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能够吞下特级咒物成为“诅咒之王”容器竟然真的存在。
得到消息的下一刻,总监部“迫不及待”对一无所知的被害者判下死刑。
这种“迫不及待”是兴奋还是恐惧?
五条悟反坐在凳子上,双手搭靠在椅背上,注视封印符咒中央的粉发少年:
死刑还是死缓,两个选择。
吞下宿傩的二十根手指,然后去死。目前,虎杖悠仁能够获得、最好的无限期缓刑。
......
“高层的人这么容易松口吗,五条老师。”
跟着五条悟一前一后拾级而上离开监牢,虎杖悠仁灵敏嗅到了属于咒术界高层的腐朽味道。他边活动自己僵硬的肩膀,好奇仰头向自己未来的老师询问道。
“当然不会。”
笑容中有几分游刃有余的掌控感,五条悟骄傲地挺起胸膛,超级大力拍拍学生肩膀:
“你已经初步了解那群烂橘子的风格,老师非常欣慰。”
“诶?”
直接收获到如此的夸奖,虎杖悠仁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顺便把侧脸冒出来的一张嘴拍回去。
嘶,好痛。
“总监部会向学校派驻一名新的咒术师,对你进行监管。”
“他的态度,决定你的生死。”
明明戴着眼罩,五条悟偏要抬手看一眼腕上不存在的手表:“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坐上飞机过来了。”
“他?五条老师认识新来的监管吗?”
“这个嘛......”五条悟停下脚步站在门槛前,微微仰头短暂思考,晴天的阳光洒在脸上,带出些许烦躁的热气:
“以前姑且是朋友,现在......过去的事情不多说了”
高专位置偏僻。
一个人斜靠在树干旁等辅助监督的间隙,五条悟慢吞吞掰手指装模作样数一数,竟然离他们第一次见面相隔近十数年。
漫长的时间,几乎占据了他人生的四分之一或者更多。
孩童时期的回忆让他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下来,肩负起保护责任24小时连轴转的五条悟扬头闭上双眼。
他难得有短暂小憩的时候,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记忆角落最深处被藏起来的场景中。
再睁开双眼,头顶一片墨绿色的树荫,随山风摇摇晃晃。五条悟仰头看向远处山头上漂浮在蓝天缓慢移动的白云,神情恍惚。
还是这个噩梦,他反复梦见多次了。
少男少女交谈的声音,夹带着记忆中熟悉的气息,远远从操场传到楼上,影影绰绰晃动着如同树冠投下的暗色拼图。
高专生五条悟只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静静坐着,等待这幅圆满快乐剧情的结束,噩梦序幕的拉开。
下一刻,太阳沉下,明亮被阴翳替代,血腥气充斥着狭窄潮湿的巷道,操场上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
“澄......”不论重复几次,还是五条悟还是下意识叫出背对着他的人的名字。
“五条,你来晚了。”
背对着他的人回过身。
诶,他连杰的最后一面......
面对六眼神子外显的迷茫与无助,甲野澄一反常态使用姓氏来称呼对方,淡漠的眉眼间只剩不耐和疲惫:
“特级诅咒师夏油杰策划多起咒灵袭击事件,按总监部指示处以死刑,现已完成。”
“现在进行尸体回收工作。”
曾经的旧友,轻而易举掏出一把刀,在五条悟背后快准狠捅上一刀。
刺得他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也许死亡是杰的最后的愿望的,但是......五条悟无法冷静下来,去认真思考。
甲野澄伸手接过总监部的监督人递来的手帕斯条慢理揩干净指缝间转凉的鲜血,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声调折磨着五条悟岌岌可危的神经。
挚友的死亡,旧友的背叛,同一时刻发生。
“你到底为了什么?”
说些什么,澄,求你了......哪怕杰的死亡是无法改变的既定结局,只要你说出一个解释,哪怕是借口,他都要好受些。
你说啊!你明明和杰关系很好的啊!
