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京城看着热闹,实则波云诡谲。
权力中心的人都能感受到太子和四皇子之间越发针锋相对,朝上朝下都在互相攻击使绊子。
但是,一直偏爱四皇子的烈帝,在这段时间却没什么动作,似乎是在放纵两个儿子争斗。
湛回选妃在即,东宫准备开设一场宴会,邀请待选秀女入宫。
这几日,墨星霜倒是乖乖在府里没出门。
除了最开始她先是去了四皇子府,墨星霜心知湛适对太子敌意很强,所以她没有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但是湛适头一天才在湛回那里受了气,没等墨星霜问,他自己就说了起来。
“前些天,星霜和太子走得很近,怎的今日有空来找本殿了?”这话听着有些怪罪的意思。
墨星霜举杯,“四殿下勿怪,臣女贪玩,为表诚意,这杯酒先干为敬。”她无意和四皇子起冲突,只想从这里打听到太子殿下的过去。
湛适摆了摆手:“你这脾气,本殿什么时候怪你了。就是九弟,他啊……”
墨星霜顺着四皇子挑起的话题,“太子殿下他,怎么了?”
湛适冷哼一声,“你看我九弟这个人怎么样?”
墨星霜实话实说:“挺好的呀,面冷心软。”
湛适倒了一杯酒,慢慢喝着,说道:“星霜啊,你被他骗了。”墨星霜像个捧哏一样,认真询问:“怎么说?”
湛适说:“他一出生就克死母后这件事就不提了,大家都知道。”
墨星霜垂眸,没说话,但她认为这是欲加之罪。女子生产本就千难万险,皇后当年生产时,已经年近四十,比寻常女子危险百倍。
皇后难产,可以怨让她高龄怀孕的烈帝,怨无力回天的太医,甚至怨皇后本人,但怎能怨襁褓中的太子殿下?
湛适继续说:“但他小时候表现出来的恶意才是真的让人心寒。”
墨星霜声音冷静,问道:“殿下为何这么说?太子殿下出生便没了母亲,已经很让人心疼了。”
湛适反问:“心疼?他是中宫嫡子,出身尊贵,锦衣玉食,人人敬着他,他有哪里值得心疼?”
见墨星霜不语,他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冲,遂放缓语气,讲述起过往来:“湛回五岁时,他殿里伺候的太监因为忘记添火,湛回病了。当时他没有追究,宽恕了那个太监,可来年春天,那个太监就坠湖了。”
他说完,看着墨星霜:“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手段,那可是陪着他照顾他数年的太监,活生生的一条命,如何不让人心寒?”
墨星霜很想直接问四皇子,你们经常把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太子殿下身上吗?太监坠湖竟然要怪一个那么小的孩子。
但她面上依旧很平静,只是说:“这事我倒是没听说过。”
湛适说:“年代久远,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不多了。”
墨星霜不想再打听太子殿下的过往了,她听着心里难受,她说:“四殿下,我们不说这些了。”
湛适笑道:“你看本殿也是忘了,竟一直和你说他。”
墨星霜从四皇子府回去以后,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是觉得,自己或许明白了太子性子那样冷的原因。
他的亲人都对他充满了恶意,只要是他身边的人出了事,就会被怪在他头上。
可是他那时才五岁,他能做什么?
而且,太监之死墨星霜没听说过,她倒是在幼时,听父亲说过宫中九皇子因为受寒险些丧命,但因为烈帝不喜,太医也没有全心照顾。九皇子是自己命大,熬了过来。太监犯的错误无人惩罚,湛回受的病痛无人照顾,如今罪名反而要扣在湛回头上。
既然无论怎样,其他人都认为是太子错了,那她也可以只看自己想看到的。
只可惜,她现在心疼当年的人,终归是无济于事,那些苦痛也抹不去了。
心疼一个才刚认识的人,很奇怪。
墨星霜翻来覆去,终于给了自己一个理由,自己本来就是很热心很善良的人。当年表哥被卢家人打成那样带回来,她也是心疼的要命,立刻就带着侍卫去卢家讨要公道了,长辈不能打也误伤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至于表哥那个便宜弟弟,直接一个月没起来床。
墨星霜在屋里躺了几日,身体依旧懒洋洋的,她心情倒是恢复了。
今日出门,正好听见哥哥和表哥说东宫在办宴会。
墨星霜今日没有把头发完全梳起,留下来些碎发梳成刘海,穿着的衣裳很素雅,轻纱外罩,素娟打底,桃粉色的花瓣细细勾勒,罕见的有些弱柳扶风之感。
她走过去:“哥哥,表哥,你们说太子殿下那里今日有宴会,是吗?”
墨霁清点头,看到妹妹的模样,眉间不由皱了皱,“身子不舒服就别出门了,要什么东西哥哥给你去买。”
墨星霜睁大眼睛:“没有不舒服啊。”
墨霁清叹气,把旁边侍从送过来的衣衫给妹妹罩上,软声道:“你脸色比前几天差了很多,哥知道你不想我们担心,但是……你的病,是又犯了吧?”
