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战时诡异生物的多样性 第3章 第 3 章

老王惊慌失色地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趴到瘦高个耳边道：“这个地方不对劲！我刚刚……我刚刚看到好多影子朝着一个方向飘！我看见钱老六、吴天柱、刘意能……他娘的这些人早死透了……你看！你看那边是不是……是不是你那个老乡！李二德！”

顺着老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瘦高个顿时吓得汗毛倒立！

一个人影正诡异的漂浮在三米开外的半空中，灰白发青的脸皮上是一双空洞的眼，一截长长的东西从腹部掉出垂在地上，随着飘动的轨迹拖拽出一道黏糊糊的痕迹。

腐肉的恶臭随夜风直冲鼻腔，瘦高个喉头上下滚动好险没吐出去，连忙捏住鼻子用嘴呼吸。

那粗眉毛大方脸！那可不就是李二德！

瘦高个的瞳孔骤然收缩。昨天李二德咽气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他是被鬼子的重机枪打穿了腹部，豁开老大一个口子，鲜红的肠肉淌了一地，他看到李二德费力地抓起自己那一堆东西往肚子里塞，他看到李二德眼神涣散着边爬边说。

“爹……娘……回……回”

当时在场的人都不忍再看，纷纷别过了眼。他自己也是眼底泛酸，他犹豫再三，几次想要推弹上膛却都无法下定决心，始终不能将枪口朝向自己的战友。

“还有那个傅淮景他……他不是人！我看到那些鬼都往他那边飘，过去好多好多！他……他跪在地上拜月！这是人干的事吗？！这地方他不对劲，这些人都不对劲！！快！快跟我走！”

回忆顺着老王提到的人名继续展开。

“到家了。”似乎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半跪在李二德旁边，他捂住李二德的眼睛，往他的心口上补了一枪。

是傅淮景！

思绪不受控制的跟随着这个名字发散。赵江云莫名古怪的脸色，赵小栓讲的故事，老王和他自己亲眼看到的画面……电光火石的瞬间在瘦高个脑海中串联成了一个念头。

傅淮景可能不是人！

……

罗盘上飞速打转的指针蓦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笔直地指向一个方位。

闹鬼一事并非空穴来风，战场上横死之人太多，身虽死但魂未消，心愿未了，执念不散，便能显形于人前。

然而这里…

赵江云右眼皮一跳，盯住那个方位，眉头紧紧皱作一团。

简直凶气冲天，他从未见过这么如此强烈的鬼气，居然已经凝成了实体，大范围扩散开来。

雾气随着地上阴湿的雨渍悄无声息地蔓延过来，天空中的月亮闪着白森森的寒光，直接穿透了云层将幽幽月光洒向地面。

“雨打荒岭雾锁魂，十三月夜鬼上门”。赵江云叹息一声。

“什么？”赵小栓正好回来，听到赵江云嘴里念叨着什么，没听清楚，顺口问了一句。

“咋就你一个人？他们三个呢？”赵江云收起罗盘，见只有赵小栓一人，颇感意外。

赵小栓抹了一把头上的雨水：“我都快摸到鬼子前哨阵地了也没找到老王哥周哥和小六子……奇了怪了，他们仨能跑哪去？”

赵小栓转身的瞬间，赵江云的心“咯噔”一下，神色大变——

赵小栓肩膀上趴着个扭曲的人形，两个空荡荡的眼窝子正对着赵江云的方向淌着血水。

“小六子他……”赵江云的声音无比艰涩，这个只有上半截身体的东西正是已经丧命的小六子。

可怜的小六子生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他的身体从骨盆处断裂成两截，头顶与右颧骨对应裂开两指粗的一个血窟窿，是被利器捅穿了脑袋，两只眼珠子不翼而飞，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

“呜呜呜……”见赵江云看过来，小六子咧开嘴发出呜呜的哭泣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痛苦。

“咋地了哥？”

“别嚎了！”

两个声音同时从赵小栓身体发出，却是一男一女截然不同的两种声线，那个尖锐的女声继续道：“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搁这嚎丧，嚎的本大仙我脑壳子疼！你快说话！哎哟忘了你说不了话了，个丧尽天良的玩意哎把孩儿舌头拔了。”

只见赵小栓头顶盘着条手指头粗细的浅棕色小蛇，瞪着绿豆大小的黑眼睛，正朝着小六子吐信子。

感觉到赵江云的视线，小蛇呲溜一下游移到赵小栓耳朵上，竖立起身体，探出个三角形的小脑袋打量赵江云。

“哟呵！这孩儿你能看到本大仙。”小蛇的语气十分笃定。赵江云知道赵小栓身边跟着个蛇仙儿，但他自己不知道，想必是缘分还不到。

赵江云本想不动声色转移视线，那小蛇继续说：“你这个孩儿你快别装模作样了，可快去救那个瘦了吧唧的麻杆吧，再晚点伥鬼可就开饭了。”

……

雾气浓稠得能攥出水来，瘦高个的肺里像堵了吸满水的棉絮，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他猛然刹住脚步：“不行，我得回去告诉老赵他们几个一声。”

