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瓶毒粉融合了三种剧毒,潜伏期为十日,毒发为五日,到最后一日五脏六腑、所有器官全部化成水,服毒之人的肉会变得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烂。”
查普曼将小药瓶挪到她面前,看着米洛丝迟疑的脸色,他微笑道:“首领已经与那位俘虏产生嫌隙,就算你下毒害死了他,首领也不会多责怪你。
况且,他是加害你哥哥的恶人之一,你难道要亲眼看他安逸地在部落活下去?”
米洛丝深吸一口气,将药瓶拿在手里,她问:“一次下多少?”
查普曼欣赏地看着她,俯身掐着手指给她看:“一日一次,每次这么多量就行。”
米洛丝盯着他的手指。
那晚过后,卡什就照梅尔特诺说的五六日不去见他,等他身子稍微好一点,对他的怨气消了,再去看。
但每每踏进首领屋那一圈的土地,他就忍不住想起此刻在主屋的那个人,这种心思烦扰着他,卡什索性决定这些天换个地方住,连首领屋也不来了。
首领屋周围把守的侍从都是因为首领住在那而留下,现在首领不来这了,他们自然也跟着走了。
塞拉斯到底担心余谨一个人在那没人照应,出了事也不好叫人,便问首领:“真的不派人守在那吗?”
卡什望着面前的沙盘,脸色凝重,他晃了一下手里的水晶链,“随便打发几个人去就好。”
塞拉斯悄悄看他一眼,他有事也猜不到首领在想什么,很多想问的,但这是首领的事,任何人都没资格过问。
所以,他也只是听话地应下:“是。”
他带着一些人回了首领屋,那里没人看守,一大片地,几个屋子和庭院孤零零地立在那,没有人气,竟然显得有些荒芜,和首领住在这时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你们去主屋外边守着就好,再每天去屋里看看,看屋里那人有什么需要的。”塞拉斯招呼着。
他到处看了看,一般院子里每天都要有人打扫,但现在人都走差不多了,活也被落在这。
“米洛丝?”塞拉斯看到她站在大门口,立马跑上前和她搭话,“你怎么过来了?身体好点了吗,听亚梅拉索斯说你那天昏过去了,现在感觉还好吗?”
“已经好多了,”米洛丝淡淡一笑,“这边怎么都空了,首领不住在这了吗?”
塞拉斯回头看了眼:“是啊,首领这几天回旧居住了。”
米洛丝垂下眼帘:“那……那个人也跟着首领过去了吗?”
“没有,”塞拉斯犹豫地说,“首领其实也是因为他才搬走的。”
米洛丝疑惑地看他,“首领不是很宠爱他吗,怎么会这样?”
“唉,首领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哪天就变了,也没个原因。”塞拉斯叹了一声。
“真可怜,听说还有腿伤,也没个人照顾他。”米洛丝满眼同情,她看向主屋,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塞拉斯抿了下嘴:“……可以吧,我跟你一起进去。”
米洛丝没有拒绝,毕竟她这一次只是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她不想把他杀了后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长什么样。
俩人进去时,梅尔特诺正在喂他喝药,米洛丝盯着漆黑的汤药看,说了句:“这药很苦吧,我都闻到味道了,喝完要不要吃颗糖缓一缓?”
梅尔特诺啧了一声:“我怎么没想到,糖忘带了,你先忍忍,中午我让徒弟带糖过来。”
余谨点点头,一口一口喝着药。
“唉,你怎么也不抱怨药苦啊。”梅尔特诺呢喃道,“本来过得就够苦了,心里苦喝的药也苦,苦上加苦,真是个小可怜。”
米洛丝见余谨始终保持沉默,便问:“你不会说话吗?”
余谨看向米洛丝,点了一点头。
米洛丝心间轰然一响,指甲扣着掌心的肉,她居然要害一个哑巴又残腿的人,他已经这么惨了她居然还要毒死他。
“这就是女人的心,太过软弱!”
查普曼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已经要被她的懦弱气晕了。
“可是他不会说话,又残了腿,首领现在对他也冷淡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我再害死他是不是太过残忍了?”米洛丝垂下头。
“残忍!有什么残忍的?不会说话是他天生残疾怨不了谁,他的腿伤迟早会好,首领对他的偏爱也不是从此就消失了,你到底在心疼他什么!”
查普曼一刻也没坐下来过,他停住,转头看她:“你不要告诉我你看着他那张脸就爱上他了?”
“当然没有!”米洛丝仰头看向查普曼说,“我只是觉得他太惨了,我……我怕我下不去手。”
“惨?你觉得他惨,那你哥哥就不惨,他就该受那样的侮辱死去?米洛丝,你究竟是谁的妹妹,你思虑清楚!能为莫纳尔报仇的只有你了!”