迎面冲撞的力道和速度令甲野澄眼前一花,等后背结结实实撞到墙壁,砖石开裂的声响伴随着火辣辣的痛感传来时,他才后知后觉从领口那双迸出青筋的手腕上移开视线,看见那双跳跃着火焰的眼睛。
愤怒,哀伤......还有一丝即将消失的希冀光芒。
“为什么?”下意识想要躲开那双燃烧的蓝色眼睛,停滞片刻,甲野澄低下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遮挡住瞳孔深处最真实的情绪。
“况且某种意义上,我不过是帮了夏油君一把。”甲野澄甩开五条悟钳制自己领口的手,在对方愤怒的眼神下抚平衣领的褶皱,语气轻快:
“佛祖保佑,希望他到彼岸真能成佛。不用客气。”
“除此之外,我无话可说。”
死亡,多么美好的词眼。
记忆里最熟悉的人,从小到大的感情,甲野澄轻而易举背叛了五条悟的信任,踩着他挚友的尸骨,“更上一层楼”,一巴掌将五条悟小心翼翼维持的那颗支离破碎的心打个粉碎。
恨比爱更强烈。
一记亮蓝色的苍擦着甲野澄侧脸而过,轰穿身后建筑,五条悟俯身抱起挚友的尸身,悬浮在空中,居高临下:“再有一次,我会杀了你。”
“我明明只是帮夏油君解脱。”在蓬勃的杀意中,甲野澄笑出声来,真心诚意夸赞道:
“眼神很不错,五条。”
咒术师都是疯子,疯的彻彻底底。
-
“总监部的那群老不死贯会指派人。”
收到最新任务消息,手机屏幕亮起,成为封闭的卧室内,唯一的微弱的光亮。
死去的魂灵坐在甲野澄的床头,原被盘起的头发披散着,服饰还是原来教主的打扮。长至腰侧的垂下散在床上。好似恶鬼追魂索命的铁链。
“你的身体,撑得住吗?”一片死寂中,死死盯着甲野澄的男鬼骤然出声,语气幽幽。
心脏几乎被人从胸膛掏出来,还能挣扎着从死亡线上爬下来,甲野澄的生存意志已经到了令“鬼”佩服的程度。
“当然。”平躺在床上的甲野澄张开眼睛,不见睡意,视线聚焦在天花板上一点:
“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不会死的。”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衬衫包裹着单薄佝偻的脊背,喃喃道:
“所有选择都有意义。”
“毕竟......”甲野澄侧首看向坐在床边的“人”,轻松笑笑:
“现在的我们,早就没有退路了吧。”
“那就干脆掀翻一切吧”
“掀翻吧,让那群装睡的老家伙们睁开眼睛看看......现在到底是谁的时代,夏油君。”
-
绝佳的记忆力仍然让五条悟记着甲野澄幼年的模样。
那时候他们几岁,十一二岁,还是更小一些?
尘封的记忆总会自带美化功能。他和澄的初遇,是在五条宅的宴会。
进入冬季,天空常常灰蒙蒙压在黑色的大地上,细碎的雪沫夹杂着冰粒子无声飘落,一层化了一层落下。
虽未至黄昏,宅邸内却早已点起无数华美精致的灯火,将回廊庭院映照得如同白昼,暖光竭力驱散着冬日的阴翳,却反而加重属于古老咒术世家的沉闷。
六眼的诞生颇有“让五条家在咒术界再次伟大”的意味。
年少时期的五条悟,如同被供奉在神龛中的琉璃人偶,被层层叠叠的族人小心翼翼地拱卫在人群中央,鲜少示于人前,唯恐失去这份神的恩赐。
所有人都说,五条悟的诞生,改变了世界的咒力平衡。因而他的诞生,伟大,富有使命感。
顶着一亿悬赏的,五条家万分小心的保护行为直至幼年神子状态稳定。直至今日,才借新春贺喜和五条悟生日的由头,将这位传说中的“神子”正式推向咒术界的聚光灯下。
除去御三家中的禅院、加茂,其他的咒术家族既然收到五条家邀请,便也要前去走一遭。
没有人不好奇存在于传说中的“六眼”。
幼年神子居于高处,无需转动头颅,那双覆盖着朦胧白雾的苍蓝六眼,便已将周遭一切纳入无死角的洞察之中。一波又一波华服宾客涌上前来祝贺,宽大的、绣着各色纹样的袖摆随着动作摇曳生姿,各种声调的恭贺声从庭院喧闹地涌入室内。
因六眼的诞生而风光无两的五条家,拥有其最辉煌术式的传承人,已隐隐有凌驾于禅院、加茂之上的气势。
能行至五条悟近前露面的,皆是底蕴深厚的咒术家族。进入内室的人们,多穿着沉稳厚重的深色和服,身后跟着自家精心教导、沉默而规矩的下一代继承人。
灯火流转间,衣料上或绣或印的家纹折射出华贵而内敛的光泽。
幼年的神子只需端坐,扮演好五条家辉煌未来的象征,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接受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溢美之词,再回以一个符合身份的、淡漠疏离的眼神。
无聊,五条悟抬手借着和服袖口的遮挡打个哈欠,衣料上昂贵的柳叶纹随他动作荡出涟漪,摇曳间暗绣的家纹时隐时现。
他百无聊赖扫了一眼和老头子交谈的中年人,只觉得那份刻意营造的热闹底下,是千篇一律的古板与乏味,进而愈发觉得无趣。
连自己打哈欠这种老古板眼中的失礼行径,都能夸出花来,连同落在他身上各种各样打量的眼神,都令五条悟心生烦躁。
于是端坐的神子换了一个更舒服随意的姿势,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
身侧服侍的侍从在六眼冷漠的眼神中不自觉伏低身子,心生惶恐。
古板无趣。
...好吧,或许也并非全然死板无趣。
一轻一重两种脚步声从屋外木质廊下由远及近传入屋内。随着门外人的通禀,一小一大两个人在仆人的引导下先后逆着天光进入屋内。
相较于满屋子传统服饰打扮,两人的西装打扮格外扎眼。
更让六眼好奇的,是他们进来的顺序。
年龄相仿的黑发男孩稳步走在前方,后侧方跟随的成年男人神色恭谨,明显是家臣模样。
“这是甲野家的人?”