话刚说完手腕就被老王攥住：“你疯球了！还回去干什么！那地方都是鬼！快跟我走”不由分说拽着瘦高个往前走。

“好歹也是过命的兄弟，咱俩就这么走了，也太不仗义了！”瘦高个仍不赞同，他挣脱开老王，踉跄着往回走。

“仗义？仗义值几个钱，能买你这条命吗？”老王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嘲讽：“没有命令擅自离开驻守阵地，咱们俩现在可是逃兵，你回去说得清楚吗？督战队的子弹会跟你讲义气吗？”

逃兵？！

瘦高个突然回过味来，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下的大脑终于有了思考的时间，但瞬间就被“逃兵”两个字激了个透心凉，屈辱和愤怒直冲头顶，他揪住老王衣领狠狠一拳挥出：“妈的你害我！”

这一拳实打实的击打在老王右脸，力气之大直接将老王推翻在地。

“你跟谁俩呢！谁跟你一样当逃兵!”瘦高个疯了一样扑过去，雨点般密集的拳头落在老王的脸上身上。然而老王却丝毫不反抗，任由瘦高个单方面的殴打泄愤。

突然瘦高个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拳头居然穿透了老王的腹部！

冰冷黏稠的液体浸透过衣服，沾黏在手指节上，瘦高个喘着粗气抬头，正好贴上老王发青发灰的一张脸孔。

那绝对不是活人该有的颜色！

“你……”

瘦高个触电般想要抽回手，却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自己的手腕。老王血红的眼珠子充满着阴毒和怨恨，嘴角咧开一个恶意的笑容。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一个碗口大小的血窟窿赫然盘踞在腹腔上，里面黑红一团的脏器正渗着恶臭的黑水。

来不及惊恐，一只长满斑点的青白色手臂朝他伸过来，紧接着颈间“咔嚓”一痛，瘦高个的视线颓然跌落，他看到自己的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折向肩膀。浑身的力气在此刻散尽，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前跌倒。

意识消散的最后几秒，视线已经变得混沌。

他看到老王蹲下凑到他耳边：“忠烈你是做不成了……”短暂的停顿后，老王的语气轻飘飘的如同喃呢，说出的话极尽恶毒“你只会变成替日本人卖命的伥鬼”。

“你跟我一样！”

瘦高个咽了气儿，眼睛却大张无法瞑目。

老王照着瘦高个脸上踹了一脚，见人已经死了，从兜里掏出个小瓶子，往瘦高个的鼻子和嘴里到了一些，拖起他的一条腿，继续往鬼子阵地的方向走。

“大日本皇军让你重获新生，你必须跟大日本皇军合作，只要带来6个□□人的魂魄，你就自由了，大日本皇军说话算数。”

“不想回到你的故乡吗？王桑。”

这是第1个，还得5个，他才能解脱。

想到这老王记起了小六子，心中暗道可惜。原本他都已经得手，不知哪窜出来老大一条蛇，大嘴一张吞了小六子的魂，要不是他跑得快，恐怕也进了那蛇的肚子再死一次。

将瘦高个的尸体拖到一处破庙前，老王恭敬地敲了敲门，“吱吖”一声，原本上锁的门开了条缝，老王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半躬着身体推门进去：“太君你看我带了……”

熏人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话音戛然而止，老王的笑僵在了嘴角，眼前的一切让他根本无法相信。青黑色的液体胡乱喷溅在地上墙上，印象中凶狠可怖的日本尸煞竟然毫无反抗余力，像滩烂泥一样被人踩在脚下，脖颈上正横着一把淬雪流光的刺刀。

老王忽觉眼前寒光晃闪，耳边“嚓”的一声响，日本尸煞头颅落地，咕噜噜地滚向一旁破旧的功德箱，与其余的三颗青黑色鬼头滚到一处。

这……这是……

老王的躯体控制不住地抖动，他的视线哆哆嗦嗦上移，正对上一双凶光外露的眼睛。

雪亮闪电“哗啦”刺开天空，庙外闷雷滚滚乌云游弋，天色骤变。

傅淮景踹开日本尸煞的躯体，“咚”的一声闷响，壮硕的尸体如同个破麻袋一般撞上角落里的四颗鬼头，相互碰撞的瞬间升起一股子青烟，一堆腌臜玩意消散殆尽，连点灰沫子都没留下。

老王的瞳孔骤缩，刺刀尖沾着尸煞的血，随着那凶神的脚步滚坠落地，撞开连串儿的青黑色的血渍，一路嘀嗒到他脚边。老王的膝盖像被抽了筋似得瘫软跪地，然而刀尖只是擦过了他的前额，傅淮景根本没正眼看他，军靴径直越过他身边，连背影都没停顿半分。

“哐啷”一声，破烂不堪的木门被一股阴风大力掀开。庙门外风声凄厉，鬼哭狼嚎。暴雨在这一刻倾盆灌下，杂乱的雨柱拍打地面，激起缥缈的水汽，浓稠的青灰色雾气凝成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鬼影，起伏跌宕，正借着这场引路雨从四面八方快速的汇集在过来。