查普曼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狠一点,妹妹,你在心疼他的时候,他说不定正在嘲笑你哥哥的死。”
“你可千万不要忘了那幅画是谁画的。”查普曼轻拍她的手背,“他死了如果首领怀疑到你身上,我会想方设法保你。”
米洛丝咬咬牙:“多谢家主。”
查普曼脸色一变,笑着说:“妹妹,你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了吧。”
“看……看清了。”米洛丝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害怕。
“那你评评待会儿过来的那个人和他有多像,”查普曼回头对艾德文说,“把他叫进来。”
米洛丝看着从落地帘后走出来的男人,他身形瘦高,皮肤白皙,一头黑色柔软的短发,那张脸和之前在首领屋看见的那个男人如出一辙。
“家主好。”
眼前的男人曲腿对查普曼行了个礼,神色浑然天成的妖媚。
米洛丝心里一怔,这也太像了吧,但是脸像,神态却完全不同,那一位看起来心思单纯、不谙世事,眼里没有半分讨好感甚至还有淡淡的漠然,不像此刻眼前的这位。
他像是被调教好的,每一次神态变化都带着似有若无的勾引,眉眼间又有浓重的精明算计,看上去城府极深,难以让人信赖。
“像吗?”查普曼问。
“像……”米洛丝咽了口唾沫,“简直一样。”
查普曼对那位摆了摆手,“去吧,好好保养这张脸。”
桑提斯微微低头。
查普曼按着米洛丝的双肩,说:“所以他死了也不要紧,桑提斯会成为他,首领很快就会忘记他,忘了和他的感情。”
“别怕,放心去做就好了。”查普曼笑意加深。
米洛丝重重点了一下头。
中午他还要喝一次药,就趁中午那次把毒倒进去就好。
梅赛德安还不知碗里的药被来医馆找药的米洛丝偷偷下了毒,只顾趁它还热着把它装进食盒,背着小挎包出发去首领屋。
“诶,桌上的糖拿了没!”梅尔特诺喊道,梅赛德安出了门又折回来,把桌上的糖一股脑揣进挎包里,摆摆手,立马不耽搁时间走了。
“这浑小子,”梅尔特诺分着药,骂了句,“烂记性。”
米洛丝笑着说:“你别怪他了,他每天帮你忙里忙外也很累了。”
“你还帮他说话,”梅尔特诺摇头,“你不知道他每天除了偷懒就是偷懒,活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哪里麻烦他啊。”
包好药,梅尔特诺叮嘱道:“这些药切记不能和蛇肉汤一同喝,否则会生剧毒。”
“嗯。”
米洛丝似有心事,梅尔特诺看出来了,轻声问:“还在想哥哥的事?”
“是,医师,你说哥哥真的该受那样的刑吗?”米洛丝问。
梅尔特诺朝屋外看了眼,首领没过来,他便说:“其实这件事是掺了首领的私情。”
米洛丝脸色一凝,又不内疚下毒了,果然是和那个男人有关。
“我知道了……”米洛丝眨了眨眼,情绪有些不稳,“既然是首领的安排,那也有他的道理。”
梅尔特诺看着她走远,才弄明白自己到底要说什么,不就是首领面子上过不去,毕竟自己的女人被下属引诱,莫纳尔还放言首领老了不中用了,要爱兰诺和他私奔,当时那么多人在场首领面子上哪过得去,自然处罚的时候也就狠了些。
“啧,算了,没说明白就没说明白吧,她应该也能懂。”
梅尔特诺继续忙着自己的事,丝毫不知自己随口说的话竟然加深了米洛丝内心对余谨的仇恨。
余谨尝出药有点怪怪的,他指了指药,梅赛德安没看明白,余谨只好摆摆手,但药他也不打算喝了。
“啊,你喝呀,这药都是珍贵药材熬的,一碗可珍惜了,你怎么浪费啊!”梅赛德安急了,甚至要把他给他灌下去。
“你不喝就好不了,师傅要怪罪我的,求求你喝吧,”梅赛德安把口袋里的糖都掏出来,“呐,我还给你带糖了,你就把药喝了吧。”
余谨张了张嘴,可惜什么话也不会说,他指了指药,面露难色。
“怎么了?你嫌药苦吗?”梅赛德安说,“可是我给你带糖了,以前的药不也苦,你都喝下了……”
梅赛德安越说越委屈,甚至觉得余谨在针对他,他不高兴地说:“你再不喝,我下次不来给你送药了!”
和他沟通不了,余谨也没办法,只能闷头把药都喝了,梅赛德安表情这才好些,他满心欢喜地把空碗装回去,起来说:“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是师傅给你送药。”
余谨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过了一会儿,余谨特意感受了一番身体里有没有什么异样,所幸并没有,药的味道不对劲可能是因为放久了有点凉吧,他喝着确实没有早上那碗热。
没想到那药热和凉时味道居然还有差别。
喝完药余谨就歇下了,他躺在床上,想到自己每天不是喝药吃饭就是睡觉,无所事事,人生都有点无望了。
失神时总是不自觉回想起过往,回想起身边的亲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他,他来到这也有几天了,不知道团队有没有找过他,是不是这一次只有他失踪了。
余谨两眼空空,没想到现在就是首领也不会过来了,前几日他听见几阵脚步声,随后那些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应该是首领屋周围的守卫都走了。
现在理应是逃跑的好时机,可惜他浑身是病,就连动一下都不舒服,逃跑更是想都不要想。
余谨抓紧枕头,实在说不上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自从那天卡什那样对他,他的心就很乱了,就连睡觉有时候都会梦到他,梦到他对自己情意绵绵、甜言蜜语,梦到他突然变了脸、狠狠欺辱他。
那些梦都太可怕,和他现在所经受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