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溢可盯着接力赛的最后一棒冲过终点线,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她却莫名心慌,攥着那瓶尚诗情留下的矿泉水,瓶身的凉意透过掌心往上窜。
约定好的“快去快回”已经拖到了二十分钟,她扒着栏杆往玉兰小径那头望,只有风吹得树枝晃,白色花瓣落在积水里打转,像没人收拾的残局。
“可可,你们班接力缺人,班主任在找!”艾栀墨跑过来拽她,却被她甩开。
“裴幼宜不是要表现么?让她去,本小姐我大度。”
艾栀墨顿了一下,点点头:“就是,让她去。”
苏溢可此刻很紧张,她拽住艾栀墨的袖子:“十七还没回来,刚才有人说在后门将她叫走了。”
话音刚落,宁谦和周胜瑜也挤了过来,周胜瑜挠着头:“后门?我刚才去那边买水,就看见辆蒙尘的面包车,没见着十七啊。”
苏溢可心里更慌了,拔腿就往小径跑,其他人紧随其后。
刚拐进巷子,就看见老槐树下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花瓣黏在地上的碎石子上,还有一道特别浅的划痕——更像拖痕,从巷口一直延伸到面包车消失的方向。
“不对,十七肯定出事了!”
“什么?!她什么时候失联的?”方谨呈语气有点严肃,他匆匆来迟,也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苏溢可有些心虚地看着方谨呈,没说话,眼泪已经凝在眼眶里了,她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
宁谦拉住方谨呈,拍拍苏溢可的肩安慰道:“你们先去找老师,或者再在学校找一圈,我跟老方去去就回。”
说完拽着方谨呈就跑,艾栀墨在背后大喊:“你们干嘛去?”
“找十七她妈!”
苏溢可攥着那瓶冰凉的矿泉水,指节泛白,眼泪终于砸下。
艾栀墨慌忙扶住她的胳膊,声音发颤:“先别哭,我们听宁谦的,先找老师,说不定十七只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周胜瑜挠头的手顿在半空,眼神扫过地上那道若有似无的拖痕,喉结滚了滚:“我去校门口保安室问问,看能不能调监控,后门那片监控应该能拍到面包车。”
另一边,宁谦和方谨呈骑着自行车往市局的方向冲。
“尤局!十七出事了!”
尤宴甚至没有抬眸,依旧端坐在办公桌前:“抢劫找刑侦支队,绑架找重案组,贩毒找禁毒大队。”
实习警急得哇哇叫:“不是!尤局!你的女儿尚诗情被阿坤绑架了!”
实习警的喊声像道惊雷劈在办公室里,尤宴握着钢笔的手指猛地收紧,笔杆“咔”地嵌进指腹,留下道泛白的印子。
她抬头时,原本沉静如深潭的眼瞳骤然掀起惊涛,桌上刚签完的结案报告还摊开着,照片里的罪犯正是阿坤。
“阿坤?你怎么知道是阿坤?”
实习警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声音发颤却不敢有半分停顿:“是……是两个学生说的。”
“两个学生说的你就信?”尤宴闻言又低头看文件。
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却被她死死按在结案报告的签名栏上,墨汁晕开一小团黑渍,像极了她此刻沉到谷底的心情。
“警察办案要的是证据,不是学生嘴里没头没尾的话。”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却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方才实习警提到“阿坤”时,她指尖的刺痛突然窜到心口。
实习警急得直跺脚,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是没证据!那两个学生叫宁谦、方谨呈,就在楼下等着!他们说学校后门的监控拍到了面包车,车牌是注销过的黑牌,车身上有上次禁毒队留下的弹孔,跟阿坤逃匿时开的车一模一样!”
“弹孔?”尤宴猛地抬头,办公椅往后滑出半米,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警服,扣子扣到第二颗就错了位。
“通知缉毒大队,调取阿坤近一周的行动轨迹,重点盯旧码头、废弃工厂这几个他以前的落脚点!”
外套金属拉链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轻响,她指尖已经按在对讲机上,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再让技术队同步核查他的通话记录,看看有没有同伙接应!”
“是!”
走到一楼大厅,宁谦和方谨呈正站在角落,校服裤腿还沾着泥点。
尤宴一眼就认出他们——初中学校开家长会,尚诗情还指着宁谦和方谨呈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快步走过去,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谢谢你们。”
而此刻,面包车正颠簸在盘山公路上。
尚诗情的意识像沉在水里的石子,忽上忽下,刺鼻的甜腥味还萦绕在鼻尖,她费力地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后背贴着冰冷的铁皮,颠簸得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你醒了吗?”旁边传来个女生的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哭腔。
尚诗情转过头,借着车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清了身边人的脸。
那女生也穿着校服,眉眼竟和自己有几分像,只是脸色苍白,眼眶红肿,手腕上也被绳子捆着,绳子磨得皮肤发红。
“你是谁?”尚诗情的声音沙哑,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女生咬了咬嘴唇,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叫段绒,是云巅人,半个月前放学被他们抓上车的。”
云巅?半个月前?难不成这伙人做人口生意?绑她做什么?
