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山脉连绵起伏,宛若巨龙。山上松柏遮天蔽日,相互交织。
山高林密,成了青风寨天然的藏匿屏障。
乔一正翘着二郎腿晒太阳,手下二虎呼哧带喘地跑过来。
“老大!肥羊!大肥羊!”二虎眼睛发亮,“山下有运灾粮车队,足足二十车,全是白花花的大米!”
乔一眯着眼,动都没动:“滚蛋,那是赈灾粮,劫了要减功德的。”
加分不成,不能再扣分了。
“可是老大,”二虎压低声音,“押粮的官儿是王富贵啊!”
乔一猛地坐直了:“王富贵?”书里有名的大贪官。
这打劫好人,有损功德;打劫贪官,为民除害,好事一桩啊!
“抄家伙!”乔一霍然起身,眼中冒火,“今天这劫,非打不可了!”
半山腰上,乔一带着五十多个兄弟埋伏在树林里。
她盯着山下缓缓行来的车队,目光锁定在中间那顶轿子上。那就是王富贵的轿子,按照原著剧情,这趟是去邻县交接,顺便把贪来的粮食运走。
车队进入埋伏圈,乔一大吼一声:“动手!”
山贼们呼啸而下,山道之上,顿时尘土飞扬。
乔一带着几十个弟兄立在山路中央,将运粮车队堵了个严严实实。钢刀在烈日下闪着寒光,山贼们个个凶神恶煞。
民夫们吓得早已抱头蹲了一地,仅有的几个护粮兵丁也被缴了手中兵器。
乔一大步走向轿子,一把掀开轿帘。
王富贵穿着官袍,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好、好汉饶命!”
乔一笑道:“王大人,这是要带着赈灾粮往何处去啊?”
王富贵面无人色,两股战战,连滚带爬的跌下轿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唇哆嗦:“好……好汉!这粮……您尽数拿去!只求好汉饶下官一条狗命!”
乔一皱着眉头,抬起手中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些年你贪墨赈灾粮,害死多少百姓,还想活命?”
王富贵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下官知错!下官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话音未落,□□处突然深了一片。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县太爷,此刻竟狼狈如丧家之犬。
乔一打了个手势,土匪们一拥而上,动作麻利,很快将二十车粮食搬个精光。
乔一虽说打家劫舍,但真没准备闹出人命。
“撤—”,抢完粮食,她一声令下,带着大队人马转眼就消失在树林里。
刚才还闹哄哄的山道上,片刻之间,就只剩下王富贵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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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富贵连滚带爬地跑回县城,官袍破损,满身泥巴,帽子也丢了,发髻散乱。
他顾不得整理仪容,直接冲进了守城将军府。
“将军!将军要为下官做主啊!”王富贵扑通跪在堂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把遭遇劫匪的经过说了一遍。
不过在他口中,土匪凶神恶煞,人数众多,是自己率领兵丁浴血奋战,终因寡不敌众,力战不支,才不得已暂避锋芒,以求将匪情上报。
他刻意隐去了自己未作抵抗直接投降的细节,反而将自己说成了一个悲壮的失败英雄。
“那青风寨的土匪猖狂至极!目无王法!竟将朝廷赈灾粮尽数劫去!此乃动摇国本,戕害灾民之重罪啊!将军!”王富贵痛心疾首,仿佛被劫去的是他的身家性命。
顾究正在喝茶,闻言放下茶杯,浓眉拧成一团:“什么?二十车粮食全被劫了?”
“千真万确啊将军!”王富贵捶胸顿足,“那帮天杀的土匪,领头的乔一更是嚣张,说、说......”
“说什么?”
“说就算将军您亲自去,她也照劫不误!”王富贵添油加醋地说完,偷偷抬眼观察将军的脸色。
顾究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哐当响
夏汛泛滥,黄河决堤,千里沃野顿成汪洋。众多灾民纷纷逃难至此。
皇帝下旨命顾究前往泉县安抚灾民。
他刚从边关调任此地不过五日,竟三番两次遇上乔一作乱。
此匪不除,泉县难以太平。“好个乔一!此仇不共戴天!”
王富贵心中暗喜,趁热打铁道:“将军,那二十车粮食可是下官费尽心血从州府调来的。如今被劫,灾民们可怎么活啊!”他说着,又挤出几滴眼泪。
顾究沉默片刻,忽然大步向外走去。铁靴踏在石板上,发出铿锵之声。
“将军?将军去何处?”王富贵惊慌抬头。
“看看你拼死逃回来的路。”顾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将军威武!”王富贵连忙磕头,嘴角忍不住上扬。
时近黄昏,夕阳将云层染成血色。顾究只带了两个亲兵,骑马穿行在泉县破败的街道上。
灾民蜷缩在临时搭起的窝棚里,眼神空洞。空气中弥漫着腐烂与绝望的气息。
忽然,前方一阵骚动。
“发粥了!发粥了!”有人高喊着奔跑。
人流簇拥着朝城外涌去。顾究勒住马,眉头紧锁。
城外山脚下,临时搭起的粥棚前支着几口大锅。
乔一一身红衣,高发束起,正挽着袖子搅动锅里的米粥。热气蒸得她额角冒汗,也顾不得擦,只专注地盯着锅里翻滚的米花。
“排好队,都有份!”她朝等待的灾民喊道。
阳光照在她身上,那抹红色在灰扑扑的灾民群里格外醒目。
她身后站着十几个汉子,虽衣衫褴褛,却秩序井然地维持着队伍。他们不发一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人群。
顾究本欲去山道上找些土匪的线索,得来全不费功夫,乔一竟然主动下山。
他翻身下马,隐在一处断墙后观察。
一个老婆婆颤巍巍接过米粥,欲要跪下,被乔一一把扶住:“老人家,使不得。”
“谢谢女菩萨。”老婆婆哽咽道。
“本就是朝廷拨给你们的。”乔一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顾究耳中。
顾究的目光落在那些米袋上,封条被撕开,但“赈”字仍清晰可见。
正是官粮。
“将军,是否拿下?”亲兵低声问。
顾究抬手制止。
当下灾民聚集,如起了冲突,乔一拿百姓做人质,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瘦弱男孩挤到米棚前,乔一递上一碗热粥,弯腰听他说话,
“谢谢大姐姐,大姐姐叫什么名字?”
