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霆正在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同窗,背对着杨金穗,听到这话惊讶地转过身来,“杨金穗,你出来啦?有没有被校长骂?你没有哭鼻子吧,哭了可就给我们一班丢人了。”
“你好讨厌啊许霆,会不会说话。”沈娜拉推了许霆一把,让他让开地方,过来问杨金穗:
“你怎么样,校长有说什么吗?骂你了吗?”
沈娜拉搂着杨金穗的肩膀,带着她下楼,其他小学生们也跟着往下走,簇拥着沈娜拉和杨金穗,像虎大王带小弟巡山似的,上楼的学生们纷纷避让。
“没有,校长挺好的,没训我,还说Maria会离开,换新的修女过来。”
“厉害了啊你,一己之力搞走了一个老师。”
“我早就希望她走了,总是板着脸,吃饭前祷告的时间不够都要被她训半天。”
“她还说我不够顺从,没有小姐们该有的贞静,哼,我爹娘和都不这么要求我了,不是都说国外很开放很进步么,怎么Maria这么古板。”
学生们叽叽喳喳吐槽Maria,倒是有点震到了杨金穗,因为她一向不属于好动的性格,再加上有成年人的灵魂,很多时候对那些规矩,能守的就守了,反正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她也不想做炮仗四处炸。
因此还真没怎么感受过Maria的批评,虽然心里也觉得厌烦,但这次还是她第一次和对方起冲突呢,结果就搞了个大的。
倒是这些同学们,本来在家就是小姐少爷们,比较娇惯,又是货真价实的小孩,难免调皮,就这么和Maria结怨了。
这么看来,Maria走了倒是件好事,不然总被这种又古板又老派思想还有国家歧视的老师管着,很难不影响这些小学生们的成长。
希望新来的修女能开明一点吧,杨金穗觉得可能性很大,和周司年校长的短短接触,让她意识到,这个校长还是挺有本事的,能把Maria挤走,还让她自己找了个理由,可见在外国人那里,也有几分面子,应该能在老师的任命上说得上话。
“那你怎么还不高兴呀?”
林西林很细心,注意到杨金穗并没有打败了敌人的兴奋,问道。
“就是觉得好难哦,明明就是她在骂我们的国家嘛,还得我们担心被训。”
沈娜拉小大人似的叹气,“外国人都这样啦,牛气得不行,我爹地妈咪有时候也会受气,但是他们说,没办法,我们需要外国人来保护我们。”
“才不是需要他们保护我们,是他们在侵略我们!”许霆反驳。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沈娜拉因为被怼而面色不好看,但到底也说不出许霆这话不对。
杨金穗连忙把校长给的糖拿出来。“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校长刚刚和我讲,我们还小,目前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学习本领,不用多想这些的。对了,他刚刚给了我一包糖果,我还没见过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我们来分了吧。”
杨金穗一边说,一边掏糖果,小孩子很难抗拒新奇的糖果,即使是毒舌如许霆也不例外,没办法,因为他太爱吃甜的,乳牙被蛀过,换牙后家里就开始严格把控他能吃到的甜食了。
一个个圆润的小手伸到了杨金穗面前,她一边发一边数,想着能不能给家里人剩下一些,然后就发现,诶不对啊,来找她的同学明明只有六个,怎么有七只手?
杨金穗抬眼一看,这才发现许霆竟然伸过来两只手。
不是吧你,大少爷,这么缺这块糖吗?不应该啊。
许霆发现被注意到了,难得地露出羞涩笑容,哎呀被发现了呢,“我不是馋,我就是想给我姐姐带一块,金穗你也认识我姐啊,你说该不该给她”。
这就叫上金穗了,明明认识以来,这小子一直是连名带姓地称呼所有人!
