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清晨 第11章 第 11 章

可我不喜欢他。这样的话蓝明晨只说过一次，被爸妈联合教育了三个小时之后，他选择妥协。

他依旧讨厌蓝明阳，但是顺着父母心意做事情，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明天是不是还要上补习班。”鲁文瑾给坐在婴儿座椅上的蓝明阳喂了口蔬菜泥，看了眼蓝明晨问。

“嗯，怎么了？”

“你姥爷生病了，我和你爸要回去一趟。”

没等蓝明晨表态，蓝启振夹了一筷子菜：“算了，别让他去了，学习要紧，现在是高中了，就指着暑假这段时间赶超呢。”说完才把菜放进嘴里。

“我这不是想让他放松一下吗，总是学会很累吧。”鲁文瑾眼神没离开过蓝明阳，她小心地用柔软的棉布口水巾擦干净蓝明阳被食物弄脏的嘴角。

“高考结束之后随便他放松。”

姥爷这次并不是很大的问题，就是因为高血压需要住院输几天液。鲁文瑾不再勉强：“那明天你就自己在外面买饭吃，大概下午五六点的时候我们就回来了。”

蓝明晨双肩微微放松了下来，他低着头道：“好。”

其实他有很多次可以回去，刚开始他也确实是想回，但后来，他很抵触。刚搬过来的那段时间，他看到刷干净的鞋子，看到枣，看到爸爸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鱼，他就会想起赵野，但后来他再看到这些东西，心里会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躁意。

他吃完饭回到房间就坐在椅子上，没有像往常一样学习，只是盯着某个点发呆。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他觉得时间能冲刷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大家都有新的问题要解决，谁会一直活在过去的爱恨里呢。

滴滴，□□头像在闪动。

蓝启振在他生日那天买了台电脑给他，让他用来学习。

蓝启振偶尔会借着查资料的名义过来检查他电脑上有没有下载游戏。其实蓝启振完全是杞人忧天了，蓝明晨对游戏毫无兴趣。

有次课间去超市买吃的，他碰到了王磊。王磊自然是当作不认识他，转头大声和同伴说：刚刚那人是傻逼，曾经举报过我玩游戏，害得我被全校通报批评，我爸妈还……

还什么呢，王磊走远了，他听不到下面的话。

他不想解释，他已经过了那种被误解就觉得委屈的年纪。

不过会不会有一天，他和赵野擦肩而过，赵野也埋怨他打了那通电话呢。

想到这个可能，蓝明晨的心逐渐钝痛了起来。

爸妈还在客厅收拾着明天要带去姥姥家的东西。他坐直身体，打开电脑上面的□□，看到白致远给他发的消息。

白拜——【明天下课之后要不要去看电影？有新片上映。】

浅尝辄止——【可以。】

白拜——【行，到时候我请你吃爆米花。】

白致远是他新交的朋友，被动交到的。

有次数学老师要抽两个人上台写题，刚好抽到他们两个。数学老师还说他们的名字有点配，刚好都是颜色的姓氏。

白致远学习处于那种中等偏下的，他英语特别好，次次都是第一，但其他科目就有些差强人意。数学老师给他安排的题目他根本毫无头绪，只好也只能求助于站在他旁边的蓝明晨。

蓝明晨除了学习不关心别的什么事，但白致远的名头他是知道的，他是这个班级乃至于全年级的名人，家里非常有钱。如果得罪这样的人肯定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蓝明晨犹豫了一秒钟就打算帮他，他假装在旁边演算，实际上给白致远列出了公式，还有大致的解题步骤。看到白致远由紧张变为放松并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之后，蓝明晨注意力才回到自己的题目上，然后迅速写完走下讲台。

有了这次的交集，白致远就单方面地成为了蓝明晨的朋友。

他主动加他□□，给他发消息，约他出去玩，课间给他买零食，午饭也和他一起去食堂，轮到蓝明晨做值日，白致远就从食堂打包两份饭回来，和他在教室一起吃。

白致远总会让蓝明晨想起赵野。

但其实两个人有着云泥之别。

“吃啥，凉面吃吗？”

白致远右胳膊搭在蓝明晨肩上问。

食堂永远都是那么多人，两个人的距离被迫更近了。

蓝明晨对此没有异议，这里的凉面是他和白致远都喜欢吃的，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他们就选这个。

今天的数学卷子测验，有道选择题，他一直没想起公式，就选了一个B，现在突然想起来了，那道题要三分。

零点五分就会和很多人拉开差距，何况是三分。

人有时候好像就会这样，记忆拖后腿，让人做一些追悔莫及的事。

终于排到他们，白致远低下头冲着打饭师傅道：“要两份两面，都加辣，一份不要香菜。”

“蓝明晨。”

蓝明晨漫无边际的思绪突然被拉车回来然后定住，他的视线猝不及防撞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好像变得更瘦了，也更黑了，不过也许是因为带着白色厨师帽的缘故。原来是在左边眼尾哪里，那道伤疤。

赵野的突然出现让蓝明晨一点准备都没有。

回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汹涌又乱成一团。

蓝明晨想起很多事，想起他在河边发现遍体鳞伤的赵野，想起两个人一起上下学，想起赵野摊开手掌变戏法似的变出几颗又大又青的枣子。

赵野变了很多，他恍惚有些怀疑，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赵野，还是别的他认识的人。

但那双眼睛，那双大部分时间低垂的、一抬眸就让人无法忽视的眼睛，有些阴沉，又闪着亮光，所有情绪就隐藏于深褐色的眸子里的眼睛，还是和从前一般。

“你认识？”白致远搭在蓝明晨肩上的手轻轻戳了下他的脸，看上去亲密无间。

蓝明晨快速地眨了眨眼：“我……”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能跟你聊聊吗？”赵野一手拿着打饭勺一手拿着套装塑料袋的碗，微微驼着背，声音近乎哀求。

很奇怪，蓝明晨好像从来没仔细观察过打饭师傅的长相，好像他们长得都一样，回想起来五官都是模糊的，自然他也不会注意到今天凉面窗口换了人。

蓝明晨想到过无数种他们再见面的场景，从未想过会是这一种。

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喧喧嚷嚷，但一瞬间，好像按下静音键一样，这里就剩下他和赵野两个人，对视着，有很多话想说，但迟迟开不了口。

白致远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叔叔好，我们今天先不吃了。”边搂着蓝明晨离开打饭的队伍边朝他低头说：“先走吧别耽误人家工作了。”

走出食堂大门，蓝明晨仍旧有些恍惚。

今天阳光明媚得刺眼，让他有些眩晕。

真的是赵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