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行律师事务所是云江市乃至全国知名的“红圈”律所之一,坐落于城市CBD核心区的顶级写字楼高层。其客户名单上遍布跨国公司、金融巨鳄、大型国企以及地方财阀。律所涉及的领域包罗万象,从跨国并购、资本市场、反垄断,到复杂的刑事辩护、政商纠纷等等。
在这里,法律是武器,也是商品。律师费高昂得令人咋舌,但客户们依然趋之若鹜,因为他们购买的不仅是法律意见,更是一种“解决问题的能力”。
林砚之和李砚州作为律所的青年翘楚,他们所在的办公室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窗外是城市的繁华与光鲜,窗内,他们则面对这座城市光鲜外表之下最云波诡谲的对抗。
时针悄然指向二十点十分。
昭行律所所在的写字楼窗外,城市的夜生活正拉开帷幕。霓虹灯逐次亮起,用璀璨夺目的光线涂抹着冰冷的玻璃幕墙。两个街区外的城市中心地带,巨幅电子广告牌华灯闪烁,变幻的光影在夜色中交织成一片迷离的光海。
楼下夜市人声鼎沸,摊贩的吆喝声、食物的煎炸声、往来行人的谈笑声,沿街商铺里流淌着各色音乐,从怀旧金曲到流行电音,在喧嚣的街道上碰撞交融,汇聚成一股股充满烟火气息的声浪。
人行道上,下班的人群步履匆匆,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在斑马线上交错重叠。他们走得很快,却在红灯前不得不停下脚步。在这快与慢的交替中,构成城市特有的韵律,晚风拂过,带着街头小吃的香气和深秋的凉意。
月光淡薄,在高楼间若隐若现,与璀璨的人造光华争夺着夜空的主权。整座城市仿佛一座巨大的时钟,每个行人都是表盘上移动的指针,用或急或缓的步伐,标刻着属于这座城市的时间。
夜色渐深,城市的另一面悄然苏醒。
林砚之接到这个案子时,正站在事务所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流光溢彩的城市。李砚州带来的资料平铺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而林砚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夜色,注视着更远的地方。
他和李砚州潜入这家名声显赫的红圈所,明面上的身份是翘楚的青年律师,真实任务是调查一桩与律所元老级合伙人“陈老”密切相关的陈年旧案。数月来,他们能清晰的觉察到陈老那双充满审视和怀疑的眼睛无处不在,无形的监视如同蛛网,让他们的调查进展举步维艰。
此刻冯德远父亲申请的法律援助案件,经过某种“合规”的法院指派流程,竟落在以天价律师费闻名的昭行律所头上,并由陈老亲自点名,指派给了林砚之。
林砚之翻阅着警方初步调查报告,注意到其中对现场细节的记录略显仓促,而对“情杀”动机的推断则显得尤为突出。他听李砚州提到过负责此案的副局长在内部会议上曾强调:“在文明城市评选的关键时刻,必须尽快查明案情,消除社会不良影响,维护社会稳定。” 这或许解释了警方为何如此迅速地锁定冯德远并结案——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真相,而是一个快速、合理、且不会引发更多联想的“答案”。
“情杀?”林砚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他修长的手指划过现场照片,眼神在“无凶器”、“无性侵”、“财物无失”等字眼上停留,过于干净的现场,往往意味着精心的伪装。警方迅速锁定了冯德远——那个因爱生恨、且有跟踪前科的前男友。他随即抬起眼,与李砚州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太刻意了。一个背景简单、证据看似清晰的法律援助案件,为何会由陈老亲自干预,指派给他这个正被重点“关照”的人?是想用一桩棘手的命案拖住他们,让他们无暇他顾?还是想试探他们的底线与能力?抑或,这案件本身,就与那桩陈年旧案有着某种危险的联系?
李砚州走进,声音压低,仅容彼此听见:“冯德远的父亲是吴氏集团旗下的包工头,案发现场的那块地皮有些牵扯不清,市里的部分领导在会上提到了徐家,想让他们也分一杯羹。”他顿了顿说:“陈嘉颖刻意接近冯德远本是想套取信息,作为攀附徐家旁支许天河的筹码。”最后他叹了口气补充道,“陈老指派你接手,很可能对你不利。”
林砚之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冷笑,他清楚这个案件的复杂程度,确实足够让他们“无暇他顾”。但陈老如此急不可耐的出手,甚至不惜动用关系将这种案子塞到他的手里,这种反常的急切,恰恰暴露出对方的软肋。“终于忍不住了么,老狐狸。”他心中暗道。在他看来,这再明显不过——陈老感受到了他们暗中调查带来的压力,急于将他们支开。将这桩牵扯地方财阀与市政的棘手命案丢给他,无非是想让他深陷泥潭,要么知难而退,要么无暇他顾,方便陈老更好地隐藏那桩旧案的线索。
“我知道这是他的计谋,”林砚之轻声回应,目光重新投向脚下这座流光溢彩的城市,眼神锐利如同即将出鞘的剑,“想用这潭浑水困住我?”林砚之眼底闪过一丝近乎残忍的兴奋,“正好,虽然暂时还没看透他如此急切出手的理由。但这潭水越是浑浊,这条老狐狸才越有可能——把自己的尾巴露出来。”
他非但不会退缩,反而要迎难而上,将这潭水搅得更浑。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与撕扯中,在追查陈嘉颖死亡真相的过程里,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捕捉到陈老与那桩旧案之间,那根若隐若现的丝线。这正是他等待已久的,近距离观察并抓住对方破绽的绝佳机会。
他转身,看向李砚州,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表现出的、看穿对手伎俩的从容:“陈老把这案子塞给我们了。看来,他是坐不住了。”此刻的林砚之,自信已看穿了陈老的布局,并决心在这位老狐狸设定的棋局中,反将一军。
明面上他们要在这桩情杀案中,与各方周旋为冯德远争取一线生机;暗地里他们要趁着这股东风,在陈老布下的监视网中,找到切入尘封旧案的致命缝隙。两条线,两个战场,此刻因陈老一次指派,悄然交织在了一起。
他尚未意识到,棋盘之外,还有更高层次的棋手,已经悄然落子。
即便是一天中最热的午后,在深秋时节太阳照射下产生的这点热量也是少得可怜。陈老看着档案里陈嘉颖案件的卷宗,他清楚知道这个陈嘉颖的死不过是多方博弈中最不起眼的弃子,却也是牵连最深,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棋子,在这多方的博弈下,陈老很期待看到二人的表现,也期待会不会有额外的收获。
陈老在第一眼看到林砚之时,就察觉到了异样。这个年轻人俊秀外表下,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对生命的彻底漠视,那是一种并非天生,而是经历过极致黑暗与生死后淬炼出的冰冷。陈老早年因一桩涉及跨国教育资源挪用、物资走私的旧案,与金三角地带的某些人物打过交道,甚至接触过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清道夫”。他在林砚之身上,嗅到了类似的气息,一种对法律界限心知肚明却并不全然敬畏的冷漠。
而李砚州,待人接物如春风拂面,但在几次涉及隐秘财阀动态或某些政客微妙立场的话题中,他展现出的信息精准度,远超一个普通青年律师应有的能力。这种熟络背后,是深不可测的情报网络,让陈老不得不防。
这二人,究竟是冲着他手中那桩尚未查清的旧案而来的“盟友”,还是当年那些幕后黑手派来阻止他的“杀手”?陈老无法断定。他也一直在暗中调查那桩旧案,但背后的关系网盘根错节,阻力重重,仅凭他一人之力,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