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余和墨星霜两个人各怀心事。
回到墨府,卢余提出要送墨星霜回院子,墨星霜拒绝了,“有临春临夏她们几个,表哥放心吧。”
她知道了表哥的心思,许多事情就没有那么心安理得。
卢余强求不得,他不明白墨星霜为什么不接受他,明明他们很契合。她想做的,他会让步,他坚信,他是墨星霜最好的选择。
墨星霜向来没操心过自己的婚事,她也没有急着要嫁人。
可刚才,表哥问她的时候,她竟然很认真的在想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往上套着某个人。
直到躺在床上,她伸手摸到了自己藏在袖中的小药瓶,备着自己突然发病时吃。
她一骨碌坐起来,今天又是一整天没发病。可她和太子在一起才多长时间,能有这么长久的效果吗?
回想过去每一次没发病,除了太子,另一个必然在场的人是……
墨星霜掂着手里的小药瓶,眸光暗下去。
过些日子就是去城外寺庙里给母亲祈福的日子,墨星霜去城内药铺让大夫配了药,掩人耳目的,生怕惊动自己亲爹和亲哥。
药做成丸药,墨星霜带在身上。
出城那日,卢余同行。
这些年去寺庙,卢余基本都会一起。
到了庙中,有早就准备好的房间,单独做的斋饭。
方丈亲自接墨星霜一行人到房间去,说:“今天下午了智大师会宣讲佛法,大雄宝殿上,老衲给几位施主留了位置。”
墨星霜双手合十行礼,“多谢大师。”
墨霁清和卢余分立墨星霜两侧,也朝大师微微躬身。
墨星霜和墨霁清两人是相邻的院子,屋子里燃的是檀香,她换了寺里小和尚给她准备的素服,发间珠钗尽褪。
再过几日就是娘亲的忌日。
从印象里,她都不知道娘是什么样子的,她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娘就生病离世了。
可她房间的小衣服,小玩具,无一不能看出娘亲对她的爱。
墨星霜按时去大雄宝殿,木鱼声不断,吟诵佛法,庄严肃穆,墨星霜凝神认真听,半点杂念也没有。
整整一个下午,即便有蒲团,即便是盘膝而坐,墨星霜腿也麻了。
她起来时晃了一下,身边立刻有两只手扶过来。
墨霁清皱眉,担心道:“我背你吧。”
卢余扶着墨星霜的手并没有撤回去,他说:“先出了大雄宝殿吧,星霜妹妹一下午的诚心,不能在这时亵渎佛祖。”
墨霁清看向妹妹:“你说呢?哥听你的。都在这里一下午了,佛祖早看到你的诚心了。”
以前妹妹从来没有腿麻到站不稳的情形,墨霁清了解妹妹的体质,从小习武的身体没这么虚弱。
所以他很担心,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却又难缠的病。
墨星霜活动了一下,她说:“扶我在这里站会儿,马上就好了。”
正这时,佛前红烛噼啪作响烧出几个火星之后竟然灭了。
一群和尚赶紧跪在佛前,了智大师走上最前边查看。
“阿弥陀佛,女施主。”了智看向墨星霜,“红烛象征姻缘,这是我佛在给你指路。”
墨霁清拉着妹妹就要走,不屑道:“什么时候佛祖也做开媒人的活儿了?”
了智说:“女施主现在疾病缠身,却无根治之法。”
三人的脚步齐刷刷停住,卢余回道:“前些日子墨府广求名医,你听说过也正常。”
说罢这句,卢余扭头对墨星霜说:“不要听这和尚瞎说,我们走!”
了智继续说:“女施主的病其实有解法。”
墨霁清顿足回头问:“何解?”
了智指着红烛:“就在姻缘里。”
听到这话,墨星霜的心已经冷了。她每年这个时候给母亲祈福人尽皆知,提前在红烛上做些手脚也不意外,知道她的病还想控制她姻缘的人……
了智说:“这人就在墨小姐眼前。”
墨星霜心中的念头一下被打灭,她脱口而出:“神棍。”而后扭头出去。
她不愿意听下去,更不想真切的知道,自己一直当哥哥的人,竟会这样算计自己。
卢余追上去,刚才他正站在墨星霜面前,听完了智大师的话,他心中是激起希望了的,可墨星霜的态度如一盆冷水浇到他头上。
墨霁清叹息一声,回头看看卢余和妹妹,然后问了智大师:“大师,你知道我妹妹的病,是谁告诉你的?”
了智说:“佛祖征兆,何须问人?”
墨霁清势必要把这件事弄清楚,他说:“你刚才说这段姻缘可解我妹妹身上的病症,具体怎么做?”
