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哥,吃饭了!”
贺李赛前指导回来了,他猫着身子走到曾增的位置旁,旁边座位的人一一屈腿给他让开。
曾增旁边温砚舟的位置空空的,座上放了一瓶水,占座儿。
“诶我温砚舟呢?哪儿去了?”贺李问。
曾增此时正在热烈的给赛场上的女排鼓掌加油,看到贺李来,他抬起头。
“啥事儿?”
“我问你温砚舟呢?”贺李说,“他是不是上厕所去了?”
“走了。”
“走了?”
“不知道,我不确定。”
“吃饭啦!什么不确定?我去厕所看看!”说着贺李就要走,去找温砚舟。
“诶!”曾增拉住他,“应该不在厕所。”
“那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曾增说,“我就拉了一下他,他好像很应激,然后说他突然有事,起身就走了。我喊也喊不住他,应该是回去了。”
“哦!”奇怪,贺李弯腰拿起座上那瓶水,坐了下来,问,“怎么回事儿?”
“他刚刚有点怪。”回忆着,曾增就把刚刚的事情对着贺李说了一遍。
贺李若有所思。
“磕着碰着挺常见啊!”曾增说,“我还想问他要不要我给他按按呢,他就……”
贺李没说话,觉得嗓子有点发干。
吧唧了两下嘴,他发现自己手里正好有瓶水。
“诶,这水你的吗?”他说,“我喝一口!”
他以为是曾增的,或者是温砚舟的。
反正这两个位置,就他两个人。
管他呢。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诶!”刚想说不是我的,贺李就喝下去了。
贺李保持喝水的姿势看他。
曾增也抬眼看了他一眼,说:“没事儿,你喝吧!”
贺李若一口喝完半瓶水,咽下去,想了一会儿才说:“嗨,没事儿!应该是有急事儿吧!他那种三好学生!”
说着,他仰头,把剩下的半瓶水也喝光了。
“哦,这样啊!”曾增说,“可是……”
这样一想更怪了。今天周一啊!
“哎,走吧走吧,没事儿,想那么多干嘛!”贺李打断他的思考,他站起身,顺手把曾增也捞了起来,“走走走,去吃饭!等会儿盒饭被抢光了!”
“哦哦哦!”曾增也跟着站起来。
“我今天要吃两份饭,把你那份给我!”贺李边走边大声开玩笑说,“我今天得吃饱点儿,下午的比赛全靠我了!”
曾增笑着搡了他一把,“去你的!”
两人有说有笑,朝外边走去。
……
“我没有家长!”
温砚舟说,“我妈进去了。我是单亲家庭,我外祖父母在农村老家。”
“而且,他们什么也不懂。他们做不了这个主!”
办公室里,肖老师又将那份退学申请打了回来。
肖老师苦口婆心,可于温砚舟而言,这些遵循教诲,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想留下来。
“砚舟啊!我理解你的处境。”肖老师思考良久,字句斟酌的说,“但是这个事情,你不能自己做主,你现在还没有承担这件事情后果的能力。”
温砚舟说:“我有。”
肖鹏程说:“我没有。”
是的,老师没有。
不可能不经家长许诺,私自同意学生退学。
温砚舟没了话说。
肖老师说:“我最多同意你换班级。”
“如果你在这个学校,或者这个班,真的待不下去,你可以申请换班。换一个新环境,继续学习。”
“换学校,我可以帮忙申请。永惜老八所,你应该可以随便挑,不过要入学考试,分到哪个班不好说。”
这里指的是,普通班,还是重点班。
这个时候,温砚舟的学习成绩,已经没有那么耀眼了。
肖老师又强调,“不过,转校这个事情,也得家长同意。”
温砚舟沉默不语。
他看起来很失望。
肖鹏程喝了一口茶,也是无奈,咬了咬牙,下定决心。
“如果你想换班,那可以,我现在就给你换。”
他点了点桌子,“把你换到四班去。”
可说完,又有点后悔,自负道:“如果……你真的这么不想留下来当我的学生的话!”
“不是的,老师。”温砚舟立马说,“不是这样的。”
不是不想当你的学生,我想,是想的。
负罪感,班主任留下学生的话术罢了。
肖鹏程重重的叹了口气。
温砚舟也垂下头,久久的不说话。
他右手搭在左手上,攥着,用力,紧紧的按了按。
好~疼。
没用!
换班没用。
换学校也没用。
只要还在永惜市,怎么都没用。
流言蜚语又不疼,他其实,觉得自己可以忽视这些的。
可是那个人……他立马想到了历千帆。
那个人,历千帆那个人,那张罗刹鬼魅般的脸,经常出现在他每个噩梦的梦境里。
“还是那句话。”最后,肖老师无可奈何的敲了敲桌子,“如果你要申请退学,必须得家长同意,亲自跟我说!”
这明显是强人所难,偏偏温砚舟也不懂变通。
不,他不是不懂变通。
他是不愿变通。
他的家教和素养让他没办法那样做。
温砚舟垂着头,沉默,眼泪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说:“我不想见她!”
不想见她,不想征得她的同意。
如果不是这个人,他的生活毁不到这种地步。
他一辈子都不想见到她。
“那你自己想办法吧!”肖老师叹息的站起来,伸手按了按他的肩,“再想想,想清楚。”
“转移注意力,就当锻炼自己,强大的意志力。”肖鹏程说,“还记得老师第一天当你们班主任时说的吗?”
“即使是万丈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
痛!
好痛啊!
热水浇在伤口上,还有上药时的刺激感。
热气氤氲,水汽将整个浴室蒸腾的像蒸笼。
药味?真的那么重吗?
那么,他也注意到了吗?只是没说。
他大意了,他也不说。
温砚舟第一次觉得,那种看破不说破的人,那种感觉,真糟糕,真令人讨厌。
明明今天很快乐的。
难得,很少有那么开心的日子了。
可当曾增说出那句,“你是不是受伤了”时,温砚舟血都凉了。
快乐瞬间被涤荡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更为嚣张的胆颤心惊。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不配得到快乐吗?
好累!
热水打着他的背,一直,一直……
空气中遍布水雾,直到呼吸困难,温砚舟才将花洒关上。
他随便找了件白T穿在身上,放出一身的伤。
他面对镜子,露出一个惨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