等等,他们竟大费周章且大张旗鼓地来学校抓人!
正说着,那女生往尚诗情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他们说……你爸爸害死了他们的人。”
尚诗情的脑子“嗡”地一声,爸爸尚明远——那个前不久就“意外去世”的名字,突然被人从尘封的记忆里拽出来,带着血腥味。
原来是他们!迫害父亲的毒贩!
她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她转头问段绒:“他们有几个人?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段绒摇摇头,肩膀微微颤抖:“两个男人,一个脸上有疤,一个很瘦。我听见他们说,要去一座山的废弃矿洞,等一个叫‘阿俊’的人消息。”
面包车的轮胎碾过盘山公路的碎石,车身猛地往左侧倾斜,尚诗情和段绒下意识往中间挤了挤,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铁皮,能清晰摸到车厢壁上凹凸的焊点。
车窗外掠过的树影越来越密,夕阳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进来,在两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破碎的拼图。
“他们……他们之前还在矿洞里埋东西。”段绒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她往尚诗情身边又凑了凑,手腕上的绳子蹭过对方的校服裤,留下一道浅灰的印子,“我趁他们抽烟的时候偷看过,是黑色的塑料袋,捆得特别紧,扔在矿洞最里面的积水潭里。”
这怕不是要把人活活淹死?或者窒息而死!
尚诗情的指尖掐进掌心,爸爸尚明远生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十七,要是以后有人问起我和‘云巅矿洞’的事,一定要跑,跑得越远越好。”
那时她只当是爸爸办案时的玩笑,现在想来,那语气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恐慌。
从漓乡到云巅远得很,路上不可能没有警察,她有机会逃离!
她偏过头,借着窗外的微光打量段绒:“他们为什么抓你?你和我爸认识吗?”
“不知道,”段绒摇摇头,“我都不知道你爸爸是谁。”
“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尚诗情往段绒身边挪了挪,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比如……问你关于矿洞的事?”
“问了!他——”
“你们给我安分点!”前面的瘦猴听到动静恶狠狠地警告。
尚诗情瞬间噤了声,并眼神示意段绒也暂时安静。
她细细梳理刚才得到的消息:
这伙人是从云巅长途跋涉来的,为了找父亲报仇。
抓自己可能是为了报仇——装在袋子里淹死——也可能是威胁母亲怎么样。
总之不能让他们得逞!
车厢里的空气又闷又冷,尚诗情悄悄活动了下被捆住的手腕,绳子勒得很紧,磨得皮肤火辣辣地疼。
迷药还没完全消散,此时全身还使不上力。
父母教过她如何防身,但是打得过这群真正的“亡命之徒”吗?
她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段绒,对方正紧张地盯着车厢门,脸色白得像纸,便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嘴型无声地说:“别怕,等下找机会跑。”
段绒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求生的光芒。
面包车突然减速,轮胎碾过碎石路发出刺耳的声响,前面的疤脸男骂骂咧咧地掏出手机:“阿俊怎么还没消息?再等下去,尤宴那女人说不定已经追过来了!”
瘦猴跟着附和:“要不咱们直接把人带到矿洞——”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反正拿到东西前,先杀了她女儿,也能给尤宴点颜色看看!”
尚诗情瞳孔地震!
“急什么!”疤脸男踹了瘦猴一脚,“大哥说了,要留着她当筹码!”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段绒吓得浑身发抖,往尚诗情身边缩了缩,眼泪无声地砸在裤腿上。
尚诗情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眼神示意她别慌,同时用余光扫过车厢角落——那里却只堆着几个破旧的麻袋。
仔细一看,袋口露出半截生锈的铁丝,或许能用来割断绳子。
面包车突然拐进一条狭窄的土路,车身颠簸得更厉害。
尚诗情趁机往麻袋那边挪了挪,后背故意撞到麻袋堆,铁丝的尖端恰好蹭到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紧。
她强压着激动,假装没站稳,顺势往地上滑了半寸,手腕上的绳子终于勾住了铁丝。
“你他妈乱动什么!”瘦猴从后视镜里瞥见她的动作,回头骂了一句,手里的甩棍在掌心敲得“啪啪”响。
尚诗情立刻停下动作,垂着眼帘装出害怕的样子,指尖却在暗中用力,让铁丝慢慢磨着绳子。
粗糙的麻绳被铁丝割出细缝,每磨一下,手心就渗进一点铁锈,又疼又痒,却让她更清醒。
她正要高兴,面包车突然停下了。
后门被猛的打开,疤脸男冷笑一声:“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