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洁传 第42章 第 42 章

纵有万千感慨，终究也不过是漫漫苦修路上的一段小插曲，现如今横亘于纳兰洁眼前的，依旧是那片深不可测的云雾。

偶尔，纳兰洁会去擂台与林渐染切磋，但与她预想的不同，林渐染既不需要她帮忙震慑匪类，也没有通过与她交手弥补自身短板的意思，无论纳兰洁“封心”守灵，还是“烈染”进击，林渐染都不会作出一般意义上的攻防应对，反而是一次次凭借细腻入微的洞察力帮纳兰洁纾解内心积累的紧张与焦虑。

纳兰洁并不希望被这般讨好，但林渐染却坦然表示这便是自己的修行，为纳兰洁调理心境远没有她表现得那般轻松，也正因如此，这对她既是挑战，也是磨砺。

事实证明，这并非托辞，林渐染与任何人交手都秉持点到为止的方针，对于积攒点数、向战祖麾下强者挑战似乎也并不热衷，反倒是在很短时间内便结交了一批潜力不凡的人物——若让纳兰洁来评判，这无疑是不务正业，然而林渐染境界攀升的速度却快得出奇，即便与一路苦战不休的纳兰洁相比也不遑多让。

至于那些备受纳兰洁鄙夷唾弃的“小人”，最初林渐染的确遭到过他们的轮番骚扰，但无论面对怎样的局面，林渐染始终不急不躁，泰然处之，一来二去，其中一些竟然转变成林渐染的忠实拥趸，剩下的大多也不再针对林渐染，个别冥顽不灵者，毋需林渐染应付，自有一众护花使者令其难以立足。

如此，纳兰洁便也不再为这位后辈无谓操心，每当疲倦堆叠到一定程度，她便前往擂台，与林渐染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双赢之战。

……

……

时光荏苒，三十年过去。

这一日，纳兰洁终于将本命法则尽数修到二阶层次。

飞升至今不足五十年，她的境界正式达到一阶顶峰。

以她的法则配置，这是一个堪称奇迹的速度。

奇迹的背后，是常人无法企及的资源——相性克制的二品天骄柳无怨随时迎接她的挑战，主修“治愈”的匿名大能将她的恢复时间压缩至极限，并在恢复过程中引导、辅助她对真灵进行淬炼，主修“推衍”的极位岑筱悠率领十余位登天境修行者组成顾问团队，随时为她解答疑难，道基以“封心”为核心的众成新客卿洛寒晶后续也加入导师行列……这些不可多得的助力，让纳兰洁只用了当初自己独自苦修时预估时间的一半便走完了一阶修行的路。

对于一般修行者而言，抵达一阶顶峰不过是合道的开始，在这个位置，他们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合道焦虑”，无论求道境时思虑得再怎么周全、准备得再怎么充分，无论悟道境时将基础夯实得多么牢固，真正站到合道的门槛前，修行者依然免不了患得患失，继而心生无限惶恐。

怕道基太大，以自己的意识不足以将其统合成一个自洽的整体。

又怕道基太小，不足以助力自己突破天人障，更承托不起自己孜孜以求的三阶法则、玄奥神通。

正因如此，无数一阶顶峰修行者在挣扎中蹉跎光阴，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即便是柳无怨这等一朝合道、极位在望的人物，也在极力扩充自己的道基。

纳兰洁不同，她修的是本心道，根本毋需补充外部法则，更没有掌握三阶法则的打算，于她而言，只要本命法则升格至必要水准，合道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本该如此。

……

……

境界达到一阶顶峰后，纳兰洁以最完满的状态向柳无怨发起挑战。

谈不上孤注一掷，本质上，这场战斗不过是纳兰洁给自己、给这卅载光阴的一个交代。

毫无悬念，纳兰洁完败。

这一次，她在云雾与深潭中突破到了前所未至的境地，但“战胜柳无怨”这个目标依旧遥不可及。

没有不甘，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平静地在那位大能者的帮助下修复、淬炼真灵，平静地对柳无怨点点头，道声“有劳”。

接着，她转过身。

四下无人，人在心中，在这片空间的每个角落。

纳兰洁深鞠一躬，对三十年来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另一位教官致以无言的谢意。

笼罩这片空间的规则与意志倏然消失。

从一开始便希望渺茫的特训，以失败告终。

……

……

信息系统，众成客卿岑筱悠的会议室。

众成最高决策层，此刻齐聚一堂。

召开本次会议的岑筱悠与作为讨论对象的纳兰洁相对而坐，界域之主王众及两位后加入的客卿以信息流形式参与讨论。

会谈伊始，洛寒晶直截了当地说道：“二十年前我就说过，在各自所修之‘道’层次相当的情况下，纳兰客卿不可能在一阶这个阶段战胜法则感悟远远超出境界限制的柳无怨，她也没有必要因为这场胜负而推迟合道，尽快突破到二阶就是她当前最好的选择。”

岑筱悠笑吟吟地说道：“洛客卿所言自然是正理，但这件事情牵涉到众成与通彻的较量，我们需要考虑的不止是纳兰客卿自己的修行，这也是我召集各位的原因。”

此时王众说道：“根据合约，纳兰客卿没有义务为众成战胜或超越任何人，在这个问题上，最重要的还是纳兰客卿自己的意愿。”

纳兰洁坦然说道：“我暂时不想合道。”

洛寒晶问道：“为何？”

纳兰洁认真说道：“我的‘道’还不够完美。”

话音刚落，三道身影几乎同时显现。

洛寒晶目光微冷，望向岑筱悠：“你修‘推衍’的，居然能让一个本心道的上品天骄陷入合道焦虑？”

岑筱悠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指责，客客气气地解释道：“纳兰客卿周围有太多不可控因素。”

另一边，王众对纳兰洁递去一个鼓励的微笑：“有完善的方向吗？”

“有。”

“你预期能提升到什么层次？”

“至少二品。”

“届时你有信心战胜柳无怨吗？”

“必胜。”

“你需要众成提供怎样的帮助？”

“我打算将一件灵器真正与自身融为一体，想请教各位，是否有办法助我尽快达成目标。”

……

……

真炎侯府中，纳兰洁向王众张开自己隐于眉心的曦瞳，将那个包罗万象而又井井有条的世界展现在王众面前。

眼下，这个世界仅仅是基于法则投影构建、运转的信息世界，但若纳兰洁与之深度结合，直到能够破虚入实，以自身力量运用其中法则，战胜柳无怨不在话下，因为柳无怨决定性的优势——超越二阶层面的“转化”与“清心”——如今已然被收录于曦瞳之中，而能够做到这一点，意味着宇文曦当初置入这件灵器的“拓印”至少与柳无怨的那两条法则处于同一水准。

可以说，在一阶范围内，只要交手次数足够多，与曦瞳深度融合的纳兰洁几乎能够战胜任何人。

王众眼中掠过一抹惊诧，旋即化作了然。

“你需要一座属于自己的小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