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低语时 第2章 夜读交流会

初三上学期的某个周末，她往常走进新华书店。

少年白色的身影在书架间忽隐忽现。

站在他身旁的人正与他低声交谈着什么，乔好的手指摩挲着书脊，侧耳倾听。

“江郝然，你考哪里？”

“未来。”少年淡淡回应道。

“你要考未来？那我也考！”

未来中学，是整座城市最好的高中，是上十万人挤破头也想进的高中。

不仅仅因为教育资源好，更是因为这所学校重视学生的身心发展，以学生为中心。

“未来……”乔好眸光微暗，小声咕哝。

兴许是少年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缓慢掀起眼皮，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

女孩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跳瞬间乱了节拍。

她一直不会知道。

其实江郝然早就注意到那个偷看他的女孩，她假装翻书的样子太假，连《中考冲刺》都能看脸红。

当顾以在问他要考哪里的时候，他故意提高音量，“未来。”

说完，用余光扫向她，发现她果然捏紧了手中的《中考冲刺》。

如今，她真正的站在了他所说的“未来”。

乔好回到座位上，此时台上正颁发繁星计划进步奖学金，在班上进步显著最大的学生会受到鼓励金。

舞台中央的银幕显现各个获得进步奖金的学生的姓名。

苏久久根据指示跟紧领奖队伍的步伐，路过乔好的时候朝她比了个耶。

她站在队伍之中显得尤其突出，姣好的白皮肤，高挑的身材，行为举止落落大方，笑靥如花。

乔好目光温柔，流欣慰地鼓着掌，手心都拍得发烫。

脑海里浮现苏久久为了陪她练小提琴，硬是把《小星星》反复拉了几十遍，把手指磨破，还笑嘻嘻地对她说：

“好姐妹就是要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颁奖仪式结束，校长重新对着话筒念道，“接下来，有请高二（6）班的江郝然同学代表学生上台发言。”

话音一落，礼堂除了热烈的掌声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要知道上学期也是他发言的呢，能在未来中学发言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更何况是一个成绩优秀的大帅哥。

众人纷纷探着脑袋往台上望去。

只见少年身穿蓝白色的校服从舞台左侧穿出来，不疾不徐地走向发言台。

礼堂的射灯在他脸上投下清冽的剪影。

少年作了个躬身礼，黑如墨的瞳眸俯视台下，愈发晦暗。

话筒将他清冽的嗓音放大，“……我们不是迎风向上的鸟，”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在话筒敲了敲，“而是风的本身。”

三下轻叩台面，如同钢琴终了余韵。

礼堂响起如雷不绝的欢呼声，少年站在光束里，脊背挺拔，一身清冷的气息却铮然凛冽。

乔好坐在位置上，默默注视着台上的少年，目光温柔。

她喜欢的人就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光，那光却不刺眼，只是温柔地落满了她整个心房。

就像她曾在初中音乐教室外，透过门缝看见的那束光落在他的琴键上。

夜幕降临，月光穿过云层轻轻撒在地面上。

乔好站在图书馆柚木大门前，门缝不经意漏出的暖黄光线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金线。

轻推大门，指导老师热情地朝她迎上来，“同学，来签个到。”

她的视线在签到表上“江郝然”三个字上停留片刻，隔壁的方框早已被他划上一个对勾。

看来他已经到了。

乔好敛下心神，走向阅读区。

正如指导老师所说，找到班级位置并不难，不仅仅是因为姓名牌，更因为那个人本身就像一块磁石。

江郝然坐在靠窗的位置，暖黄色的灯光将他翻书的指尖染成暖金色，窗外渐浓的夜色此刻成为了他的背景板。

似乎是感受到那股凝视的视线，江郝然轻抬眼皮，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

“乔同学，你来了。”江郝然起身，替她拉开一旁的椅子。

乔好依声坐下，脸颊微微发热，“谢谢。”

此次夜读研讨会是由学校组织，从各班挑选出两名优秀代表共同参与。

此时此刻，长桌周围早已坐了不少人，低语声，翻书声，偶尔的轻笑声交织成一片温暖的背景音。

指导老师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

“欢迎各位同学的参与，我是本次活动的指导老师。”

“今晚我们夜读的主题是‘跨越时空的对话’，也希望同学们在本次的研讨会不仅能够感悟文章，也能结识志同道合的朋友！”

“一个小时之后会有主题分享和茶歇时间。”

乔好深吸一口气，摊开面前的书，试图沉入主角的内心世界来平复内心的波澜。

片刻，她忍不住朝一旁轻声开口：“如果玛格丽特生活在今天，她的命运会不同吗？”

闻言，江郝然的目光从自己的书页抬起，停留在她书角印着的“茶花女”三个字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轻轻拿过她的书，动作自然得像接过自己的东西。

轻轻翻动书页，指尖准确地停在那段日记上，轻声念出：“除了你的侮辱是你始终爱我的证据外…”

他的声音很低，像夜色里的私语：“我觉得，她不是输给了时代，是输给了自己预设的悲剧。”

乔好看着他的侧脸，不自觉地接了下去：“……她从一开始，就认为纯粹的幸福不属于自己。”

她顿了顿，感觉心跳在安静中格外清晰，“就像……自我的放逐。”

江郝然合上书，却没有立刻还给她。

他沉默片刻，窗外的夜色在他眼中沉淀：“就像茶花，最适合它的，依然是它自己认定的那个温室。”

