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末时代 第184章 受灯者

枪芯嗡鸣，厄玲顺从于它的方向，向着海洋深处游去。然而这里出现的毕竟是非常之物，想要靠近海洋的核心并非易事。

晴天的意识已经再一次被淹没了，就连厄玲也在这一波又一波袭来的虚假幻觉之中有所动摇。

两千年来侵蚀厄玲的孤独更像是一剂慢性毒药，虽然扭曲了厄玲原本的初心，但也因此让她提升了一些耐受性。这些空虚的幻觉与她的日常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无人陪伴罢了，她早已习惯如此。

这里的梦末元素处于一种有序而极度活跃的状态，它们并不服从低能量场力的控制。艾琳厄玲在这里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但她不想徒劳地去回应这些。

她没办法根除孤独，但她可以抑制这种失控的情绪，云鸿行走于世间必然会有依恋之物，只要重新建立起他们的联系就可以破除她心中的郁结，要搞清楚这一点，她需要了解云鸿的过往。

这需要巨大的能量支持，所有的巅峰科学技术本质上都需要依托能源供给，脑科学同样如此，尤其是在这种强抑制环境之中去解析一个人的记忆。当然，在此之前，她需要能够清醒地靠近云鸿身边。

越是靠近她，孤独感越是汹涌澎湃，幻觉也会越发夸张。与灾厄降临时的物理毁灭不同，孤独的侵蚀会从心中抹灭生的希望。她隐约记得母亲曾经研究过这样一种机制的超限机械。那似乎是一种编译后像病毒一样复制与活跃的纳米级机器流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研究这种东西，这些小玩意儿的科技水平绝对属于整个盛世的尖顶了，想来不能用于后续相关科技进步的基石，只是一种单纯的武器。

不过也要看它怎么被使用了，毕竟失活病毒也可以是疫苗。到时候感染的人又会不会就像厄玲现在一样习惯于孤独感？这一切都取决于它的钥匙，只是她也不知道那所谓钥匙是个物件还是某种意义，甚至是一句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仔细想想，最开始最暴力的崩解引擎也不是单纯为了破坏而产生的，在击碎现实之后的界隙里如果能够维持一个稳态环境，人类似乎可以躲入其中躲避灾厄呢。这些东西毫无疑问是一种异常锋利的双刃剑，而母亲却像是剑术大师一样优雅地挥动它们而不受其所伤。

唉，明明自己跟着她学习了很久，却只能发明玲镜和十三愿望这样不靠谱的玩意儿。

唉，等等。

厄玲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情绪似乎莫名陷入了低潮之中，看来已经开始被这种奇怪的黑色物质影响了。怪啊，真是怪啊，都没有与其直接接触，却依旧能被影响心情，等这事情解决了一定要把样本好好地分析一遍。

随着探索的深入，异常情况不断出现。尽管厄玲的意识非常清醒，可是如同抑郁的并发症却仍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下，厄玲居然还能听到母亲的声音，似乎是在指责她在那一天为何毫无作为，又为何之后不加以复仇反倒是麻木度日。

孤独是没有意识的存在，厄玲的胡思乱想归根结底还是她对于母亲心怀愧疚。这种早已埋葬但并未安息的愧疚之情轻易就能够在这种高压环境下再度复苏。

她开始有些害怕了，或许莽撞来此这件事本身就是个愚蠢至极的行为。不，不，又上当了。徒劳的自我否定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生活本就是一往无前的，不回头，不后悔。

“晴天呐，你也不靠谱啊。”厄玲很清楚如何化解这些堵塞心绪的感觉，只要有个人真心实意地在一旁吹自己的牛就可以了。毕竟积极的正反馈是抗抑郁的一剂猛药嘞。

现在不确定自己的位置，但是有一点没错，越靠近云鸿，各种异常就越发严重。遵循这一原理，厄玲朝着渊洋深处继续前进。

就像是真的海洋一般，这里的致幻海水所诱导的情感在不同的地方也各不相同。

表层水体以及海洋边界，在这里厄玲几乎不受影响，而晴天则会坠入梦中。这些黑水里可能含有□□之类的安眠成分。更靠近核心的暮光区，厄玲会听到轻微的耳语，或许她在无意间接收到了某种心理暗示。

再深入一些，厄玲感觉距离那栋小破房子已经不远了。

然而，核心区的景象已经和她仓皇逃离时大不相同了。就算是她也很再难忍受下去了。就像是浅睡一样，厄玲游离在梦与现实游离徘徊，然而若在此处被梦乡诱惑，怕是也再没什么东西会来喊醒她了。

厄玲的眼皮直打架，好几次都差点睡着。昏昏沉沉之中，数个不同的梦境与她擦肩而过。这些虚无缥缈之物都有一个特点，它们都很善于欺骗。

所有的梦都是从相同的一片漆黑开始的，然后像是回忆一样开始展现厄玲的过往。但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保持清醒的方法，如果这些回忆是第三视角发生的，那她就是快要睡着了，意识到这一点并加以警戒，想要不睡过去还不算太困难。

她是这样想的，所以她落入陷阱了。

这方黑水是分层的，它对大脑的刺激在每个部分都不相同，核心区也同样如此，它的内部也是分层次的，当她保持着二视角去审视往昔的时候，其实她已经沉醉其中了。

······

厄玲感觉很冷。

不知何时她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这里堆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纸箱。她好奇地走上前去查看其中最大的一个箱子，里面摆着一张三条腿的破凳子，箱子的上面盖着塑料编织袋，这里的环境令她感觉熟悉又陌生。

她走进其中，这才发现在刚才的视野盲区中还摆着几叠旧报纸摞成的床。

不知为何她突然伸手朝那报纸摸去，在它底部居然掏出来一张照片，上面像是被泼上了墨水一样，人脸的地方黑黢黢的。

这是一张全家福，一对夫妇还有他们的女儿。厄玲感觉莫名其妙，但又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心酸。

突然，街灯亮起，微弱的光芒从巷子口照射进来，恰巧能够照到箱子左半边的三条腿凳子。

厄玲看着电灯的光晕，不知为何感到鼻酸，心里面像是堵了什么一样难受的紧。

有像桌子的玩意儿，有报纸叠成的床，看起来似乎真的有人住在这里。

不知为何，看着这路灯，她心中竟然生起一抹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