“该给啊,正好,你姐姐说他们学校排演的话剧将在这周末在天乐戏院表演,邀请我去看呢,到时候我拿给她就好啦。”
许霆无言以对,悻悻收回了一只手。
校长给的糖是那种巧克力牛奶糖,甜味很足,甚至过于足了,杨金穗不是很喜欢,但也知道像这种又是巧克力又是牛奶的糖应该不便宜,校长可真是个好人啊。
到了周末,许霏家的车又来接杨金穗了,这次许霏姐弟俩都在车上坐着,许霆终于不是那个孤零零被扔到学校门口的小可怜啦。
天乐戏院属于城内开了几十年的戏院了,之前只演戏曲,如今看戏的人越来越少,就在积极谋求转型。
先是把自家那些戏重新编排,铺设西洋画风的画片,加入机关布景,搞点魔术效果,热热闹闹的,倒是火过一段时间,但很快就没了热度,这种不伦不类的改编,把原有的戏迷赶走了,新加入的喜欢看新奇玩意的时髦人士,也会被更有新意更特别的娱乐方式所吸引,折腾了几年,戏迷越来越少。
没了戏迷们的打赏,戏院的一些角儿纷纷跳槽去了别家,天乐戏院的班主几乎是把祖业赔进去了,倒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鸡飞蛋打了。
最后,这个戏院被连莲家里买下了,想用来演西洋戏剧。
此时的西洋戏剧多是直接根据西方的经典戏剧改编的,无论是本身的背景设定,还是人物的行事方式、对话风格,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能完全理解的。
也就是有过留洋背景的新式知识分子会看并且会对剧情进行讨论,可这样的观众到底是少数,即使是首都,以此时的国力和生活水平,也断不会有那么多留洋人士的。
总之,天乐戏院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地仰卧起坐了几次,终于成为连家手里的非效率资产,挣不了钱,又因为连续失败,也卖不出去,占据了很好的地段,空耗了连家一笔钱。
因此,连家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改造成电影院之类的,而在改造之前,连莲正好在学校社团排演《楚惊鸿探幽录》的故事,就先借来用了,为了扩大知名度,还特意在报纸上打了广告,“敬告全体市民”。
去的路上,许霏就给杨金穗讲了这段故事,这才解开杨金穗的疑惑——再怎么宠孩子,也不至于为孩子的学校社团而暂停一周的戏院排戏吧,先不说损失的问题,由此而带来的工作量就很大了,还容易被戏迷们骂,可不要小瞧此时的戏迷,尤其是京城的戏迷,那可都是有钱有闲还很积极的玩家式戏迷,有的人捧角儿捧到能打群架。
天乐戏院其实还挺气派的,而且保持得很好,内部的桌椅甚至是新的——估计是连家购入后又翻新了一遍。
但这样的新桌椅,却只稀稀拉拉坐了一半人,估计多数还是许霏他们学校社团里的学生家长们,都被拉来支持自家孩子的兴趣活动了。
第一排倒是坐得满满的,许霏小声介绍,其中多数人是他们学校的教职工,都是特意来支持学生的作品的。
连莲正半蹲在最前排的几个客人身前说些什么,脸上还带着亲近的笑意,看来估计是连家人了。
杨金穗也是从许霏的学校回去后才知道,连莲家里搞文艺创作的人还真不少,也难怪她十几岁就萌发了做导演的兴趣。连家有作家,有画家,还有翻译家,再出个导演也不为过吧。
许霏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给连莲及她家里的长辈打招呼,连家许家是老交情,只有杨金穗是个外来者,而且家世也有差距,但杨金穗并不胆怯,严格来说,她还是作家呢,还是有“金手指”的穿越者呢,谁比谁高贵啊。
连莲家里来了祖母、大伯娘、姑姑,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唯一的成年男性就是连莲的父亲连尹,因为只有他是专职的画家,其他人虽然也各有各在文艺界的身份,但还有其他工作要做,周末也不清闲。
而连莲的妈妈没来,是因为她也有工作——对方是翻译家,而且精通西班牙语、法语、英语,最近新接了出版社的一项翻译工作,正在加班加点地赶工。
一行人打过招呼后,许霏才带着杨金穗和弟弟到第二排坐下,待众人渐渐坐定,戏院的灯光一变,预示着话剧即将开演。
幕布拉开,一个被用布景简单模拟出来的古城深巷就这样出现在观众眼前,故事发生地的楚惊鸿所居住的客栈,及冯家的后宅一个小院,是简易地做出了三维的布景,别的地方都是用画片做的。
要是放在现代,就显得很粗糙和简陋了,但在此时,一个学生话剧团的话剧,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连家提供了不少支持了。
一阵幽幽的笛声响起,而且断断续续,如泣如诉,伴随着舞台上的冷色灯光,以及灯光映照下象征着丧事的白灯笼在微微晃动,在地上投下阴影,幽冷的气氛一下子就出来了。
很不错啊,以最少的投入做出这样的效果。连莲还真的很有才华。
故事的主角,楚惊鸿身着一身月白长袍,提着灯笼缓缓走过,目光望向笛声传出来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那是什么地方?”
他走到了客栈门口,问向客栈伙计。
“那就是冯家呀,死了个夫人的冯家,被骨笛已经索走了好几条人命了。”
旁边扮演客人的几个学生纷纷开口:
“冤魂索命,这冯家,活该啊。”
“话不能这么说,再怎样,冯夫人也是嫁进去了,生死由夫家做主也正常,更何况,她是自杀的,又不是冯家害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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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骨笛杀人案话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