墨星霜心底酸酸的,但她坚持自己的说辞,轻声说:“没有,哥哥,我这几日是心里有烦心事。”
墨霁清拍着妹妹的后背,让她进旁边的屋里,扶着人坐下,“什么烦心事?和哥说说。”
卢余眼底划过酸意,在大家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消散干净,他语气温和,问道:“是因为太子殿下的事吗?”
墨星霜偏过头去看表哥,点头,气愤说道:“我觉得陛下太过分了,他就是在针对太子殿下!”
这句话一出,墨霁清和卢余都吓了一跳,亲哥墨霁清吓得赶紧捂住妹妹的嘴:“小祖宗,你可别乱说!”
墨星霜瞪着墨霁清,发出呜呜的声音,等墨霁清松开手之后,她说:“我又没说错!”
“毕竟隔墙有耳,皇室的是非我们还是少讲吧。”卢余也规劝道。
墨星霜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眉端一挑:“我想去参加东宫的宴会。”
卢余着急道:“不行!”
墨霁清同时出口:“你还惦记着太子殿下?”
问完之后发现表弟情绪比自己还激烈,不由默默隐身,让妹妹自己去处理吧。
墨星霜问表哥:“为什么不行?”
卢余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陛下的意思,太子妃的家世一定不能显赫,你去了,倒像是和陛下故意作对。”
墨星霜点头:“有道理。”
但是,太子殿下凭什么要被他们主宰人生?
她站起来:“我去找公主娘娘们玩。”
墨霁清满脸黑线,“胡扯。”
墨星霜不听哥哥废话,招呼丫鬟收拾东西,备马车。
墨霁清只得跟着站起来。
墨星霜问他:“你干什么?”
墨霁清:“我去拜访太子殿下,”转头无语道:“我当你的理由,总不能看着你犯蠢,惹陛下不高兴。”
东宫里,衣裙如花,香气如云。
宾客席位上坐着的都是年轻女子,湛回坐于主位。
工部侍郎之女张澜清率先向太子示好,她知道,她在家中是庶出,被母亲厌恶,平嫁都很困难,何况是储君这样的高枝儿?
张澜清说:“臣女在家中时便仰慕太子殿下的才华,如今终得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湛回没想着在这次宴会上选妃,也不准备给谁错觉,所以只是淡淡“嗯”了声。他这样的态度,让张澜清心中有些打退堂鼓。
其他女子见出身最好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优待,她们都开始蠢蠢欲动,一人一句和太子聊着。
她们中很多人放在之前,连参加宫宴的资格都没有,如今见了太子,心中既是喜悦又是膨胀。心中都憋着劲,想要拿下太子妃之位。
太子心中烦躁。
这场宴会是陛下定下的,若非如此,他何须给自己和其他人找此麻烦?
丝竹管弦之声吵的人头疼。
他揉着眉心,江樾进来汇报:“殿下,墨太尉府上两位公子前来拜访。”
太子几乎是立刻做出反应:“快请!”
江樾看了眼诸位小姐,迟疑道:“这里,不是见面议事的好地方。”
太子吩咐:“取屏风来。”若不是皇命要他在这里与众女子相看,他早该散了这宴会。
屏风隔起,两道人影从女子眼中走过。
有些人起了心思,若不能嫁与太子,墨府也是极好的选择。放在平时,以她们的家世,哪里有机会见到墨家的公子?
众女子都全身贯注盯着对面看着。只有张澜清,她似乎失了神。
湛回看见进来的两人,目光微滞,直到看见两人行礼,才回神道:“请起。”
他盯着殿中两人,准确说,是在盯着身着浅蓝色衣衫,腰间配饰多的像是卖香囊玉佩的,发冠也弄得花里胡哨流苏连着水晶的那人。
“墨星霜。”他用口型说。
墨星霜笑起来,刻意压着的声线没有了往日娇气,反而是种疏朗的少年音,“太子殿下,前些日子多赖殿下帮忙,今日臣来谢过殿下,可是打扰了?”
湛回意识到墨星霜是在借用卢余的身份,他说:“温白可把那些东西安置好了?”
墨星霜点头:“殿下去过之后,一切都处理的很快。”
湛回抬手,让两人入座。
墨星霜对着哥哥挤眉弄眼,终于抢占了离太子近的座位。
墨霁清:“……”默默坐到后边。
湛回只觉得这样的墨星霜可爱的很,道:“孤殿里有些好玩的玩意儿,温白,你一会儿挑些。”他语气很缓,不似往日冰冷的语调,甚至让人觉得太子现在是很高兴的。
墨星霜当即应下,她也想看看,殿下有没有悄悄挪她的玉娃娃。
屏风那边的女子已经大概了解在场的三个人的身份,太子和墨家大公子都是很好的选择,卢家这位公子……虽说如今还未进入朝堂,但有墨府在,未来仕途也不会差。
至少,比她们本身能匹配到的人家世好。
这一趟东宫不白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