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把十号左右的日子都盼完了,也没有一鹏的消息。又让出十天来盼,还是没有一鹏的消息。
她想,他怎么也该回来了,为什么没有消息?出了什么状况吗?东北那边遇到事了?有什么意外吗?——只有意外,他才顾不得写信是不是?是家里有了意外还是一鹏有了意外?她胡思乱想起来,这样一想,心便跟着慌起来。
怎么才能联系到他?她后悔那次没有要一鹏父亲的电话,打个电话过去多省事,有没有意外马上就能知道。
挺早的时候,他说可能要出差,顺便回家看看,后来不知为什么没有去成。当时他给她留了个地址,说:“把我老爹的地址留给你,有事往这里写信就可以找到我。”
要留电话的时候,她直笑,没让他留,说能有什么急事呢?我难不成去给你爸打电话,说我想你了?当时,他听了也笑,就没有写号码。
但应该有个地址,留在哪儿了?
记得写在一张白纸上,回来抄本子上了。她打开书包把通讯录翻出来看,没有啊,他父亲叫什么来着,田……?田什么汜,看了两遍都没有。
她又拉开抽屉满处翻,在日记本子的最后一页,果然记着一鹏父亲的地址,东林省东林市王子峰县田家屯镇,田士汜。
她欣喜找到了地址,忙找出信封把地址抄在上面,写收信人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不知如何写才妥贴,想了想,这样写道:田士汜老先生转田一鹏收。
写好信封才想着写信,只是简单问了句,一鹏,你好。听不到你消息,在东北老家还是回到京城?一切安好吧?小棠。
或许这封信不是一鹏来拆,她也不敢多写什么。
第二天,马路上遇到邮筒的时候,她想把这封信塞进去。站在绿色邮筒前,她又犹疑起来,总觉得这一举动有一些冒昧。
如果一鹏已经回来了,寄过去一封信,又没有什么事说,人家家里会不会觉得怪怪的,不是有些唐突吗?
倘若,他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他不可能再生气了呀,他信上说‘很想我’,他说回来‘有想法和安排’和我谈,为什么不理我?
她把一鹏的上封来信翻出来又看了一遍,信上说的很诚恳,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他会不理她。俩人间的疙瘩不是已经让他解开了?
是家里有什么事了吧?小孩子病了吗?太太住院了?事情一定很大,大到抽不出时间来告诉我一声。——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她在琢磨。
她伏在桌子上给他写信,简单的几句话,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等了五六天,没有回信。她心如火燎。
又等了两天,十一就快到了。
她还是决定明天打个电话过去,打到编辑部去——通常,她会有一些心理障碍,因为她不愿意让编辑部里的人猜想她和一鹏的关系,从那里出来的时候已然传出些闲言碎语了。
尽管那个时候,两个人的交往还是清淡如水,后来的发展也是小棠所料未及的。
有这样的心结存在心里,小棠就不大想给一鹏找麻烦。但明天的电话一定要打,她有一些要崩溃了的感觉。
电话是小卢接的。还好,不是欣倩接的,她会阴阳怪气地跟你说话。
她一下子就听出小棠来了,问你好吗?也不过来玩儿了。她说,好。上学有些忙,总是想你们。
她接着问,田老师在吗?她说,田老师最近不常过来,回家写书去了。
你找他有事?对,有一点小事,他从我爸那里借了一本书,问问他用完了吗?她这样告诉她,但她心里的石头落地了——他挺好的,回京城了,活着,没有意外。
写书?在家写吗?不用上班了?小棠问。她说,不是,好像在外面借了房子写,有事也还回来。
她“哦”了一声,似乎明白了。
很想问她房子在哪儿,但她不好再问,让人以为真会是为一本书追着去要吗?
那么,她寄过去的信,他没有收到吗?她很奇怪。
放下电话,小棠的心郁郁的。
她是记得他信里说过托人找房子的事,找房子是为了创作和开始新生活,他的新生活指什么?难道不是指接纳自己而是自己以外的什么人吗?
是自己理解错了?那为什么要说‘回来把我的想法和安排详细给你谈’,如果这个新生活跟自己没有关系,一鹏为什么要把想法安排跟自己说,她很纳闷。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思维出了问题,还是一鹏出了问题。
他主意改变了?承诺不算数了?——算不算数都是你说的,我并没有要你承诺呀,就算变故了,也该告我一声,让我傻傻的等。她抑郁的有些难过起来。
还是自己理解错了,一鹏说的‘找房子,准备开始创作和新的生活’大概是说创作就是他的新生活罢。
这样理解是不是也不错,她还在瞎琢磨。但不管怎么说,他总该给自己来封信,不至于忙的连写封短信的时间都没有吧。
她不信,还在痴愚地等他的来信,就算编谎,也要给她编一个呀。
十一节,举国欢庆。小棠却过的很郁闷。
过了十一,小棠依然在期待,总觉得那个男人该找她来了,可是没有来。
她屋里墙上,挂着本大明星日历,她时常盯着这本日历瞧,呆呆地瞧。日子过得好慢好慢,她一天天数着过,这个月终于过完了,安安静静过完了,她渴望的消息一点儿也没有。
她还在想,十一月份了,这个上旬或许能接到他的来信,他一定是忙晕了,盼完了上旬,又盼中旬,盼过中旬,又盼下旬。
这一个月又在小棠一天天的期盼中过完了。也没有见到那个男人的影儿。
入冬了,冷起来。
小棠的心也有一些凉起来。在复杂的心态下她又默默期盼了一个月。她跟自己打赌,赌:今年一定能等到他的消息,不管是书信还是电话。
今年在一天天地向前行走,靠近着明年,靠近一天便消化一天,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那个可恶的男人还是没有出现。小棠的赌输了,罚自己过节不吃饭。
继母奇怪,做了一桌子的菜,小棠为什么不吃。
她坐了一坐,说肚子痛得好厉害,不能吃东西,要回房躺着。
继母猜她又赶上行经了吧,说:“那你去躺会儿,一会儿喝碗红糖姜水。”本来是装的,不知为什么,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肚子真有些痛起来。一个人在房子里委屈的直想哭。
小棠快疯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是在故意惩罚自己吗?先来假装和好,让自己信了他,期盼他,然后再不理她,躲开她。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因为自己失约涮了他一次?这样想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太狭隘了,她从心里不愿把他想成那样。
那为什么,写书吗?是了,一定是为了写书。
她知道他功名心重,但她还是想不明白,一本子破书于他来说怎么会那么重要,重要的和自己比起来,自己竟没了分量。再者说联系了自己就能影响到他功成名就地写书吗?
她忍不住又把那封信翻出来,几乎能背诵下来。说什么‘相知甚深,感情笃诚’;说什么‘诚心相爱,同心勉力’;说什么‘排除障碍,建造新生活’;说什么‘赢得你的关注、爱’。
他给予自己的原来是倍受煎熬的情感折磨。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三年来是不是一直在这个男人的谎言中生活?他对她原本有的就不是爱。
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好冷好冷,像被冰包裹起来。
或许只有当有人闲暇、心静、苦闷、孤独时,才能想到她,自己苦苦追求的人间真情原来不过如此。
他口口声声说‘别把我想的很薄情,很坏,只是因为忙,因为要奋斗,因为要有所突破’这样强大的理由,让小棠在这个男人面前变得很渺小。
这个男人或许要奋斗一辈子,他便能有一辈子不重视她的理由。他随时都可以变得‘很薄情,很坏’。
爱一个人好难好难,恋一个人好苦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