣鞋。
这话传回宣宁侯耳中,他与孟氏便当李镜芙是死了。
虽说事发突然,但二人心中并无半分悲伤,只想着那些被李镜芙诓骗回去的钱财。
夫妻二人着急忙慌跑去李镜芙住着的院子。
因李镜芙不相信府中其他人,那些嫁妆凑齐之后,便搬到了她身边,除了她与兰草,无人能靠近。
不过眼下她们主仆二人谁都不在,宣宁侯与孟氏便大张旗鼓寻了过去。
谁知将那些箱笼打开,里面竟空空如也!
宣宁侯大惊失色,孟氏也难以置信,不信邪地打开了所有箱笼,结果都是一样的空荡荡。
“侯爷,这……”孟氏这下是真的白了脸。
当初周氏的嫁妆,除了压箱底的金银,还有数不胜数的古玩字画、奇珍异宝,那些东西有的还在宣宁侯府的库房放着,有的却早已转手,不是卖了就是送了人,他们二人只能凑齐差不多价值的钱财补上。
想到那一沓一沓的银票都不翼而飞,孟氏两眼一翻,便要晕过去。
宣宁侯心中也滚着火,赶紧捞了孟氏一把,将人扶到了椅子上。
“这个逆子,定是将那些银钱都存到钱庄去了。”思索一阵,宣宁侯道。
那么多钱财,即便是银票也数量巨大,她拿不走,既然不在此处放着,那就只能存在了钱庄。
孟氏也缓了过来,忧心道:“存到钱庄的钱若想取出便需要凭证,那凭证定然在大姐儿手上,可她如今……”
宣宁侯脸色更差。
若是李镜芙将取钱凭证随身携带,那就很有可能与她一道葬身在了宜山之上。
孟氏心疼地朝屋内几口箱笼看去,突然,想到什么,眸光一亮,“侯爷,前段时日大姐儿突然将她身边的兰草匆匆嫁了出去,你说,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宣宁侯闻言也是一惊,顾不得许多,招来管家和刘妈妈,吩咐他们去兰草家中走一趟。
而兰草此刻,正焦躁不安地在自家院子中踱步,不时望向门口,看起来像在等人。
不多时,赵晋推门回来,兰草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她急切道。
赵晋一手搂着兰草的肩膀,带着她往屋子里走。
等到将人按在椅子上,赵晋沉默片刻,别开视线道:“我没在观中寻到小姐,也没找到周道长,但听几个道士说……”
兰草见他这样子,脸色已是白了几分,催促道:“说什么?”
赵晋似有些不忍,直接转过了身,“说周道长当时便去寻人,却只在后山断崖边找到一只绣鞋。”
这话说得赵晋也极为难受,虽然他与李大小姐没什么来往,但他娶了兰草,不说兰草给他讲的那些,就说成亲前后人家对他们两家的态度,他也知道这是一个极好的主家。
说起来,李大小姐的年纪比他还小几岁,大好年华,就这么……
身后突然传来咚的一声,赵晋急忙回头,见兰草满脸是泪,整个人从椅子上滑坐下来,嘴唇毫无血色。
赵晋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搂着将人扶起来,拍着背顺了好半天,兰草堵在喉咙里的哭嚎才喊了出来。
赵晋将人抱在怀里,心疼得不行,忙安慰:“你先别着急,我听说周道长带人去周边寻小姐去了,说不定小姐还好好的躲在某个地方呢。”
这话多少也算个安慰,兰草虽然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也渐渐平复了些。
赵晋松了口气,正要去打湿巾子给她擦脸,就听院外传来敲门声。
他安顿好兰草,跑去开了门,便见外头站着一对脸色十分不善的男女。
赵晋将门合上了一些,眼神一凛,盯着二人,“二位有何事?”
管家将赵晋上下打量一眼,“此处可是兰草的夫家?”
赵晋眉头一皱,没有答应,“有何贵干?”
刘妈妈上前一步,“今日地动,大姐儿葬身宜山,我等奉侯爷夫人之命,带兰草回去问话。”
赵晋听明白了。
宣宁侯府中的一些事,兰草也与他说过,他自然知道小姐与侯府其他人不合,如今小姐下落不明,侯府便要将兰草带回去,所为何事,不难猜出。
他面色冷下来,就要关门,“找错了。”
管家见此,眼疾手快挡住那扇门,说话也不再客气,“虽说兰草嫁人了,但她的身契还在侯府,便还是侯府的奴婢,侯爷夫人是她的主子,她若执意抗命,那便是将她打杀了,也无人敢说什么。”
闻言,赵晋脸色铁青,怒气上涌,他一使劲,竟是不顾管家的手,就要将门板撞上。
管家吓得松手,一旁的刘妈妈见状大骂起来,谁知才骂了两句,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赵晋回头去看,便见兰草举着院里的大笤帚冲了过来。
他下意识让开,那把大笤帚就呼啸着打在了管家和刘妈妈的面门上。
“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家小姐还没死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不就是想将我们夫人留给小姐的嫁妆再抢回去么?堂堂侯爷却天天惦记亡妻的嫁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兰草脸上还挂着泪珠,一把大笤帚却被她舞得虎虎生风,管家与刘妈妈躲避不及,被她劈头盖脸扫了一身土,脸上手上被那笤帚枝刮了好几道红痕。
“你这个死丫头!不想活了不成!”刘妈妈一边躲一边骂,可那笤帚丝毫没有减弱,直将他二人赶出了巷子口。
兰草将笤帚杵在地上,指着二人的鼻子大骂:“回去告诉你们侯爷,我家小姐知道他们夫妻贪得无厌,早就做了准备,他们要是不想这些丑事被抖落出去,就别再惦记那些钱财,也被想着来杀我灭口!”
