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时 第18章 第18章

清新的洗发水香气充盈住周围的空间，将混乱的酒味一点点驱散。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不远处的年糕乖乖窝在垫子上摇着尾巴，窗明几净，炙热日光洒照进来，暖意渐长。

原本平稳的心跳在这简单的四个字里莫名加速，温璨触着屏幕的指尖麻了一瞬，热流阵阵拂过脸颊，让她睫毛不住轻颤。

她觉得喉咙发干，揣着手机又折回厨房倒了杯水喝，然后坐到沙发上吹头发。

温璨最初想回的消息已经完全被抛掷脑后，手机像烫手山芋被丢在茶几上，她心不在焉地用热风烘去发间的湿意。

水流顺着发尾滴落在木地板上，晕开深渍。像是某种秘而不宣的默契，她许久没回宋清阑的那条消息，对面也像无事发生一般没有再理她。

然而当温璨把所有能做的全做完后，她才避无可避似的终于认真坐回自己的床上，决定还是礼貌性地回复一下。

不加班：「谢谢，我知道啦」

不加班：「又被你帮了一次，看来我的约饭计划得提上日程了」

温璨看似自然地揭过那句突兀的“新年快乐”，什么也没提，只是照旧调侃。

而半晌后，她还是在聊天框又打了几个字，眉眼怔忪犹豫，双腿盘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所以当郁池抓着头发推门进来时，她浑身一惊。

满脸倦色的女人手握着门把，宿醉感扑面而来，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着她名字：“璨啊……”

温璨闻声手一抖，那块小小的板砖就从掌心脱落，扑通一声砸落在膝盖上。她双眸微微睁大，慌慌忙忙地去捉手机。

然而方才对话框里没能发出去的话已经意外触碰到发送键，完全脱离温璨的掌控。她脑子一白，直愣愣地盯着聊天界面醒目的话。

引用了宋清阑最后发过来的那句，她回复道：「怎么突然想到给我发？不会发错了吧」

“郁池……”温璨幽怨地唤回去，下一刻，便眼疾手快地长按那个意外，点击撤回。

前后不过三秒，对面又发来一个：「？」

温璨懵了下就脸烧起来。

他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在看微信啊！也不知道看见没有……

“怎么啦？”郁池头还疼得厉害，刚醒过来才意识到这是温璨的家，还没洗漱就来找她。

温璨盯着屏幕无声叹气：“没事。”

“就是刚刚被你吓了一跳，”她说，“我不小心发错消息了。”

强烈的尴尬几乎要把温璨吞没，她咬着唇，刚想厚脸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应付过去，就看见那个白色的对话框里简明扼要的几个字。

宋：「我不能发？」

果然还是看到了。

但他的反应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温璨敲字的手都一顿，显然愣住了。她换了个姿势坐在床上，两条细长的腿并拢靠在一起，身体向前倾，下巴抵在膝盖上。

“好啊，你不理我！”郁池愤愤喊她，人已经像块狗皮膏药挪到了温璨身边，紧紧贴着她。

“理理理！”温璨求饶，空出的手伸到郁池两颊旁轻轻捏了捏，“但是你先等等。”

郁池双眼微眯，直觉不对劲：“什么人比我还重要？”

“什么呀……”她有点心虚，眼神在面前人脸上飘忽片刻，最终还是回到手机屏幕上。

不加班：「没」

就这么一个单字，可接下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对话戛然而止，温璨不想太过纠结，等了一会儿后没动静，就要熄灭屏幕。

手腕却被郁池一把拉住，她凑过来把他们的聊天记录一下看了个遍。

“宋清阑？”郁池瞧见这个名字时，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昨天是他送我们回来的啊？”

“嗯。”温璨闷声应。

郁池嘶声：“怎么回事，你又和他偶遇了。”

温璨还是把手机关了扔在一旁，又伸了个懒腰，方才难得出现在她身上的不果断此时已经消失殆尽，她没否认，只是催促郁池说：“你快先去洗漱，一身的酒味儿。”

“天下哪儿有那么巧的事……”郁池心说肯定有猫腻，话也不过脑子，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吐了出来，“他不会故意制造的吧？！”

温璨心头又是一跳。

她推搡着旁边这位沉迷推理的女士，将她耸出房间，再牢牢关上门：“别瞎想了快去！”

门板外，郁池的大嗓门弱了几个度地传来：“好吧，宝贝儿新年快乐！”

温璨浅浅一笑，暖意流过四肢百骸，松散了神经。她活动着酸乏的脖颈，走到落地窗边停滞俄顷，室外的所有景象都囊括在眼中。

昨夜的缤纷烟火转瞬即逝，如梦似幻，和一些天文现象一样，错过了就难以捕捉。落过雪的樵北银装素裹，成片的洁白覆盖了喧嚣，让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宁静无暇。