无论眼前人是胡说八道,还是觉得有利可图,他都要问个清楚。能治妹妹病的可能,即便只是万分之一,他也不会放弃。
了智把红烛捧在手里,给墨霁清解释:“墨公子请看,这烛芯分成两叉且相互依靠,便是指夫妻二人。烛芯同根同源,所以,可解墨小姐眼下难题之人,必是她熟识之人。”
话说到这里,在墨霁清听来,还是一堆无用的废话。
墨霁清敷衍点头:“和此人结亲以后呢?该怎么做?”
了智说:“不需要专门去做什么,病痛自然消失。”
墨霁清心中狠狠骂了句“神棍”,面上表情却没变,甚至唇角的笑意更深些。这狗屁大师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但是,现在他可以确定,的确是有人想要攀上墨府的关系,所以借霜儿生病这个借口准备出现。
至于了智话中说,温白是解法,墨霁清同样不信。
首先,温白和墨府关系亲密,需要什么直接说出来就可以得到帮助,哪里需要舍近求远?非得把霜儿弄成这样,再出来当救世主。
再就是,霜儿生病后,温白陪伴在侧的时间也不短,但却半点效果都没见,直到现在,霜儿还在吃着药。
墨霁清扯了扯嘴角,他能在这里听这个和尚胡扯半天,都是他教养好。
他出去追上妹妹和温白,两个人气氛有点怪。
卢余无奈,甚至有些生气道:“表哥,星霜,今天这事我真不知道,莫名其妙我就成了害星霜妹妹的人,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墨星霜垂着眸子,没有说信还是不信。
墨霁清从她肩上轻拍了拍,“别听那老和尚胡扯,他应该是受人指使。”
看向卢余着急的表情,墨霁清又说:“这样拙劣的话术,表哥知道不会是你。”他还是很相信这个温和儒雅的表弟。
卢余声音也低了些,为自己辩解:“我如果想……的话,会直接找姨夫,而不是山间的和尚。”他知道墨星霜不信他,所以他必须为自己辩解。
墨星霜想到前些天卢余对自己流露出的感情,而且,她在卢余身边,病痛同样不会发作!
她今天特意没有吃药,现在为止,没有发作过。
墨星霜怀疑的目光看着卢余:“表哥,你没骗我?”
卢余像是被伤到了,眼睛立刻就发红了,他轻轻摇头,语气轻的像是冬天飘的雪毛:“星霜妹妹不信的话,可以查我。”
墨霁清看着这两人,也不知该怎么劝慰。
墨星霜突然浑身疼痛起来。
不对!她猜错了!
不是表哥!
墨霁清把妹妹背到马车,看着她吃了药,说:“哥都说了那个和尚就是胡说八道的,你看你和温白现在不就在一处吗?说发作还是会发作。要是温白真能让你的病好,我倒高兴了呢。”
墨星霜失笑:“知道了。”
她看向卢余,郑重道歉:“表哥,对不起,刚才我不该怀疑你。”
卢余本来就没计较什么:“星霜,你这是做什么?不用向我道歉。”
墨星霜清楚,如果她没有突然发病,她心里几乎就把表哥的嫌疑钉死了,甚至已经决定以后不再接触卢余,做错了就要认,这是墨星霜信奉的原则。
当下的事情当下不解决,时间不会替她解决,只会冲淡,把细微的一根刺埋藏在他们心底,在将来时不时发出刺痛。
所以墨星霜很认真:“表哥,”她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真诚:“我帮你收集近些年科举考试的答卷,作为赔礼道歉。”
卢余今年就要参加秋闱,这样的赔礼道歉自然是有意义的。
卢余没有拒绝,他微笑点头:“好。”
墨星霜这才略微放心,合了合眼。她现在疼的比以往还厉害,吃了药也能感觉到钻心的痛。
不知道这庙是不是方她。
里边的大师说的话她不爱听。
出来了又疼成这样。
了智大师的话,墨星霜几人虽然不信,可依然传了出去。
只是因为口耳相传,一些真实的反而丢了,只剩下了智大师胡说八道的一部分。
现在街头巷尾传成了了智大师在佛前给墨府小姐求姻缘,红烛给出指示,所配之人近在眼前。
墨府小姐走的最近的人就是卢余,所以作为传言中的另一位主人公,卢余也跟着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甚至有好事者打赌卢余什么时候会向墨府提亲。
听到这些传言,最着急的人是卢余,他怕墨星霜误会他。
他说:“我就算要提亲也是光明正大的,不会耍这些手段!”情急之下,他甚至伸出手指发誓。
但是日子这么一天一天过去,卢余也不知该如何了。
墨星霜则根本没把流言放在心上,关于她的婚事,人们猜测的版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几乎京城所有贵族子弟皇子王孙都给她配了个遍,她要是听信这些,一年光成亲时间都不够。
“又不是我爹我娘,还想干涉我不成?表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随他们说去吧。”
卢余沉默一瞬,“好。”
墨星霜顺手把卷好的纸张递过去:“我亲手抄的,诚意满满哦。”
卢余笑了:“嗯,谢谢星霜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