“不是说家主已经死在了国外,尸骨无存。”
“只能靠一个孩子撑门面,看来注定是没落了。”
......
细碎微弱的议论声短暂出现,又在甲野澄目光扫过时消失不见。
甲野一族,这个早在明治时期开国更倾向于拥抱普通人世界的咒术家族,在古板的咒术界眼中,向来是独树一帜、叛离传统的异类。
“五条家主日安。”微微欠身,为首的孩童向面前五条家的话事人行礼,举止有度,尊敬而不谄媚。
西服马甲前,一条精致的怀表链垂落,尾端镶嵌的鲜红石榴石随着他行礼的动作轻轻一晃,在满室灯火中折射出转瞬即逝的耀眼光芒。
更吸引五条悟注意力的,是覆盖在其上磅礴的咒力。
这枚古董怀表,作为甲野家一脉相传的信物,是甲野与家族咒灵间束缚的凭证。
因此,得到其承认的持有人,即获得掌控家族统治力。
这不算是什么豪门辛秘。
“日安。”既然是自家举行的宴请,那便来者皆是客。五条家家主笑眯眯应道,以长辈宽宏平和的态度以示友善,示意对方落座。
侍奉的仆人立刻按照指示将其引入合适的位置上。
大概是家长的通病,他不动声色打量新一辈的家族继承人,暗暗与自家神子作比较。
未来将会是人才辈出的一代,五条家家主从怀表尾端晃动的石榴石上移开眼睛。
相传,百年前甲野一脉的咒术师曾气急而亡,化为诅咒,与后人建立束缚,依靠血脉代代相传。
虽然其底蕴无法与身为菅原道真后裔、家学深厚的五条家相提并论,但那位诅咒诞生的时机实在微妙,正值日本开国之际,在以西化风潮为代表的各类思想疯狂席卷的漩涡中。
国家民众情绪剧烈起伏、人心浮动,正是孕育咒灵的绝佳温床。
【以三十年时间追赶欧洲的三百年】
诸如此类口号在那个时代层出不穷,诅咒的力量在狂热的风潮中日益壮大,疯狂汲取养分,被那个时代赋予了野蛮生长的特性。
传言百年未有十种影法术诞生、朝思暮想到魔怔的禅院,曾主动向甲野一族探出橄榄枝透露出联姻的意思。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罢了。
况且早在数代之前,甲野家便早早相应西化号召,摒弃了世家联姻,甚至早在百年前就出现过家族中女性因与伴侣感情不和离婚归家,而后再嫁的记录。
这份“新气象”,在咒术界看来,何止是格格不入,简直是离经叛道。
“今日叨扰,略备薄礼,不成敬意。”不疾不徐落座,甲野澄面带微笑,身后男人将手中礼物交由五条家侍从。
漂亮的发音声调与吐息节奏,繁杂的敬语恰好满足传统家族的偏好。
在场都是长者,自然轮不到他。规规矩矩寒暄之后沉默即可。完成刷脸有意敲打某些试图趁火打劫的人之后,甲野澄低头,用舌尖顶顶自己快要笑僵掉的嘴角,再抬头,猝不及防撞上了前方毫不掩饰、直勾勾的蓝色眼眸里。
歪歪头,五条悟大大方方打量着远处的小小一个黑发妹妹头,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被抓包。
或者说,对方的态度他无须在意,反而是六眼下对方流淌的咒力更令五条悟跃跃欲试。
一个实力可能还不错的小咒术师。
白发蓝眼的搭配使得五条悟的形象在黑发黑眼的人群中分外鲜明,特别是那双古籍中记载的六眼,白雾萦绕的苍空,冷意连带冬日室内的闷热都能压下几分。
失策了,早知道就只送把咒具了。
甲野澄率先收回视线,一个人默默心疼自己送的宝石,在声线各异的交谈声中思绪飞到九霄云外,兜兜转转不知落到何处。
注意注意,私设是有滴,向介意的宝子疯狂道歉(鞠躬鞠躬)。
慢热剧情,还是感谢大家的捧场哦[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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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忆·初见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