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 第15章 海边起誓

晨光熹微，透过未完全拉合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金色光带。尘糜在光柱中浮动，卧室里一片静谧。许颜晨先醒了过来，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那些炽热、慌乱、心疼与泪水交织的画面便涌入脑海，让她的脸颊瞬间又腾起热度。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姜曦。姜曦还在睡着，呼吸清浅均匀，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那抹淡淡的青黑似乎因为充足的睡眠消散了一些。

睡梦中，她微微蜷缩着，朝向许颜晨这边，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枕边，那枚星砂戒指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许颜晨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胀。她想起昨夜姜曦紧蹙的眉头、压抑的痛哼，以及后来安抚自己时那温柔又带着些许疲惫的眼神。

她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身边人，只是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姜曦的轮廓，将那份混合着爱恋、愧疚和巨大决心的心情深深埋进心底。

姜曦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许颜晨这样专注又带着点傻气的凝视。她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刚睡醒的声音带着沙哑：“早。”

“早，姐姐。”许颜晨立刻回应，声音有些紧绷。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提起昨夜那个生涩又疼痛的“第一次”。姜曦像往常一样，起身去洗漱，许颜晨则钻进厨房准备简单的早餐。牛奶在微波炉里加热，吐司机安静等待，一切仿佛与无数个平凡的早晨无异。

只是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往日的气氛，是羞涩，是试探，也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靠近。

吃早餐时，许颜晨偷偷观察姜曦。姜曦神色如常，小口喝着牛奶，翻看着手机里今天的日程安排，偶尔抬眼对上许颜晨的目光，会给她一个温和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没事”。

但这反而让许颜晨更加确定，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她们之间那层最后的、朦胧的纱被揭开了，露出了更真实、也更需要小心翼翼呵护的内里。

“今天第一节有课？”姜曦放下杯子，问道。

“嗯，三四节也有。”许颜晨点头，“你呢？”

“上午没课，要去系里开个短会，下午有两节大学英语。”姜曦顿了顿，看向许颜晨，“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可以去超市买点菜。”

“我去买吧！”许颜晨立刻说，“我下午课结束得早。我们……我们一起做？”她眼里带着点期待。

姜曦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好，你想做什么？”

“嗯……番茄牛腩？再炒个青菜？”许颜晨努力回想看过的菜谱。

“可以。”姜曦拿起包，起身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又回头，“牛腩要炖久一点才烂，你如果先到家，记得用温水洗。”

“知道啦。”许颜晨点头，心里因为这点琐碎的叮嘱而暖了起来。

这一天，对许颜晨来说，过得有些缓慢而心不在焉。课堂上，教授的声音似乎隔着一层水幕，她眼前总是不自觉地闪过姜曦昨夜忍痛时汗湿的鬓角，以及清晨那看似平静的侧脸。

她拿出手机，悄悄搜索着“第一次……后注意事项”、“如何缓解……”之类的关键词，看得面红耳赤，又认真记下几条觉得有用的。

中间杨涵终于回了消息，一连串的坏笑表情包。“怎么样怎么样？礼物还喜欢吗？姜老师有没有夸我懂事？”

许颜晨咬牙切齿地回复：“托你的福！差点没吓死我！以后再乱买东西跟你绝交！”

杨涵：“嘿嘿，口是心非。请叫我雷锋，不用谢！”

许颜晨懒得再理她，关掉了对话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里面是她最近偷偷攒下的第一笔“外快”。

最近，她通过一个学姐介绍，开始接一些校外儿童摄影机构的单子，利用周末时间去帮忙打光。也去了一家摄影机构当助理，一边学习一边赚钱。

她一直跟姜曦说是同学找帮忙或者辅导员派活，姜曦只当她勤快，叮嘱她别耽误学习。

这笔钱，她存了很久，想给姜曦一个惊喜。

下午，许颜晨提前去了超市，按照手机里的菜谱，仔细挑选了牛腩、番茄和各种配料。回到家，她系上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碌。

姜曦下班回来，推开家门，闻到的是满屋的食物香气，看到的是在灶台前手忙脚乱、鼻尖沾着一点番茄酱的许颜晨。

那一刻，她靠在门框上，心里某个角落仿佛被这充满烟火气的画面轻轻填满。

“回来了？”许颜晨回头，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好像……水放少了点，有点糊底。”

姜曦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番茄牛腩：“闻起来很香。”

两人一起收拾了厨房的“战场”，合作炒了个青菜。晚餐桌上，番茄牛腩虽然卖相一般，但味道居然还不错。

许颜晨吃得格外满足，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劳动成果，更因为这种“一起”的感觉，冲淡了昨夜留下的些许尴尬和心疼，让她们的关系在柴米油盐中找到了新的锚点。

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又暗流涌动地滑过。许颜晨变得更加体贴，会主动承担更多家务，晚上给姜曦热牛奶，督促她早点休息。

姜曦则将那份初夜的疼痛默默消化，用更多的温柔和依赖来回应许颜晨的不安。她们都在学习如何更深入地爱与被爱，在磨合中寻找更舒适的相处节奏。

转眼，国庆长假将至。

“我们去海边吧，姐姐。”许颜晨某天晚上提议道，“你之前不是说想看秋天的海吗？”

姜曦有些意外，随即眼里漾开笑意：“好。”