她理直气壮的模样,让原本还想威胁几句的管家和刘妈妈也不禁惴惴,担心李镜芙真的做了什么,一时也顾不上从兰草这边找回面子,忙不迭地回侯府去了。
赵晋赶出来,便见那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将兰草拽过来,上下检查了一番,确定人没事,才牵着她回了家。
一进院门,他正要问问方才的事,转头便见兰草安安静静站着,眼泪却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流个不停。
他便不忍再问,只将人拉在怀里柔声安慰。
京城这边尚且为地动乱着,两百里外的官道上,两匹骏马逐渐停下,走向道旁的茶摊。
莫离接过秦无咎手中缰绳,将两匹马拴在茶摊前的柱子上,问老板要了一壶茶后,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此处在京城以北,尚不如京城和暖,然而两人一路快马疾行,竟也出了一身汗。
莫离拽了拽领口,从老板手中接过茶壶,先涮了一下两只茶碗,才倒了一碗递给秦无咎。
两人接连喝了大半壶茶才稍稍解了渴。
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莫离舒服地喟叹,瞥眼瞧见自家世子又从怀中拿出那柄匕首,不由揶揄:“这一路上您一有时间就看,恐怕送到李姑娘手上的时候,那鞘身都要掉漆了。”
秦无咎斜了他一眼,并未回怼。
莫离颇为做作地摇了摇头。
原本他们送了公爷便要原路返回,谁知走到青州的时候,世子突然绕道去了府城,找到前些年从军中辞官回乡的朱老先生,请他打了一把小巧便携却极为锋利的匕首。
起初他还不明白,后来见世子拿出另一把十分眼熟的匕首时,他才想起来,当初世子从李姑娘那里顺走了一柄没开刃的匕首,至今还未还给人家。
见了那柄匕首,再看看世子特地托人打造的新匕首,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一通百通,自从明白了世子费力绕道的目的,世子之前那些令他颇为费解的举动也就都明晰了。
比如,遇刺坠崖被寻到后,世子为何要将那件被三皇子扫落的狐裘扔到火堆烧掉。
比如,陪公爷去流云观上香之后,世子为何要突然提出留在观中,还有那样的闲心陪李姑娘下棋堆雪人。
比如,除夕那日宫中情势险之又险,世子为何不惜背上私闯皇子府的罪名,也要赶去救人。
种种怪事,都只有一个答案。
莫离意味不明地打量着自家世子,只觉得自己简直聪明透顶。
秦无咎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但他懒得理会,将那柄小巧的匕首托在掌心,细细摩挲着,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离京那日,她沐浴在朝晖下的清澈眼眸。
他迫不及待要回到京城,迫不及待要去见她,自从母亲离世后,他从未这样想要回到京城。
休息够了,两人翻身上马,继续朝京城疾驰而去。
快马奔驰了五日,二人总算到了京郊。
再次路过那日她来相送的十里亭,秦无咎侧眸看去。
已是阳春三月,缓坡上的杨柳抽出嫩芽,放眼望去绿意渐浓,令人身心舒畅。
秦无咎收回视线,嘴角却无意识弯起。
城门处有进出的百姓,两人勒马缓行,随在队伍之后。
莫离忽然感觉面上有些凉意,仰头看天的工夫,雨滴便大了起来。
他伸手接了下,朝秦无咎道:“世子,好像要下雨了,不如先回府修整片刻?”
他们在路上便得知李姑娘没有继续住在别院,他知道世子眼下定急着去见李姑娘,但眼看要下雨了,应当也不急在这一时。
然而秦无咎只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行去,“你若是累了便先回府。”
莫离撇嘴,乖乖跟在他后面进了城。
两人策马往宣宁侯府而去,雨势竟越来越大,等他二人跑进宣宁侯府所在的里坊,雨珠已经穿成了线。
莫离抬手搭在额头挡着雨,放眼去寻宣宁侯府,谁知一抬眼,竟看到有家府邸门前挂了白。
他一愣,催马上前几步,发现那府邸竟然就是宣宁侯府。
“世子……”莫离茫然回头,看到秦无咎的眉头也是一皱。
两人下了马,莫离上前敲门,不多时,有个小厮从里面探出头来。
小厮打量二人一眼,警惕道:“何人?”
莫离从怀中掏出镇国公的腰牌,“镇国公府世子要见你们家大小姐,速去通传。”
那小厮听了这话,突然脸色一变,活像见了鬼一般,竟就打算缩回去。
莫离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领,将人揪了出来,“跑什么?不认识镇国公府的腰牌?”
那小厮被他像拎小鸡一样提着,打又不敢打,目光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却是半天不肯说话。
秦无咎眉心一跳,冷声问:“门口挂了白,府上出了何事?”
小厮闻言脸色更差了,可挣扎了半天也挣不脱,抓着他衣领的那只手却越来越紧,让他快要喘不上气来。
“是大小姐!是大小姐没了!”
天边突然轰隆隆落下一道滚雷,秦无咎瞳孔一缩,呼吸顿止。
[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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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