今年的雪还挺漂亮的。温璨无意识地想。

树梢上是要坠不坠的雪粒，公园里，一行小朋友穿成圆滚滚的粽子，一个接一个地抱着树干用力晃动。

满天飘雪再次落下，树色由白变绿，那点雪最终又消融在他们的毛绒帽上。温璨仿佛能听见那些模糊而明亮的笑声，连绵起伏，无忧无虑。

让她想起了南霖下雪的冬天。

她不由出神，唇边笑意明显。一股冲动涌上胸口，迫使她走了几步再次拿起手机，想要打开相机，记录下这般画面。

但她首先看到的，是沉寂过后又浮起水花的聊天框。

宋：「没发错。」

宋：「温璨，新年快乐。」

-

今年过年温璨回家得早，新项目彻底告一段落，难得多了几天悠闲假期。

这下她是真应了之前温思邈许的愿望，在家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久到妹妹放寒假回家玩了几天后，怀着点患得患失又愧疚的心情复杂问她：“姐，你不会辞职了吧？”

温璨：“？”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家伙就快刀斩乱麻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叽里咕噜什么都往外倒：“虽然我说很希望你多回家但是你也没必要为了我把工作辞了只为了多陪我一会儿的这样我也会很愧疚的。”

温璨：“……”

她给了戏精妹妹一脚，翻了个大白眼：“想多了你，我还为了你辞职？”

温思邈委屈：“那你怎么还没回樵北。”

温璨原本没什么感觉，倏地听见这话，却很不是滋味，有种“这个家容不下我了”的感觉：“你赶我走啊？”

“没有没有。”小姑娘听姐姐语气不对了，赶紧又溜回到她身旁，给她捏捏肩膀，“我怎么会赶姐姐走呢，我想你留下来才对。”

“只是你真的好久没有在家这么久了嘛，我还以为你工作出什么事了。”温思邈小声说。

温璨盯她半晌，心终究还是软了，摸摸她脑袋安慰道：“没有，工作很顺利，只是刚好我的假期和春节假碰一块儿了，显得比较长。”

“你想不想去哪儿玩？”温璨沉吟后想了想，“趁着寒假我还在，带你去？”

“可以吗？”温思邈眼睛都亮了。

温璨好笑：“怎么不行？”

话音方落，女孩就跳起来大喊一声耶，匆匆忙忙跑回房间，半顷后，用手机给温璨展示了一张图片。

那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头，空寂清冷，拍摄者选的角度很妙，这样瞧上去，还颇有种人间仙境无人扰的世外桃源之感。

温璨一瞥这条帖子的标题，喃喃道：“雁云山？”

“嗯嗯。”温思邈说，“这个山就在我们南霖喔，只不过在郊区，最近有很多网红博主去那儿旅游了，还有知名摄影博主的照片，一下子就带火了。”

“我还挺想去的，咱们可以去山上看日出日落！还能看雪呢！”她两条手臂都勾住温璨，撒娇似的软着声音道。

温璨没觉得有什么不行的，想去就去，当机立断点点头答应下来，然后一个下午都关在房间里默默做攻略。

出去旅游她有做计划的习惯，或者说生活学习上也是这样，没有充足的准备总是不安心。

她挑了个好日子，跟爸妈简单通报了一下，就带着温思邈自驾去了雁云山。

冬季是这里的淡季，山麓下人并不算多。怕妹妹觉得冷，温璨特地叮嘱了多穿衣服，以及踩一双防滑保暖的鞋。

山间路途陡峭，她们又是两个女生，带着许多东西总归是不方便。于是择了路程短的一段爬山，长的另一段则直接坐索道上去。

温璨手里握着登山杖，一身轻便的装备，脚步实实落在阶梯上。她另一只手中还拎着袋东西，里面装了些吃食和水。每走一步，就要回头看看温思邈跟上没有。

不过事实上是她多虑了，这个年纪的小朋友精力旺盛得不行。温璨才堪堪爬了没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而先前在她后面的妹妹已经轻而易举地超过她走在前面。

她甚至还在温璨休息的时候表示了一下鄙视，半个身子倚在山腰间的亭子立柱上，低眸笑着说：“姐姐你缺乏锻炼呀，我先上去咯。”

然后就一声不吭地把她甩在了后面。

温璨气得没法，还是答应了，两人约好在山顶的休息处见面。这人一走，她也闲下来，打算再歇会儿就继续爬。

温璨侧过身，想找旁边袋子里的矿泉水，她有点渴。然而在一堆吃的里翻来翻去，就是连水的影子都没瞧见。

她眉心已经难绷地蹙起，翻找的动作停下，开始回想自己原本放在袋子里的水应该是被落在了哪儿。

搜寻一番下了结论，好像她在山下买登山杖的时候，喝了几口就置在收银台边，后来忘记带走了。

温璨心里苦涩难耐，有那么一瞬间想破罐破摔。她欲哭无泪，已经在想接下来的路程该怎样让自己不想喝水。

下一秒，一个冰凉的东西却贴上她颊边。

她被这触感冻得一颤，身形明显凝滞。微微侧眸，发现映入眼帘的是她刚刚还在拼命寻找的矿泉水瓶身。

温璨呆住，张了张嘴要开口，某道声音则先她一步划破空气，熟悉的冷。

“在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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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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