话语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了然，“哪怕外面阳光再好，它也只会守在原地，等人读懂它沉默的代价。”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心中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她忽然觉得，他们谈论的不止是小说，还有别的，更贴近彼此的东西。

指导老师宣布茶歇的声音适时响起，中断了这场意犹未尽的对话。

江郝然合上书，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但乔好却从他最后那句话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寂。

一盏白瓷壶被志愿者放在他们面前，江郝然提起茶壶，为身边的同学沏上一杯温热的茶水，茉莉花香弥漫馆内。

乔好此刻在与旁坐同学探讨书中的段落，顺手从桌上端起一杯茶浅呷一口。

温热的茶汤入口，她察觉到一道安静的视线，江郝然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茶杯上，微微一顿，“这杯是我喝过的。”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乔好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放下杯子的动作有些狼狈，“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就拿错了……”

“没关系。”他轻笑，声音却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没有立刻去拿那只杯子，反而将桌上那杯未曾动过的，满溢的茶，轻轻推到她面前。“这杯没人喝过。”

他这才取回那杯被她误饮的茶，神色如常地置于自己面前的书本旁。

没有继续喝，也没有移开，仿佛那只是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

淡淡的尴尬与一种说不清的微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夜读会临近尾声，指导老师给每人发了一张素白笺纸，“现在，请各位写下一句今夜最想分享的话，作为这场跨越时空对话的纪念。”

老师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素白筏纸。

“现在，请各位写下今晚最想分享的一句话，可以是书中的，也可以是自己的感悟，让这句话作为跨越时空的纪念。”

乔好接过筏纸，指尖微滞。

暖黄的灯光下，她的余光瞥见身旁的江郝然早已垂下眼睫，笔尖在纸面流畅地滑动。

她抿唇，茉莉乌龙茶的清香此刻还萦绕鼻间，她启笔写下，“愿有人听懂你的茶花。”

她将那个牺牲与误解的故事，凝练成一句温柔的祝愿。

纸条被收走，混入那一叠承载年少感悟的素筏中，被志愿者高高粘贴在图书馆的装饰墙上。

研讨会结束，人群微微骚动。

乔好在贴满素筏的装饰墙前驻足，目光掠过一张张笔墨，最终定格。

那道清峻挺拔的字迹赫然在目：

“今夜的茉莉开了三次— — — 在书页，在茶盏，在某人抬眼时。”

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回头，只见江郝然仍坐在原处，正低头擦拭着她慌乱时洒在桌面的水渍。

暖黄色的灯光为他专注的侧影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

离场时，夜风穿过柚木大门拂面而来。

乔好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没有并肩，只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让月光为他们铺就一条无声的归途。

梧桐叶在头顶沙沙作响，像极了初见那年在公交上的絮语。

次日。

语文课上，江郝然斜支着脑袋，半阖眼，困意在残忍摧残他的意志，眼前激昂演讲的任秋兰显现重影。

画面一转，他重返初中，右手捻着一张数学卷子站在办公室门口。

他放眼望去，一位身穿白色校服的女孩站在他的数学老师面前洽谈甚欢。

女孩笑靥如花，明眸皓齿。

看清女孩面孔，江郝然眼底闪过一丝轻微的诧异。

发愣间，他不经意对上了她小鹿般澄澈的饱含笑意的眼眸。

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周围的喧嚣仿佛被一下子抛之脑后，只剩下彼此用力跳动的心跳。

他们各站东西，两颗热烈跳动的心却在这一刻彼此交碰。

……

“江郝然！”

一声呼唤穿透梦境。他蹙眉睁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任秋兰的脸庞映入他尚未完全聚焦的视野。

“你身为班长怎么带头睡觉呢？”

江郝然抬手按了按眉心，残存的梦境让心跳依然鼓噪。

他避开质问，只是沉默地看向黑板上的板书，用这个动作无声地表示自己已经回归课堂。

“既然上我的课这么困，不如做点有趣的事。”任秋兰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了然的光。

“你就代表班级参加学校的朗诵比赛吧。”她看着江郝然道，随即将目光转向全班，“其他有兴趣的同学，课后可以到科代表乔好那里报名。”

课间，乔好正在整理报名名单，一旁的苏久久凑过来小声密谋：“天赐良机！刚好趁这次机会跟他拉近距离！”

乔好笔尖一顿，目光悄悄掠过前排那个清瘦的背影，随即在名单上郑重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墨迹在纸上轻轻晕开，如同她心底化不开的期待。

“科代表，我要报名。”顾以在单手撑在她课桌上。

“顾以在，是吧？”

听见对方准确念出自己名字，顾以在惊讶地瞪大眼睛：“科代表记性这么好呢！”

乔好抿唇笑了笑，没有解释。

她当然知道他，毕竟他是江郝然最要好的朋友。

此时，宋清连在班级群发布了一条新消息，是值日安排表，同学们立刻骚动起来，教学一体机前瞬间围拢了几个脑袋。

“爽啊，我擦窗台。”戴着鹅黄色发夹的女孩哼哼笑道。

站在她一旁男生闻言，忍不住叫骂道， “靠！为什么我是倒垃圾？！”

“天赐！缘分！”

苏久久一把拉住乔好的手腕，眼眸迸发出欣喜若狂的目光，“你跟他！在周五拖地！”她激动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这叫什么？”

“官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