乔一笑着摸摸男孩的头,毫不避讳的说道:“青风寨,乔一。”
名字一出,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几个原本往前挤的孩子被大人猛地拽回身后,人人们脸色发白,眼神躲闪,竟无一敢上前领粥。
乔一看着这场面,不禁感慨,她土匪头子的名号,竟比什么灾荒都吓人。
她二话不说,抄起灶台上的空碗,从锅里舀了满满一碗粥,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喝完还把碗底亮给众人看:“看清楚了?没下毒!”
二虎虽不懂今天大当家抽什么风,非要把劫来的粮食发给灾民。
不过她是老大,自有她的用意,站在一旁解释道:“各位多虑了。我们老大若真要害人,何必浪费这些米?直接提着刀上门岂不省事?”
可二虎实在长得凶神恶煞,他一开口,人群更不敢动了。
乔一的火气“噌”地上来了。她“哐当”一声把碗放在桌上,反手抽出腰间钢刀。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都给我听好了!”乔一横刀而立,“今天这粥,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现在排队,谁再磨蹭,别怪我不客气!”
这下没人敢不动了。灾民们战战兢兢地排起长队,虽然腿还在发抖,却没人敢逃跑。
乔一拎着刀在队伍旁巡视,看见有个妇人手抖得端不稳碗,她眉头一皱,那妇人差点跪下去。
“抖什么抖?”乔一语气凶巴巴的,但还是伸手帮她扶稳了碗,“好好端着,别糟蹋粮食!”
走到一老汉跟前,老汉颤颤巍巍不敢张口,乔一把刀往案板上一插:“老头,你要是不放心,我再喝一碗给你看?”
老汉吓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小老儿这就喝......”
那个瘦弱的小男孩五六岁模样,稚童年幼无知,尚未闻乔一恶名,端着碗走到乔一面前,怯生生地说:“乔一大姐姐,我娘病得起不来了,我能给她带一碗回去吗?”
乔一低头看着还不到她腰高的小孩,转身又盛了满满一碗,
担心烫到小孩,她派手下三甲跟着小孩送回家中。
等到粥发得差不多了,乔一才收刀入鞘,对着众人喊道:“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发粥。谁要是敢不来......”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众人紧张的表情,才继续说:“我就端着粥上门去找他!后!果!自!负!”
“布篷施粥也跟抢劫似的。”顾究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
夜色渐深,领粮的人群慢慢散去。空地上只剩下乔一和他的手下,正在收拾残局。
顾究这才慢悠悠从暗处走出来,
几乎同时,几把刀瞬间出鞘,护在乔一身前。这些汉子动作迅捷,显然是训练有素。
乔一推开众人,与顾究对视。暮色中,两人目光交汇。
“顾将军。”乔一率先开口,竟露出一丝笑意,“比我想象中来得要晚。”
“乔一,”顾究严肃道,“你可知劫掠官粮是死罪?”
乔一笑了,反问道:“将军久在边关,可知道城内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水患三年,朝廷年年拨款,百姓仍食不果腹,可知这粮又去了何处?
顾究沉默了。他初来乍到,对此地尚不了解。
“泉县共十七村,上万灾民等米下锅。王富贵奉命押运,却绕道青风岭,意欲将粮食高价卖给邻县米商。”乔一声音渐高,“我劫的哪是赈灾粮啊,是那些贪官口袋里的银子。”
仗着知晓原著剧情,乔一站在道德制高点,问责的理直气壮。
顾究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静默的望着乔一,若有所思。
顾究眉目俊朗,被他这样直勾勾盯着,乔一没来由的心神一动。唇角勾起戏谑一笑:“顾将军怎么这般痴迷的看着我,若是舍不得我,不如跟我回寨中一坐?”
顾究闻言,立刻移开了目光。
乔一笑了笑,随意地摆摆手,带着大部队往山寨撤去。
队伍行至一片茂密的树林时,手下四平悄悄凑到乔一耳边:“老大,有尾巴跟着。”
乔一挑眉,果然,顾究那家伙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有把握甩掉吗?”乔一低声问。
四平自信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退到队伍末尾。
突然,一阵浓雾在林中弥漫开来,跟踪的探子顿时迷失了方向。
待雾气散去,林间空无一人,乔一和她的队伍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