得到肯定的回复许颜晨立刻兴致勃勃地开始规划行程，订酒店，查攻略。她显得格外积极，仿佛这次旅行承载着某个重要的使命。

长假第一天，她们便坐上了前往海边的列车。车窗外的景色由密集的楼宇逐渐变为开阔的田野，最后是蔚蓝无垠的海平面。咸涩而自由的海风透过车窗缝隙吹进来，拂动发丝，也吹散了积压在心头的些许阴霾。

入住的面海酒店有一个宽敞的阳台，正对着沙滩和大海。放下行李，许颜晨就拉着姜曦跑了出去。

十月的海水已经微凉，不适合下水，但沙滩依旧柔软，阳光正好。她们脱了鞋，赤脚踩在细沙上，沿着潮水线漫步，留下一大一小两行脚印。

海浪声周而复始，像永恒的絮语。姜曦闭上眼，深深呼吸着带着海洋气息的空气，感觉连日来的疲惫都被涤荡一空。许颜晨看着她舒展的眉眼，心里默默坚定了某个念头。

第二天傍晚，夕阳将天空和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许颜晨借口要去买饮料，让姜曦在沙滩上等她。姜曦不疑有他，独自漫步，享受着落日时分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许颜晨回来了，却没有带饮料。她背着手，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藏不住的期待。

“姐姐，你看那边。”她引着姜曦看向一片相对平整湿润的沙滩。

姜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沙滩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工整的爱心。

爱心中央，是两个并排写下的字母：JXandXYC 夕阳的余晖为这个简单的图案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在海浪的轻抚下，显得格外真挚动人。

姜曦愣住了。许颜晨走到她面前，这时才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那是一束精心包扎的、细碎如星的白色满天星。在绚烂的晚霞中，这束小花显得格外清新纯洁。

“姐姐，”许颜晨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轻，却又异常清晰，她凝视着姜曦的眼睛，目光灼灼，“有些话，我一直想找个正式的机会跟你说。”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积蓄勇气：“我知道，我可能还不够成熟，有时候会笨手笨脚，会让你担心，甚至……会让你疼。”

她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愧疚，但很快又抬起来，眼神坚定，“但是，我爱你，姜曦。我很谢谢你喜欢我，照顾我，爱我，甚至短短时间就把自己全部交给我，所以我也想做个表态，我对你的爱，是想要和你共度余生，想要照顾你、保护你的那种爱。”

海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十八岁少女独有的、毫无保留的赤诚和炽热。

“也许现在的我还很稚嫩，能给的不多。但我想告诉你，也向这片大海起誓——”她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现在，十八岁的许颜晨，爱你。等到二十八岁，三十八岁……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许颜晨都会一样爱你，只会比现在更爱。直到我的生命结束那一刻，这份爱也不会停止。”

这番告白来得突然而又仿佛酝酿已久。姜曦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女孩，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听着她那些朴素却重若千斤的承诺，眼眶瞬间就红了。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洁白的满天星花瓣上，像清晨的露珠。

她想起了她们的初遇，想起了办公室里的辅导，想起了雨中的伞下，想起了无数个平淡却温暖的日常，也想起了那个带着疼痛却更显亲密的夜晚。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奔涌而来，化作了无法止住的泪水。

许颜晨看到姜曦哭，顿时慌了，连忙上前一步，手忙脚乱地想帮她擦眼泪：“姐姐，你别哭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姜曦用力摇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许颜晨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质地的盒子。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精致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颗被碎钻环绕的、小巧的星星，在落日余晖下闪烁着细腻的光芒。

“这个……是我用自己赚的钱买的。”许颜晨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前段时间，我说去帮同学忙、给辅导员跑腿，其实是……偷偷去给一家摄影机构当助理，给人拍照打杂赚的。”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项链，“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很像你戒指上的星砂，也像你在我心里的样子——是独一无二、永远发着光的星星。”

她绕到姜曦身后，轻轻拨开她颈后的长发，小心翼翼地将项链为她戴上。微凉的星形吊坠贴上皮肤，姜曦浑身微微一颤。

许颜晨转回她面前，仔细端详着，眼里满是赞叹：“真好看。”

姜曦低头，手指轻轻触摸着那颗星星吊坠，冰凉的触感下，是胸腔里那颗滚烫的、剧烈跳动的心。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是纯粹的幸福与感动。她不仅听到了最深情的承诺，还看到了女孩为她付出的、笨拙却真诚的努力。

她伸出双手，捧住许颜晨的脸，拇指轻柔地拭去她眼角不知何时也溢出的湿润，然后用带着泪痕却绽放出无比美丽笑容的脸，贴近她，额头相抵。

“颜晨……”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却无比柔软，“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无需再多言语，她们在渐暗的天色与愈发清晰的星辰下，紧紧相拥。海浪声是唯一的背景音，一遍遍冲刷着沙滩，也仿佛要将这一刻的誓言，带入永恒的潮汐之中。

满天星的花束被小心地护在两人之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与海风、与泪水的咸涩、与彼此的气息交融在一起，构成了这个秋天，最难忘的记忆。

远方，最后一抹霞光隐入海平面，天际的第一颗星悄然亮起，与姜曦颈间的新星，与许颜晨眼中闪烁的星芒，交相辉映，照亮了彼此通往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